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行都司和都司的人员名单。”李谦淡淡地道,把纸笺放到了床头头的小几上,温声问姜宪:“渴不渴?我叫丫鬟给你倒杯水进来?”
姜宪点了点头。
李谦就去抱她,道:“你都睡一天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小心饿坏了。”
他的怀抱总是那么的温暖,散着着她熟悉的气息,每当他用结实的手臂抱着她的时候,她的心就会软成一团,沉醉在其中不愿意离开。
姜宪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
李谦微微地笑,任她在自己身上撒着娇。等到百结送了茶水进来,又喂了她半盏温水,这才用薄被裹了她抱在自己的膝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得小心点才是,别着了凉。”
姜宪点头,把邱梅的事告诉了李谦。
李谦非常感兴趣,“哦”了一声,细细地问起邱梅的事来。
姜宪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李谦。
李谦就笑着用额头抵了她的额头,轻笑道:“那你以后可以天天给我写信了。”
从前姜宪曾经抱怨过兵部的八百里加急“不知道一天能不能跑三百里”。
姜宪抿着嘴笑,依在他的肩头道:“你就不能想点正经事。飞鹆传书呢!是传说中的飞鸽传书。你想想,要是你有了飞鸽传书,日行千里,京城里发生的事你立刻就能知道了。还有福建那边,我总觉得不大安生,你也应该派人看着才是。”
她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颈边,酥麻的痒意从他的耳朵一直传到脊背,让某个不合时宜的地方快速地有了反应。
李谦低骂了自己一句,手却不由自主地把姜宪搂得更紧了,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那我们还得编一套密语。飞鸽传信说着好听,实际上半途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有很多——有些还被山中猎户给打下来吃了。”
姜宪讶然,道:“鸽子也打?不浪费箭吗?”
李谦沉声地笑,道:“有时候也不为吃,只为练个准头。不过现在的世道不好,鸽子肉虽小,好歹也是肉。一样有人打的。”
姜宪嘟了嘟嘴。
李谦就笑着啄了啄她的唇,笑道:“所以要编一套密语。重要的消息要放飞好几只鸽子才能确保送到。不过,信鸽的确是最快的。等我见到邱家的人再说。如果真的不错,就留下来在我们训练信鸽,如果不行,就留下来做个小吏,总之不会让他们吃夸。”
姜宪气馁道:“我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没有!”李谦笑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也没有养过信鸽,这些也不过是我听说的。具体怎样,要自己经历过才知道。你可不能因此有什么想法就不告诉我。”
事实上,每次姜宪做的都给了他极大的收获。
姜宪被李谦哄着,又高兴起来。
两人磨磨中间蹭蹭地起了床,黏黏糊糊地梳洗了一番,用过晚膳,都没有睡意,干脆一起去了院子里散步,到打三更敲才上床歇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又起迟了。两人不由相视而笑。花了两、三更的功夫才把时间调整过来。
李谦开始每天去衙门。姜宪则闲在家里看书。其间杜慧君来过一趟,把重新改过的戏拿过来要给她看。姜宪对改过的戏也并不感兴趣,可帮杜慧君写戏的那个文士却觉得好,一定要杜慧君公演,杜慧君不知道碍于情面还是觉得这戏没问题,最终还在西安城一座历史悠久的茶楼唱了新戏。
刚开始的时候捧场的人很多,渐渐地,老戏迷们开始要求杜慧君还是唱老戏,来听新戏的人也越来越来。
过了八月十五,杜慧君又开始唱旧戏。
改编新戏的事,正式失败了。
杜慧君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姜宪的面。
而姜宪则被邱老爷带来的鸽子给吸引住了。
或雪白或灰色居羽毛,毛毛的身躯,温顺的小眼睛,非常的招人喜欢。
