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李长青用不着说谎。
叔父是真心想他过得好!
李麟突然对之前忤逆李长青执意要娶高妙容有些后悔。
他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更温和的办法,却因为害怕高妙容被李长青远嫁而匆匆忙忙闯进了李长青的书房。
李长青当时看他的眼神满是失望…
“叔父!”李麟眼眶湿润地喊着李长青,嘴角翕翕要说什么,却又被李长青拍了两下,笑道,“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谁也不能告诉!”
“我记住了!”李麟连连点头。
李长青就长长地“唉”了一声,道:“你如今成家了,我也算对你父亲有个交待了。你以后和妙容可要好好地过日子,这个媳妇是你自己愿意的,有什么事,你要想想你当初决定娶她时的心情,要多多包涵才是。就像你婶婶,这么多年,我虽然也磕磕巴巴,可到底也过过来了,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闹矛盾的时候…”李长青啰啰嗦嗦地叮嘱了他半晌夫妻之道,这才放李麟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李麟一路上被扑面已不再刺骨的早春的春风吹着,直到推开了书房,坐到窗前的大书案前,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二万两银子,的确不少。可比起李谦来,却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还有西街那边的宅子,最多也就二千两,哪里比得上李谦,据回来的人说,他在西安仅甜水井的宅子就花了二万两银子,还是别人半卖半送的…
他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
头痛起李雪的事来。
就算他以后搬了出去,如果不和李府常来常往,时间长了,别人就会觉得他不过是李长青一个寻常的后辈,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而和李家常来常往,就必须和以后主持李府中馈的李雪打交道。
李雪是他姐姐,她不会不给自己面子。只是这次去西安,他怎么说服李雪好呢?
李麟发着愁。
何大舅太太拿着年前姜宪的书信也在发愁。
她把这信左看右看也只有那寥寥数语,横竖也看不出来信中有什么暗示性的话来。
那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同意高妙容还是不同意?
她那个姑子是个糊涂人,她可不是!
郡主的嫂子,这么重要的位置,郡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坐了?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462章 烫手
为着这件事,何大舅太太年都没有过好。
如今高、李两家结亲在即,她那个没有脑子的小姑子昨天还把她叫去,悄悄给了她一千两银票让她私下里送给高妙容,就当是给高妙容的体己,贴补她置办嫁妆。
李谦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她小姑子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还送银票给高妙容!
何大舅太太冷哼了一声,拿了何夫人给的那几张银票想了想,把银票装进了一个银红色的荷包,去了柳篱那里。
柳篱刚用完午膳,正准备午休,听说何大舅太太拜访,大吃一惊,忙喊了小厮进来服侍他更衣,去了正房。
毕竟是见外男,何大舅太太很是拘谨,把荷包递给了身边服侍的丫鬟,道:“何夫人给了我一千两银票,让我给高小姐添箱,可我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特意来求柳先生给我拿个主意。”
这哪里是来求他给她拿个主意,分明是想让他把这件事告诉李长青。
因为涉及到高妙容,她不好求高伏玉,只好到他面前来。
柳篱犹豫了片刻。
他是李长青的幕僚,除非是李长青明言让他去帮李谦,他遇到任何事的时候都应该站在李长青这一边。如果他替何大舅太太把这荷包交给了李长青,不知道李长青会不会误会他在帮李谦说话?
还有高伏玉那里。
会不会误会他是在趁机踩他。
因为高妙容的缘由,高伏玉和李长青的关系现在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何大舅太太何尝不知道柳篱在顾忌什么,可这个家里,除了柳篱,她也没有别的人可求了。
她只好低声道:“柳先生,这件事还请您帮我出个面。夫人这样继续闹下去,是要出事的!您也不希望看着李家后宅不宁吧?”
这倒是。
郡主那个人看着随和,什么事都无所谓,可她要是和人较起真来,不要人命,也是要人前程的。
柳篱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那我就帮太太转送给大人了!”他示意小丫鬟把荷包交给他。
何大舅太太松了口气,起身告辞。
柳篱不便相送,站在那里看着何大舅太太远去,这才折了回去。
尽管如此,何大舅太太依旧忧心忡忡,怕事情又生出什么横枝来,她走到半路停在那里好一番思量之后,转身去了李冬至那里。
李冬至正怏怏地坐在炕上练字,她身边的丫鬟媳妇则轻手轻脚地在给她收拾箱笼。
自从高李两家传出了联姻的消息之后,她就一直像现在这样,没有什么精神。
她真心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母亲。
高妙容那样算计陆家大小姐,等于是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母亲怎么还能同情高妙容,觉得高妙容情有可原的。
难道高妙容是人,陆家大小姐就不是人吗?
这根本就是人品问题。
她有心提醒母亲几句,母亲却觉得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对高妙容落井下石,辜负了高妙容这些年来对她的教导,把她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李冬至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愁眉不展。
大哥已经说了把高妙容远嫁,父亲还是同意了让她嫁进李家。
她很担心父亲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若真是这样,家里以后还能有个安宁的时候吗?
特别是她马上要去西安,跟着大哥和大嫂过日子了。大姐又被麟大哥给气走了,以后这个家里就这样乱了吗?
李冬至再怎么强迫自己,也没办法保持冷静地练字了。
她长叹了口气,把笔放在了笔架上。
小丫鬟进来禀告,说何大舅太太过来了。
李冬至听着心中一喜,趿着鞋就迎了上去。
何大舅太太看着自己这个机敏伶俐的外甥女,觉得这孩子肯定投错了胎,原本应该是她的女儿,结果送子娘娘手一抖,把她托生在了小姑的肚子里…
她忍不住就拉住了李冬至的手,眼角水光浮现:“说过了二月初二就动身,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李冬至拉着何大舅太太的手进了内室,道,“表姐还在家里绣嫁妆吗?金家那边什么时候过来下聘?”
