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告诉其他的人。”牛大小姐愤愤然地道,“朱雪娘这个人,不能交好。”
高妙容迟疑道:“说不定是家里人安排的…你不要冲动,冤枉了雪娘。”
“什么冤枉不冤枉的!”牛家大小姐气愤地道,“如果是我,就算是家里的安排,我明明知道自己有姐妹要去,我肯定会跟父母明言,婉言拒绝,还挽救了两家的情面。她现在这样算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我爹知道了,心里肯定也会不高兴的。”说到这里,她想到了家里的父母。母亲两天前还在为她做新衣,准备给她去了李府之后穿戴,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何夫人已经选了朱雪娘做干女儿。消息要是传了出来,向来以她为傲的母亲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诧异震惊呢!
“高姐姐,”牛家大小姐急急地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我要回家一趟,跟我爹说说去。”
她走得急,差点和端了果盘进来的香苜碰着,打翻香苜手中的果盘。
可她心里实在是着急,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说就跑了出去。
香苜不由奇道:“大少奶奶,牛家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高妙容撇着嘴笑了笑,流露出讥讽之意,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桔子,一面隔着帕子剥着桔子,一面淡淡地道:“她心里不服,怕是要闹一场了。牛九爷素来惧内,到时候肯定还有场好戏看。”
特别是有些人觉得李麟占了李长青的荫恩而为李驹抱不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李长青的那些老伙计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李谦有姜宪相助,是斗不过的,此刻正好趁着李谦在陕西的机会帮李麟在李长青身边占个一席之地,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她擦了擦手站了起来,道:“我们去看看叔父。”
叔父自搬出李府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她知道,她叔父这是盼着李长青像从前那样三顾茅庐呢!
但现在的李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李家了,自姜宪嫁了过来,李家要怎样的人才没有?李谦在西安的幕僚里,还有两个是两榜进士呢!
高妙容瞧着她叔父这些日子越来越沉默,就算没有全想明白也应该有所感悟。她正好去探望,若是能让叔父帮着他们谋划,李长青的家业就算不能分一半也要分三分之一给李麟才是。
有了这个基础,再借着李谦的东风,她怎么也能帮李麟争份家业出来。
虽说是起点不同,可她觉得自己比不学无术的姜宪强多了。
高妙容从库房里拿了些天麻、三七等活血通络的药材,去了高伏玉那里。
牛家大小姐却和家里闹了起来。
牛九爷气得从家里跑了出来,拉了从前的袍泽一起喝酒。
第658章 顾看
街边的小摊边,如豆的油灯旁,牛九爷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好兄弟一把夺过了他紧握在手中的酒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劝道:“时候不早了,九爷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管怎么说,嫂子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若是侄女做了夫人的干女儿,以后说亲也好说一些…”
“狗屁!”牛九爷骂骂咧咧地去夺好兄弟手中的酒瓶,“难道是我的闺女就找不到一个好人家了?她说的好人家是什么人家?有权有势?有钱有闲?难道非得是父亲兄弟都做过官、赚过大钱的就是好人家,那些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就是腿上的泥都没有冼干净、嫁不得的?我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当初怎么就猪油蒙心似的娶了这样一个婆娘,如今连女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说着,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他的同伴看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举起牛九爷手中的酒瓶朝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
以后他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李大人带着他们爬上了岸,做了正儿八百的官爷,他当时以为自己也像那些官老爷似的吃喝不愁,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了。结果,家家有本难忘的经,没了这个烦恼,却来了那个烦恼——现在李麟俨然一副李家长子长孙的模样,恨不得一下子把李大人的家业都捏拿在自己的手里,偏偏李大人像不知道似的,笑眯眯地任李麟搓圆搓扁的,还让三少爷跟着在身边当差,却又把原本舅老爷何永杰的差事给了李麟,李大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他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谁知道像九爷、五爷这样的人也一样没有看清楚…
他就寻思着,要不要去看看大少爷。
毕竟大少爷才是这个家里的长子长孙。
李大人再糊涂,也不可能放着自己亲生的儿子不管去管侄儿子。
何况大少爷娶的还是嘉南郡主。
听说嘉南郡主像戏文里唱得公主似的,一言不合就把晋安侯的侄子给杀了,还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她过来的时候,他们巡抚胡大人才亲自去驿站迎接,还设了宴款待嘉南郡主。要知道,胡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小气,上前司礼监出来的监军太监跟过太原,胡大人也不过是让人送了一桌八仙过海的宴面…
他越想心里越热呼,急急地招了随行的人,叫了顶轿子把牛九爷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自己则去了李家在城外的别院。
“大人已回了城?”他是以李长青旧部的名义求见李谦,没想在门口却得了仆妇这样一句话,他不由道,“大人是回了总兵衙门那边的李府吗?”
“那就不知道了。”门房看着笑容满面、热情殷勤,说话却滴水不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知道?只知道今天一早大人就和郡主出了门,说是回城去了。”
他想了想,往城里去。
路上,还遇到来拜访李谦的旧识。
他把李谦回城的消息告诉那些人,那些笑语殷殷地应了,却依旧往李府别院那边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
大家什么时候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了?