邱老爷和李谦说话的时候,姜宪就拿着眼稻草像逗八哥黄鹂似的逗着那些鸽子。邱老爷很想说鸽子不能这样逗,可想到那些关于姜宪的传言,他到底没敢吭声,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李谦的身上,恭谦又不失敬重回着李谦的话:“我们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既然大人想在卫所里养信鸽,这鸽子就不能是在集市买的,得有好的品种才行,我就擅自作主将家里最了的一批种鸽带了过来。原本想着八月十五之前一定能赶到,但是带着这些鸽子,路上不敢走快,这才耽搁了几天。但愿没有耽搁大人的正事。”
说话非常的谦逊,给李谦和姜宪都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邱梅家带来的是她的长子,叫苗仁,十四岁,少年郎正是长身材的时候,虽然瘦瘦高高的,五官却俊朗,长大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邱梅的侄儿叫邱晌,比苗仁大两岁,中等个子,沉默寡言,看上去很老实,说起信鸽一却头头是道,看得出来,不是邱家最优秀的人也是最优秀的人之一。
李谦对此很满意,抬兴邱老爷道:“你考虑得很周到。信鸽的事让你费心了,以后苗仁和邱晌都在我这里当差,老爷子若是没有什么事,可以常来探望他们。”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邱老爷已经很满意。
从前像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想和父母官说上几句话都有点艰难。李家这样,已经是非常厚道了。
何况,姜还是老的辣,邱老爷见李谦说上几句话就要朝身边的姜宪看上两眼,便赶紧寒暄两句就起身告辞了。
第647章 告状
李谦把邱晌留给了姜宪用。
姜宪不解,道:“邱晌是邱家的人,我又可能真的把人弄给我当信差使,邱晌当然是留给你用。再说他比那苗仁年长,看着也持重,去了你那边用处应该更大才是。”
就是因为这个邱晌年长持重,所以才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懂事,留在姜宪身边他才更放心。
“我那边的人是要派去甘州的。”李谦道,“可你也听那邱老爷子说了,不是什么鸽子都能训成信鸽的,得有好的品种,我们想用信鸽传信,就得先养一批信鸽,邱晌是邱家的,手艺家传,把他留在府里,一是你有事可以随时给我传认,二来府里清静,他可以早点培育出合适的鸽子送到各地,还可以帮我们教出几个能养信鸽的人——邱晌留在西安才更好。”
姜宪听李谦这么一说,觉得也很有道理,笑盈盈地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邱梅过来给姜宪磕头请安。
她准备这两天就启回扬州了。
姜宪赏了她一桌席面,等到邱梅启程的那天送到城门外的长亭里,是极有面子的做法。
邱梅恭敬地磕头,把长子交给了李府,回扬州。
而此时在泰山的蔡定忠,刚接到儿子蔡霖的信。
他气得脸色铁青紫,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氏的愤怒压下去,咬着牙对来报信大管家道着:“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那嘉南郡主以为我们晋安侯府是死人了不成?”
大管事低着头没有吭声,心里却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找皇上为晋安侯府做主吗?这样叫嚷着“欺人太甚”有什么用?那嘉南郡主又不会掉一块肉!侯爷到底还是顾忌着嘉南郡主的厉害,只敢在嘴里说说,不敢真找嘉南郡主的麻烦。
他在晋安侯府当差多年,不知道见过多少公王贵族,蔡定忠这样显然是还没有行事就已经开始胆怯了,死了的蔡霜指望着自己的叔父帮他出头,只怕是要失望了。但恐怕这件事就要这样算了,晋安侯府百年的声望也就完了。
侯爷此时肯定很为难吧?
大管事在心底叹了口气。
蔡定忠此时的确很为难。
太皇太后是出了名的护短,当年为了永安公主,连孝宗皇帝都敢顶撞,虽说现在太皇太后不如从前,可到底是皇上的祖母,他若是就这样和嘉南郡主撕破脸,根本就没有把握一击而中,未必能赢得了嘉南郡主。可他又不能不有所表示,不然他还怎么做蔡家的族长?
蔡定忠头痛得不得了,思前想后,去了汪几道那里。
汪几道听清楚了他的来意,完全傻了眼。
他见过大胆的皇族,可还没有见过像姜宪这样无法无天的,功勋子弟,朝廷命官,她居然说杀就杀,还把嚣张地把尸首送到了晋安侯府,她就不怕被言官弹劾?皇上惩处?
这些皇戚皇族,也太不像话了!
