“一点也不好看!”姜宪说着,有些生气地把书扔在了床上,道,“写这本书的人叫百晓生。他肯定是个落第的秀才,也只能是写出这种酸溜溜的东西了——这书里的书生家徒四壁,就借居在一个庙里读书。有一天,一位富家千金到庙里上香,他一见倾心,就想娶了这富家小姐为妻。那富家小姐的父亲瞧不上书生贫寒,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他就发奋读书,考上了状元…”
“这不很好吗?”李谦笑着,把她丢在床上的书捡了起来,一面随手翻着,一面道,“那书生功成名就了,就可以去富家千家的家里求亲了,双喜临门,花好月圆,正好成就一段佳话。”
“什么啊!”姜宪越说越生气,道,“那个书生考上了状元,就想着要去羞辱那富家千金的父母一顿,正巧他的恩师有个小女儿,要招婿,看上了他,他欲拒还迎地做了恩师的女婿,成亲之后还带着新婚的妻子特意从富家千金的门前走过。那富家千金的父母后悔不己,求上门去请书生原谅他们有眼无珠,最后还要把女儿嫁给她。富家千金竟然同意了,他恩师的女儿还要和那富家千金效仿娥皇女英…”
李谦大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到底是生气那书生心胸狭窄,还是生气那富家千金父亲受辱还愿意嫁给那书生?”
他暖暖的气息扑打在姜宪的耳背上,姜宪的耳朵顿时红成了一片,心里更是慌慌的不知所措。
“都,都让人生气!”她说着,朝后挪了挪,想避开李谦太过亲昵的姿态,“那个书生气量狭小,富家千金宁愿给人做小,不知羞耻,恩师的女儿更是莫名其妙,宁愿让别的女人插足他们夫妻之间,她恐怕根本就不喜欢她的丈夫,她只是想要个虚名罢了…”
姜宪喋喋不休地,更显心虚。
李谦微微地笑,轻轻地含住了她的耳朵。
仿佛有道电光窜她的身子,姜宪“哎呀”一声,逃到了床角,杏目圆瞪地横了李谦一眼,道:“你要是再这样,你就去外间睡去。”
李谦的厚皮脸,一点也不以为意,笑着赔着不是,认错认得极其认真。
姜宪没有办法,只好重新掀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茧,羞烦道着:“吹灯,睡觉。”
李谦吹了灯。
在黑暗中微微叹气。
他的保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姜宪也有点不高兴。
早知道这样,他们就不应该这么早成亲的。
她也不想做坏人。
可她出阁的时候大伯母曾经反复交待过她,说年纪太小生育子女,不仅生育的时候会很危险,而且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很健康,甚至以后子嗣也会很困难。
她前世也曾听到过这样的说法。
说女孩二十岁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比较聪明,容易养活。
她离二十岁还有六年,也不知道李谦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
姜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被百结唤醒的时候,李谦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内室临窗的炕上用早膳,马上就要启程去太原了。
姜宪的心情顿时变得低落起来,想起身送送李谦,却被李谦按到了被子里,还哄了她半天,说了些“我很快就会过来看你了”的话,让她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变得好起来,金宵派了人过来催李谦启程。
李谦这才想起昨天答应金宵的话。
他只好草草地交待了姜宪几句,亲了亲姜宪的额头,带着随从离开了李家位于云龙山的别院。
姜宪怏怏地到了中午才起来。
因为李谦走了,没有需要避嫌的人,李冬至和何瞳娘练了字就过来找姜宪玩。
姜宪看着绵软的像小白兔似的何瞳娘,顿时来了兴致。
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和李冬至、何瞳娘去了何夫人那里。
何夫人今天难得没有在念经。
姜宪避开李冬至和何瞳娘,说起了金城。
何夫人一听,立刻就愿意了,只怕金家不答应,拉着姜宪的手就进了内室,低声地问她:“这件事可靠吗?可别我们这边答应了,金家却根本没这意思!”