他去了位于总兵府的李家。
李家别院,李谦“吃饱喝足”了,正餍足地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姜宪细腻如绸缎的身子,不解地道:“这两天怎么这么多人来拜访我?说的还是我爹的事。难道我爹放出风声是为了让李麟继续家业不成?若是这样,我应该一早就得了信才是…或许是我想多了?”
“没有!”姜宪累得不行,只想快点睡一觉,李谦的手却扰她清梦,她只好捉住李谦的手握住了,睡眼惺忪地道,“怕是李麟表现的太积极,公公又不动声色,让下面的人有些惴惴不安了。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样不好。本来你们家是招安的,大家怕就怕在你们铁板一块,打起仗来不要命。现在却一副分析崩离的模样,李家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忌惮的。我要是你,肯定和公公说说。实在不行,就把公公手里的那些明白人用上,两司那边重新培养,太慢了,不如直接拿了公公的人去用,至少忠诚足够。用人,就怕三心两意的,那比蠢笨还要让人不放心。”
李谦点头,想着今天金宵认亲,明天应该回门,但安国公府在京城,安国公府送嫁的两位太太都住在别院,姜宪的意思,让金宵带着魏氏到这边来,他们代替安国公府招待新人。至于住对月,姜宪却不愿意承担,主要是她想早点回西安,想着李谦,想着自己在甜水井的家。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就想留姜宪再住些日子。主要是不想姜宪那么赶,其次是帮他定定心,让他们知道不管李家怎么办,他才是李家的继承人,免得像姜宪说的那样,好好的一个家,当年没有官府打败,却从被自家人给弄成了一团糟。最后帮金宵个忙,留了他们夫妻在这时住对月,姜宪也可以和魏氏接触一下,看看魏氏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两家要不要走得更近一些。
李谦拿定了主意,想和姜宪商量一下,结果一低头,发现姜宪已经睡着了。
他忍俊不禁,却也有点心虚。
昨天是金宵的洞房花烛夜,他们成亲的那会是没有圆房的,他就开玩笑地让姜宪补偿他,结果玩笑开大了,姜宪媚眼如丝地挑着眼角看他,两人翻来滚去的就闹了一宿,只怕比金宵他们更过份。
可也让他觉得通体舒泰。
他想,两情相悦就是不一样。
李谦帮姜宪掖了掖被角,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忍不住俯身低头吻了吻她的鬓角,这才搂着姜宪进入了梦乡。
但李谦还是被马永盛的父亲马二爷给逮住了。
他坐在门房不肯走,道:“我就在这里等着。那安国公府的送嫁的既然在这里,想必三天回门也会在这边举办,凭着大少爷和小金大人的交情,大少爷肯定是要出面招待的。再不济,让我见见郡主也成,郡主是大少爷的贤内助,我跟她说也一样。”
他若不提姜宪还好,提起姜宪,李谦只好请了马二爷进屋说话。
第659章 讨教
马永盛前世就非常的擅于和人打交道,马二爷也不承让。
他跟着李谦进了书房,请他坐下也不坐,站在那里直接给李谦行了个揖礼,语气诚恳地道:“大少爷,您是我的大少爷,不是什么陕西两司都指挥使,您就给我说句实话吧,我大哥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我也好安心啊!不然我就只能跟着您去陕西了。”
马永盛去年春上就被李谦带去甘州,如今和李骥一起当差,跟着陕西行都司的同知管着粮草军需的事,李骥认真,脑子灵活,马永盛算术好,人际关系好,李谦虽然没有最终决定留下谁来帮他负责盯着甘州这一摊子事,但马永盛这个人肯定是要用的,如今马二爷又说了这样投诚的话,李谦不免高看马二爷一眼,低声笑道:“您是我爹的拜巴兄弟,是看着我们兄弟长大的,难道我就是个不能担当的长子不成?”
也就是说,这个家里如何,最终还是他这个长子说了算。
马二爷反而揪得更高了。
他们这些老家伙谁不知道以后李家是李谦说了算,可他们有些日子没有和李谦说“心里话”了,谁知道李谦是怎么一个意思。李驹和李谦中间还隔着个不着调的何夫人呢!
李麟如今和李驹相争,若李麟这边站的是李谦呢?
这才是他的来意!
马二爷想着李谦能娶了嘉南郡主,能从李瑶那里弄了三十万担粮草,早已经不是他能“斗”得过的人了,他那点小聪明,也就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里逞逞强算了。
他索性干脆地道:“那大少爷是看好李麟还是看好三少爷呢?”
