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有本事护了保宁周全,他又何必如此惶恐不安。
同样有些不高兴的,还有太皇太后。
该办的事都办了,李谦马上要回去和那个陕西都司的指挥使交接了,她总不能留了姜宪在京城,把一对刚刚成亲的小俩口给拆散了吧?又不是生了嫡子长孙,不怕夫妻分别,李谦再生出儿子来。
太皇太后叹气,拉着姜宪的手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你去了西安,一定要记得跟我写信,若是得了闲,就回京来看我。你外祖母如今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活几年…”
“你老人家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姜宪想到自己幸运地重生了,对没有陪太皇太后几年就出了阁,眼眶忍不住一阵湿润,“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过几年一定回来看您!你可要保重身份,别让我在西安天天牵挂着你的身子骨才是。田陈氏,您就把她留在宫里给你作伴好了。孟姑姑向来是稳妥的,有她在您身边照顾您,我也放心。田陈氏的两个儿子我之前问过了田医正,也都安排好了。您就等着我回来看您好了。”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抱着姜宪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太皇太妃看了也抹起了眼泪。
孟芳苓劝了半天才把大家的眼泪劝住了。
等太皇太后看好了启程的日子,收拾好了箱笼,姜宪去向赵翌辞行。
赵翌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想到姜宪去了西安之后就会和李谦生活在一起,他的神色就有些阴郁。他问姜宪:“你就不能不回去吗?京城多好啊!白愫在这里,镇国公也在这里,你去了西安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能受得了吗?”
姜宪道:“有什么受不了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谦在哪里,我自然要在哪里。”话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两世和赵翌的纠葛,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除了夫妻,他们还是表兄妹,在这个世上,应该是除姜律最亲近的人,前世却反目成仇,今世还好摆脱了前世的命运,她希望他也能过得好一些。
姜宪不禁低声道:“你别总是不着调的,好生和皇后生个一男半女的,整顿吏务,做个名流青史的皇帝吧!”
可惜赵翌听不懂姜宪的话。
他听了意气风发地笑了起来,道:“你放心,肯定会做个好皇帝的!到是你,过几年就回京来看看吧,太皇太后年事已高。”
姜宪知道赵翌软根子软,等会听到别人说几句话又改变了主意,也就没把赵翌的话放在心上,敷衍般地点了点头,姜宪辞了赵翌,三月十二那天一大早就出了宫,在镇国公府用了午膳,拜别了姜镇元等人,和李谦出了城。
晚上,他们就住在通州的驿站里。
通州因是南上官员的必经之地,驿站建虽然不够气派却很广阔,看上去朴实大气,颇为符合他南北通忂的身份。
李谦是正二品,金海涛是正三品,金宵是正四品,加上一个超品的姜宪,驿站最好的院子都被他们占了。金海涛和金宵都是在战人堆里趴过的,对住宿条件自然很满意。可对姜宪来说,床板太硬,帐子太脏,家具太陈旧,房间太小…好在李谦能理解,先去了金海涛那里和金氏父子聊了一会邵瑞的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回房。
情客等人已在床上铺上了她们自带的褥子,换上了新帐子,打扫了屋里的陈设,服侍姜宪梳洗。
李谦就笑着在拿了本书坐在床头仔细阅读的姜宪身边,握了姜宪拿书的手,笑道:“父母官判百姓斩立绝还要宣判缘由,你倒好,一声不吭的回了宫,见了我也不和我说一句话,你可曾想过我心里有多难受啊!”
这笨蛋还好意思说!
她回宫之后就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差点被太皇太后看出端倪来。
姜宪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着书不和他说话。
李谦好脾气地呵呵笑,在她身边说了半天的好话。
姜宪心里早就原谅他了却说不出口来,只好催他:“你先去洗漱,有什么我们等会再说。”
李谦知道姜宪不是那为难人的性子,猜着她只怕是说不出口,也就听话地乖乖去盥洗了一番。
姜宪就放下帐子道:“歇了吧!”
李谦去吹了灯,放了帐子,习惯性地顺势就把姜宪抱在怀里,手了顺着衣摆探了进去。
姜宪“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干干地道着“快点睡”。
李谦反而睡不着了。
从前姜宪可从来不曾拒绝过他。
这让他顿时觉得危机四伏。
他支起身子来仔细地打量姜宪的神色,正色地道:“出了什么事?你连我都不愿意说!”
姜宪哪里说得出口,用脚揣着他:“快点睡,明早还要赶路!”
这件事不弄明白,李谦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赶路。
他非要问个清楚。
姜宪没有办法,脸红得仿佛滴着血,吞吞吐吐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李谦。
李谦愕然,随之心里却像被点着的柴火烧了起来,凑到她跟前低声道:“给我看看…我只顾着自己高兴,没想到会伤着你…”
第596章 插手
姜宪又“啪”地一下拍落了李谦伸过来的手臂,瞪着眼睛道:“你给我好生歇着!若是再不老实,以后我们就分房而居。”
他什么时候能控制自己了,他们就什么时候再在一起。
李谦心里原本就有些歉疚,姜宪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更不好过了,连连道歉,保证的话说了一堆,才换了姜宪一个笑脸,不再提分房而居的事了。
他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若是能和姜宪亲热自然是好,可若是姜宪不愿意,俩人就这样靠在床头说说话他心里头也很快活。
“你说,汪几道答应帮你向邵瑞施压?”姜宪有些困惑地道,“而且他默认会再还你十万担粮草,剩下的就由邵瑞补上?”
两人有几天没见,都有很多话对对方说,李谦正是要转移姜宪视线的时候,就把自己去找汪几道谈判的后续跟姜宪说了。
前世,姜宪并不十分了解汪几道。
她摄政没多久就把汪几道给撸了,汪几道的女婿也就没有了兴风作浪的资本,后来怎样,她也不知道。
可汪几道这样,也太好说话了!