“那边的事自有将军,我们只管我们这边的事。”姜宪没有这样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何夫人,就拉了李谦出来做挡箭牌,“你先探探舅太太意思,到时候我们也好见机行事。”
何夫人大手一挥,道:“不用问她,我觉得阿瞳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亲事了。这件事我替她做主了。你只管去探了金家的意思。”
姜宪应诺下来,派了人去太原。
没几日,金家就派了人来说媒。
何大舅太太喜得,嘴都合不扰了。金家说什么都答应,恨不得立刻就把女儿嫁过去,生米做成熟饭,金家没办法反悔才好,就是何夫人,也觉得何大舅太太过于殷勤了,可劝了几次都没有用,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第371章 含酸
消息传到高妙容耳朵里,她惊讶的半晌都没合拢嘴,不禁向香芷证实:“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谦大爷保媒,把表小姐话柄给了金家的二爷?”
“是真的!”香芷不无羡慕地道,“您可是没瞧见舅太太那张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还说了,他们家五千两银子嫁女儿呢!大家都说金何两家联姻,算得上是金玉良缘了。”说到这里,她不由担心地望了高妙容一眼,低声道,“小姐,您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
高家既拿不出丰富的陪嫁,也没有显赫的声望。
李家麟大爷是多好的人啊!
对他们小姐上心不说,还是李家的长孙,以后可以自立门户单独搬出去住,还没有公婆管着,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想嫁给麟大爷,要不是李大人挑三捡四的,麟大爷早就成了亲,哪里还有他们家小姐什么事!
偏偏他们家小姐不珍惜。
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怎么想的?
高妙容的脸色就有点难看。
她知道香芷是怎么想的。
可让她就这样嫁了李麟,一辈子依付李家过日子,她不甘心。
她曾经发过誓,她要嫁个好人家,绝不再过那种寄人篱下、漂泊不定的日子了。
想到这些,她换了件衣服,去了何大舅太太住的地方。
何大舅太太少了何夫人在耳边叨念,兴致更高兴了,恨不得把家底都搬空了给何瞳娘准备嫁妆。
高妙容去的时候,何大舅太太正在和贴身的嬷嬷清点这些年来何大舅太太为女儿准备的嫁妆。
她看着,心里止不地发酸,脸上还不能显露半分,笑盈盈地和何大舅太太开着玩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看你说的。”何大舅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看谁都多了几分亲切。她忙将高妙容迎了进来,随手将茶几上紫檀木装着的一支金丹凰步摇拿给高妙容看:“怎么样?不掉底子吧!足足有九两,这眼睛上的两颗红宝石啊,当初可花了我六十两银子,虽说不大,成色却顶好。比得上一架拔步床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了贴身的嬷嬷,吩咐她,“你记得跟老爷说啊!拔步订得打四张,加上之前我给阿瞳准备的两张,正好六张。可别心疼银子,金家可是大户人家,新姑爷仅兄弟就有六个,以后阿瞳能不能站得住脚啊,这陪嫁可是第一关啊…”她说着,想到高妙容还在这里,忙朝着高妙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高妙容示意她不介意。
何大舅太太也就真当她不介意,继续吩咐起那嬷嬷来:“还有陪嫁的布匹,全去江南采买,那边的布比京城款式多,好看,还便宜,特别是那些香油、梳子什么的,也要写在清单上,记得从那边买回来…”
高妙容不由在心里暗暗撇嘴。
真不愧是商贾之家。
嫁个女儿还要贪图便宜。
她没能忍住,笑道:“表妹这么大的事,您不回太原吗?”
太原肯定比云龙山行事方便。
何大舅太太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先订亲。一时半会还不会成亲——金家的大爷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呢!不然我哪有功夫慢慢地给何瞳置办嫁妆啊!”然后又感慨,“我没有想到阿瞳会嫁得这么好,原来的嫁妆就有些不够用,这临时抱佛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纰漏”她说完,深思了片刻,道,“不行,阿瞳的嫁妆,我得让郡主帮着看看。她有经验!”
她能有什么经验?