可气恼过后,更让他胆颤的是蔡霜被嘉南郡主杀了,他竟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汪几道急急地招了身边的人问,“陕西巡抚夏哲可有折子递上来?”
“快两个月了!”蔡定忠迟疑地道。
身边的小吏则低声道:“或者是写了折子我们没有注意,我这就去看看!”
夏哲是封疆大吏,他的折子可以直通内阁,直送皇上,若是有折子递过来,不可能忘记。
汪几道指尖都是冷的。
他丢下蔡定忠,去了熊正佩那里。
熊正佩知道了他的来意,半晌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是官腔:“这件事毕竟只是晋安侯府一言之堂,到底怎样,应该问问夏大人才是,他才是陕西巡抚,我们这样,未免有僭越的之嫌。汪阁老,这件事还是要慎重。何况皇上马上就要登山封禅了,这个时候说这些,恐怕皇上心里会不高兴。”
拖而不决,只会显得晋安侯府无能,显得朝廷无能。
熊正佩这是要站在嘉南郡主那边了。
他想到了和熊正佩向来共同进退的左以明…若是皇上态度不明,他的确没有什么胜算!
汪几道从熊正佩的厢房出来,想了又想,还是去见了赵翌。
赵翌已沐浴戒斋,正在那里冥想,听说汪几道求见,心里有点烦,见到他就不太客气,沉着脸问他:“是黄河决了堤还是泰山崩峰,有什么事你非得这个时候找?”
汪几道把姜宪杀了蔡霜事告诉了赵翌。
赵翌张着嘴巴,半天才合扰,道:“那蔡定忠怎么说?”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查嘉南郡主为什么要杀蔡霜或是雷霆大怒,押压嘉南郡主回京吗?
嘉南郡主杀的,可是朝廷命官!
汪几道沉着气,温声道:“晋安侯气得不得了,可他毕竟是忠君之臣,说全凭皇上处置。”
“哦!”赵翌松了口气的样子,想着自己正在戒斋,思忖了片刻,道,“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让嘉南郡主给他赔命吧?我看这样好了,我给晋安侯府一个荫恩,再让嘉南郡主赔那个蔡霜家里一千两银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汪几道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翌又一细想,却越想越觉得这法子真心不错,笑道:“嘉南素来心高气傲,她就是做错了事也不会跟别人道歉的,让她赔一千两银子,她说不定连朕都要记恨上。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奇耻大辱了。”他说着,有些苦恼的挠了挠了头,自言自语地道,“万一她要是不坚决不赔银子,那一千两银子你让蔡定忠找我要好了,我帮她出,免得把她弄恼了,她跑到京城来找我算帐,让人不得安生。”
这是个皇上说的话吗?
汪几道气得差点闭过气去,刚要再为蔡定忠说几句,却想起不愿意出头的熊正佩,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赵翌见状就挥了挥手,道:“这件事就这样说了,我还要戒斋呢!”
汪几道只好退了下去。
为了赵翌封禅新修的泰山别宫松涛声声,锦衣绣刀的禁卫军沉默威严。
汪几道只觉得有些刺骨的冷。
这个王朝已是千疮百孔了,还有这样一个皇帝,以后会怎样,他也说不清楚了。
他慢慢地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得到了消息的熊正佩面露冷意。
蔡定忠向来亲近汪几道,现在蔡家出了事,他找得是汪几道,他凭什么跟蔡定忠出头。但皇上对嘉南郡主的态度,还是让他心中一凛。
第648章 得罪
熊正佩和左以明因为帝师之故结缘,两人都世代官宦出身,不管是在朝政上还是在政治国家大家的看法上都颇为一致,虽不像别人那样私交甚笃,可关键的时候也能说得上话。
他琢磨了半晌,悄悄去了左以明住的厢房。
左以明正要看家信。
他在家里排行第三,他大哥的小儿子已是舞勺之年,却因为读书资质一般不太想找媳妇,左以明的大哥就托他在官城的读书人家里找个聪明伶俐点的小姑娘——儿子不行,只能指望着孙子了,所以未来孙子的母亲一定要聪明,又因孩子小时候是由母亲教养,孩子母亲的修养不能太差。
左以明接到了信在心里直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