“最后的日子还没有定下来。”何大舅太太对和金家的亲事满意极了,说起来脸就开始带着笑,“你表姐这是害羞呢?不愿意出门。借口在家里绣嫁妆呢!”
实际上嫁妆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是前几天两家安排两个孩子见了一面,金家有个金宵,出了名的俊男美女,何瞳娘看了欢喜得不得了,生怕别人发现了,不好意思地躲在家里。
何大舅太太见女儿满意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
她语重心长地叮嘱李冬至:“你去了郡主那里,记得要听她的话。她虽然只是你嫂嫂,可她见多识广,是在宫里长大的,不知道有多少豪门显贵的女儿想在她面前露个脸都不能如愿以偿,她自然会脾气大一些。你切不可因为这样就心中生怨。长嫂如母,要把她当成你母亲一样的敬重,知道吗?”
李冬至知道舅母是为她好,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听嫂嫂话的。只是,我母亲那里,还请舅母帮着照应一些,让她别和高姐姐接触了。会惹得父亲不高兴的!别把父亲逼到了外院去歇了。”
父亲到现在连个通房小妾也没有,这就是对母亲最大的敬重了,若是母亲不惜福,最终伤了父亲的心,大哥肯定会同意父亲纳妾的,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没脸!
何大舅太太见外甥女小小年纪就连这些事都懂了,心里更是怨怼小姑,觉得她去跟着姜宪过也好,至少说出去好听点,不用受何夫人的影响。
两人说了半天的体己话,何大舅太太见李冬至心里都明白,这才暂且把一颗担忧的心放下,回了自己客居的小院。
谁知道刚刚回到屋里,小丫鬟就来禀,说刚才柳先生来过了,把她让他代为转交的荷包送了过来,还说:“大人让您照着夫人的意思交给高小姐。说这毕竟是做婶婶的一点心意。高小姐若是承情,自然是皆大欢喜。高小姐若是不承情,以后议论起来,别说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对不起他们就是了!”
何大舅太太听了这话差点跳了起来。
李长青,这是什么意思?
第463章 会意
何大舅太太辗转几天都没有睡好。
等过了元宵节,李麟在西大街的宅子都收拾停当了,李泰开始指使那些小厮、丫鬟帮着李麟搬家,不免有在李家呆了很多年的嬷嬷议论起这桩婚事来:“老爷给麟大爷买了那么大个宅子,又是搬进去成亲,这家具陈设得不少吧?高家岂不是要送很多的陪嫁?不然那宅子空荡荡的,吃酒的人看了也不像话吗?还是老爷准备让麟大爷就在李府成亲?”
“应该是在新宅子那边成亲吧?高小姐如今还住在家里呢!”
何大舅太太心中一动,去了何夫人那里。
何夫人正气得心角疼,看见何大舅太太就不由地抱怨起来:“总不能让妙容就这样嫁进来。我跟老爷商量,想让妙容到时候借了施大人家出嫁,施大人推三阻四的不愿意。亏得之前妙容和他们家三小姐还好的像一个人似的,这家人翻起脸来却什么也不认!”
何大舅太太目光微闪,道:“那老爷怎么说?”
何夫人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道:“老爷说我这件事做得对。不管怎么说,妙容也是从小在我们家里长大的,她和李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前的事不论,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我们家的媳妇。我们怎么待郡主的,就应该怎么待她。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家里忙着给李麟和妙容订亲的事,全由我做的主,老爷事事都听我的,还夸我办事办得好。这不,我等会儿还要和媒人商量请谁家的夫人来给他们做全福人才好…”她说着,眉宇间透露出股得意劲来。
何大舅太太就眨着眼睛问何夫人:“那麟大爷是搬出去成亲呢?还是在家里成亲?”
何夫人听着笑容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端起茶盅来喝了口水,这才道:“按理说呢,麟大爷一日没有成亲,就一日是个孩子,应该在家里成了亲,过上一、两年才搬出去。可老爷觉得,阿驹他大伯去的早,麟大爷如今又跟在老爷身边当差,如果不是这门亲事定得太急了,老爷早就给麟大爷求个荫恩回来了,也不至于成亲的时候还没有一官半职的。就想着麟大爷就在新宅子里成亲,正好为阿驹他大伯这一房正名。这亲事,还是在新宅子里。”
嘉南郡主去了一趟京城,就给李谦弄了个正二品、主事一方的武职回来。
若是嘉南郡主有心,在李麟成亲之前给李麟弄个六、七品的武职简直是信手拈来的事。
可见李长青并没有去求嘉南郡主。
何大舅太太抬了抬眉,笑着和何夫人说一些琐事,就回了自己住的宅院,吩咐小厮们立刻去寻了何大舅老爷回来。
何大舅老爷因金家这几天就要来下聘了,自过了年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不是帮着给李麟买田买地,就是在家里和何大舅太太商量着还有没有什么好物件可以让何瞳娘带着当陪嫁。何大舅太太一叫,他就跑了回来,喘着气道:“可是金家有人带信过来了?”
何大舅太太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沉稳些。你可是太原总兵金大人的亲家!遇事就这样毛毛躁躁的,你还准不准备让女儿在金家站稳脚跟的啊?”
何大舅老爷憨憨地笑,道着:“我改,我改!”
何大舅太太脸色大霁,把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都遣了下去,夫妻俩人躲在碧纱厨里说话。
“你去跟姑老爷说说去,”何大舅太太指使着丈夫,“说金家拿了几个日子过来,可都在三月间,怕是要和麟大爷下聘的日子前后脚,问姑老爷要不要跟金家说说。”
何大舅老爷大吃一惊,道:“金家什么时候定得日子?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