请个客都得身边的丫鬟帮着订菜单…
讥讽的话差一点就说出了口。
高妙容不由咬了咬唇。可最终她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笑道:“舅太太辛苦了!新姑爷是次子,家里只怕准备的没那么充裕,舅太太多担当点也是应该的。”
暗中讽刺何瞳娘嫁了庶女,何大舅太太嫁女儿还得倒贴。
何大舅太太倒平时挺精明的,此时高兴过了头,不仅没有出高妙容的讽刺,反而诚心地道:“新姑爷的出身门第我向来是不挑的,我高兴是因为新姑爷和将军共过事,将军瞧上了眼,这才能我们家阿瞳做的媒。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只有新姑爷人品好,其他的倒是其次。你要是不信,看看何家,祖上不知道出了多少能人,可到了我们老爷这一辈,却最终还是败落了。虽和平常的人家相比不冻着饿着,可和老太爷在时,十里八乡的人都要讨何家一口饭吃的盛景可就差多了。可见这家业兴不兴旺,家里出生好的能帮衬的地方多,能少走些转弯,可也不全靠家势好,还得看个人有没有这本事。不然金山也能吃空的。”
高妙容微笑着点头,心里想着李麟。
可不正是应了何大舅太太的说话。
她要是嫁了李麟,这辈子别想出人头地了,永远都会被李谦压一头。
高妙容有些坐不下去了。
她和何大舅太太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何大舅太太这里正忙着,也没有留她,让贴身的丫鬟送了她出门,自己转身去了姜宪那里。
姜宪正伏案写着什么。
何大舅太太的脚步一滞,悄声对百结道:“那我等会再来!”
她只识得几个简单的字,对读过书的人颇为敬畏。
百结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家郡主就是闲了写几个字罢了。”
姜宪听着暗中咧了咧嘴,放下了手中的笔,请了何大舅太太进来,喊了丫鬟倒了水拿了香胰子给她净手,并问何大舅太太:“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何大舅太太嘿嘿笑着说明了来意:“…帮我看看阿瞳的嫁妆单子!”
“这些我也不懂。”李家以后多的是男娶女嫁,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才不想去学这些东西,索性把这些事都推给了情客,反正她是要把情客留在身边做管事嬷嬷的,“你给她看看。她懂得比我多。她差点就成了宫里的女官,太皇太后看她做事认真仔细,点头名把她拔到了我屋里服侍,不比通常的宫女丫鬟。”
“那是,那是!”何大舅太太再看情客,眼神就高了不止一点,颇带几分敬重地去找情客了。
姜宪推脱了何大舅太太,喝了杯茶歇了一会,又开始伏案疾书。
印采不禁悄声问百结:“郡主这是怎么了?”
第372章 忘记
百结抿了嘴笑,小声道:“郡主说要写一本词话,把那个鄙得一无是处。”
印采瞠目结舌。
百结拉了拉了印采的,笑道:“走了!别在这里耽搁了郡主。”
“哦!”印采迷迷糊糊地走了。
姜宪这才发现要写一本词话不容易,先是那些场景后是那些对话,徐徐道来,写得委婉好看,她却干巴巴的,像吵架。而且等那阵兴头过了,她的气也消了很多,加之何大舅太太照着一日三餐地往她这里跑,她的注意力渐渐被何瞳娘出嫁的事吸引过去,写本词话的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倒是李谦,来看她的时候发现了几页她写的东西,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两人说体己话的时候他问姜宪:“你准备怎么写?让那个书生中了状元之后,还是娶了恩师的女儿,结果回乡显摆的时候又想享那齐人之福,娶了富家千金,最后被恩师的女儿发现,要和书生和离,吵闹间又被富家千金发现,也要和离…”
他想着这些情况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姜宪被他笑着面色绯红,气吭吭地不理他。
他就搂了姜宪做小伏低地哄着她:“别气,我不是笑你要写词话本,是觉得你和别人想得不一样,特别有趣…两个都不要那书生了,那书生岂不是一个人,没有了着落,你也太狠了一点吧…”
山间的夜风徐徐地吹进来,凉爽宜人,半点也没有夏季的燥热,李谦也只是老老实实把她抱坐在他的膝头,她却全身像炙热,酥酥麻麻地没有力气,让她倍觉不安。
她不由从李谦的怀里翻身下来,靠坐在了旁边的大迎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