“我自己的兄弟,我怎么能不看顾着。”李谦这才明白马二爷们担心的是什么,他笑道,“何夫人虽然不是我生母,可这些年却也没有对我不好的地方。李麟虽是我大哥,可我父亲的家业,怎么着也应该由我们兄弟继承。就算是哪天我父亲觉得李麟和我们兄弟一样,要分他一份,那也是以后的事。”
马二爷得了句明白话,这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忙道:“我大哥不是那糊涂人!你就放心好了。”
李谦对父亲的做法隐隐有个猜测,但在没有和父亲深谈的情况下,他什么也不好说。叮嘱了马二爷一番,想到姜宪的小日子快到了,他遵照田医正的意思行房,他们果然没有孩子,他还得继续照着田医正的意思过几年,等姜宪身子骨好一些了再说,他算计着这个月自己也两天快活日子了,应酬起马二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要不怎么说马永盛像了他的爹呢?马二爷一看这景象,虽然猜不着李谦要做什么,却看出李谦和他说话有些浮燥,立马起身告辞,并道:“孙六爷这两天天往我那里跑,说是想来给郡主请个安什么,我没等大少爷的话也不好做主。您看这件事我怎么办好?”
孙六爷是孙世鼎,他是第一个脱离李长青自立门户的。
李长青的这些兄弟里他是最有心眼,最机活的,可惜,正如姜宪说的,是最不忠诚的一个。但人尽其用,也是考一个当家人眼力的,李长青很是看不上孙世鼎,这些年一直和他没有来往。李谦却觉得无所谓,道:“他想来,你就帮他引荐引荐呗!你还有引荐之功呢!至于他能不能入了郡主的眼,那就看他有没有这本事了。”
马二爷忙笑吟吟地应了。
李谦让冰河送马二爷出了门,自己继续荒唐,白日喧淫去了。
晚上朱五爷也赶了过来,却结结实实地吃了闭门羹。
李谦是这么向姜宪解释的:“他女儿已做了何夫人的干女儿,在别人看来,他就是我们家的亲戚了。李麟和李驹的争执中,他说出什么话来就比较让人信服了。我若是还见他,会加重他在众人面前重要,我没必要给他锦上添花。”
姜宪赤祼着身子,肚兜穿了又被扯掉,已经懒得再和李谦计较,被他搂抱在怀里,随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探索着,懒懒地和他说着话:“公公想干什么?明明之前一副不准备让李驹继续家业的样子,连骑射都不让李驹学,现在不仅给李驹找了师傅,还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不怪马二爷这么想。马二爷还是好的,直接来问你,其他的几个人只怕还在那时猜来猜去呢。李麟也是个胆大的,这个时候冒出来和李驹争,他们以为李麟后面是你,也情有可谅了!不知道李麟知道这个传闻之后会怎样?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就是李麟作的局?那高伏玉从前不是公公的军师吗?说李家能有今天,他有一半的功劳呢!”
李谦连恋地亲着姜宪圆润雪白细腻的肩头,心猿意马地道着:“管他呢?你不是告诉我,一力降十会吗?他若是真有这心,自有我爹收拾他。我爹要是舍不得收拾他,不是还有阿驹驹吗?连你都夸阿驹好主意,三下五除二就所何夫人的事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他还不能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保宁,要不你明天跟着我一起回去吧?我告诉你骑马!”
他说着,还若有所指地掐住了她盈盈细腰。
姜宪就鄙视了他一眼,道:“你想得美!”脸却不可抑制地变得通红。
李谦眯着眼睛笑,十分得意的样子。
姜宪胡乱摸了件衣掌披上,道:“你别乱来了。明天还要赶路。我把魏氏安顿好了就回西安。你之前顾忌的对,魏氏是个怎样的人,我还要看看。以后西安这边,有金家这么个助力也是不错的。何家表妹那里,等魏氏的告一段落,我专程去看看她。孙世鼎那里你放心,正好让他帮着盯着李麟。他那么擅长钻营,这点事应该难不倒他才是。”
“夫人什么都安排好,我只管遵照执行就行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李谦说着,凑上前在姜宪的嘴角亲了一口,低声道,“别那么急着起来,再陪我睡会。我保证正正经经的。明天我就要回西安去了,我们最少两三个月见不着,你总得让我吃个饱,到时候好歹能几餐饿。”
“胡说八道些什么?”在这种事上,姜宪永远都不是李谦的对手,她嗔道,“难道我边身就有人陪不成?”
第660章 敌情
李谦听着两眼发光,道:“保宁,你也很想我对吗?”
这种想是指身体的想。
难道自己表现的还不明显吗?
姜宪决定不和李谦说这些。
披了衣衫起身,道:“我让小丫鬟们端点吃的进来,把你的行李收拾妥当了,免得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
她觉得李谦这么急着赶回去,肯定是西安有事。
李谦却有些舍不得,正寻思着要不要推迟个一、两天回去,在路上加急赶路,把时间弥补过来,百结隔着帘子回话,说冰河求见:“是八百里加急,冰河一路跑进来的,满脸都是汗。”
姜宪和李谦均是一愣。
李谦忙起身胡乱地穿了衣服就叫了冰河进来。
姜宪梳洗起来比较麻烦,一时也弄不完,她就隔着屏风听着李谦和冰河说话。
“鞑子那边选了新可汗出来,是死了的布日固德的胞弟,叫庆格尔泰,他纠集了三万大军围了甘州城,守城的除了甘州同知还有二少爷…谢先生带了信过来,让您快点回西安。”
李谦低低地骂了一句,嘟囔道:“知道他们不会死心,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纠集了三万人马…看样子这个庆格尔泰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谢先生还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