她没办法不怀疑。
李谦冷笑道:“不管他汪几道打得是什么主意,他只要给,我就敢拿。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陕西行都司和都司的粮草解决了,在陕西站住了脚再说。”
虽说最后把军功分给了别人,可布日固德到底是谁捉住的,兵部内部自有公断,九边将士自有黑白。军人重军功,以李谦的军功,他走到哪里都应该能站住脚跟吧?
姜宪不解地望着李谦。
李谦道:“我毕竟年纪在那里,又是头次出征就立了功,很多人都认为我是侥幸。”
姜宪不禁安慰他:“你别在意这样的话。不是贤能不招人妒忌,你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样的人。时间长了大家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就会认同你了。慢慢来,咱们不着急。你的确还年轻着。”
李谦大笑,道:“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像我娘似的。”
姜宪被噎住。
她的确比现在的李谦年纪大…
李谦见状忙道:“我这不是逗你玩的吗?”
姜宪还是横了他一眼。
他就伸臂把她搂在了怀里,低声叹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汪几道的那个女婿已经把其中的五万担粮草贱卖了,就算是汪几道自己有心补漏洞也没有办法,除了要损失一笔银子,还要能买得到五万担粮草才行。现在可是春季,各地都忙着春耕,除非他能想办法挪用户部的粮库,可梅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打听过了,汪几道找过梅城,好像还让他的那个女婿给梅城送了礼,梅城始终都没有松口。他没有办法了,这才同意我的意见。不过,邵瑞也是个精明人,汪几道让他出血,邵瑞十之八九会找个机会让汪几道还的。他的这个女婿可把他给坑惨了。”
的确,前世汪几道就是这样丢的官,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曾是赵翌在位时的首辅,一朝天子一朝臣。
今天一天都在急着赶路,两人说了会话儿,瞌睡也就渐渐上来了,头挨着头躺下睡了。但等到姜宪翌日醒来,两人却像从前似的抱在了一块儿,李谦的那个孽根还顶着她的大腿。
姜宪默默地静躺了片刻,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起了床。
李谦被惊醒,坐起来声音低沉地问什么时辰了。
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几分醇厚,姜宪听得心都跳快了几拍,更不要说情客等在屋里服侍的,神色间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姜宪抿了嘴笑。
自有机敏的小丫鬟上前在她耳边小声道:“卯时还差三刻钟。”
姜宪传了话。
李谦就趿着鞋子下了床,一面吩咐屋里服侍的小丫鬟去要了水洗漱,一面走到了姜宪的身边坐了下来,道:“今天要赶一天的路,你等会就跟情客、百结、七姑坐一辆马车,她们也能陪你打打叶子牌。我就和金大人他们一块儿说说话。等到了娘子关我陪你一块儿坐马车。”
他们会在娘子关分手。
金海涛父子往太原,他们往西安。
姜宪点头。
情客听了就多拿了两床褥子垫在了马车上。
只是路不太好走,马车摇晃得厉害,姜宪就闭着眼睛听情客和百结轮流给她读书。七姑一面听着,一面做着针线。
姜宪好奇地道:“七姑你都不眼花吗?”
七姑笑道:“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父亲和师兄弟们常常在外行走,他们都是大老爷们,缝缝补补也就全是我的事了。我已经习惯了。”
姜宪被挑起了兴趣,道:“七姑你给我讲讲从前的事吧?”
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心里的伤痕也随着时间慢慢愈合。
她就讲起了自己是怎么到李家落的脚。
姜宪听了沉默良久,道:“那现在那个欧英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七姑沉默了一会,疲惫地道,“他是个有野心的,这样的人通常都混得挺好,又娶了个举人家的娘子,想必已经改换门庭,当了大老爷了。”
漕帮再好,在世人眼里也不过是在码头卖苦力的挑夫脚夫而已。
下九流的出身!
姜宪点了点头,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问刘冬月:“咱们在扬州那边有没有什么关系啊?七姑前头的丈夫,也就是那个叫欧英的,忒不是个东西了。还有那个什么举人家的小娘子,明明知道这欧英是有老婆的,还上赶子的要嫁给他。你去想办法帮我把这两个人收拾了。”
要是放在从前,她是绝不可能管这件事的。
可自从她和李谦做了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之后,就特别见不得那些抛妻弃子,陈世美般的男子。
她决定替七姑教训下欧英。
要找关系总是能找得到的,何况是收拾个举人!
刘冬月也听说过七姑的事,姜宪愿意为她出头,他也替七姑高兴,立刻应了,用心地办起这件事来。
之后欧英岳家因买卖田产吃了官司倾家荡产,漕帮利用给朝廷运送粮食的时机私下运货的事曝光,然后把欧英推出去做了替死鬼,弄得声名扫地。欧家长辈有人质疑自欧英的新妇进门之后欧家的运势就越来越不好…林林总总,最终让欧英和续弦翻了脸。
这些事,没有谁对七姑说。
直到很久之后,七姑开始教导姜宪和李谦的女儿习武,刘冬月想让七姑把家传的绝技都教给李家的这位娇娇宝贝才告诉了七姑。
第597章 耀祖
姜宪知道只要是她交待下去的事,刘冬月没有不尽心尽力地去办,也就不再过问。
晚上李谦回到他们落脚的驿站,虽然笑吟吟的,可她还是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不过她不是那种把人粘得死死的人,觉得若是李谦想跟她说了,自然会跟她说。在他没有说之前,还是让他有自己的空间和思索的余地,自己就当不知道好了。
李谦果然早早地就吹灯睡下了,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也非常的老实,只亲了亲她的鬓角,摸了摸她的头发,就放下帐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