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几道笑了起来,道:“苏兄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是简王爷,也是这样想的。”
苏佩文就笑了起来,道:“这件事是不是要和李大人商量商量,他管着兵部。”
至于左以明,就不用管他了。
他和李家是姻亲。
谁知道他到时候会站在哪一边?还容易坏事。
汪几道点头,先和苏佩文去了李瑶那里,又和苏佩文去了简王那里。
第二天早朝,汪几道等人没有议扬州加赋的事,反而说起黄河治理的事,说是洛阳知府推荐了一个懂得治水之人,献了一套治水之策。
整个大朝会就在讨论这件事中度过了。
汪几道几次观察姜宪的神色,见她并无一丝急切和烦躁,不由庆幸还好她不是小皇帝的嫡母!
等下了朝,汪几道几个又以黄河水患迫在眉睫,要先把这件事定下来,唠叨了一个上午,直到午膳时才讨论出个结论来,自然也就没有时间继续议扬州税赋之事。
姜宪知道他们这是在拖延,也不动怒,悠然地回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正在逗小皇帝玩,刚刚册封的皇太后韩同心则笑盈盈地坐在一旁,一副慈母的架势,含饴弄孙,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姜宪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韩同心却落落大方,笑着站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和姜宪打着招呼,好像之前和姜宪的罅隙从不曾存在似的:“保宁回来了!上朝辛苦了!快坐下来喝杯茶吧!”说着,还抱怨身边的采盈,“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郡主回来了也不去帮着孟姑姑奉茶捧水!”
宫里各司其职,殷勤的过头了,僭越也是大错!
姜宪冷眼看着韩同心献殷勤,心里琢磨着不知道韩同心又要干什么?
谁知道韩同心只是邀姜宪下午去御花园里散步,并道:“我们姐妹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说句话了!”语气中流露着求和之意。
第769章 中间
韩同心总算是像个样子!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姜宪依旧不想和她做什么好闺蜜。
但她还是客客气所地道:“多谢你好意!只是我早上和几位内阁大臣舌辱箭了一上午,连句多的话都不愿意说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去逛御花园了。还请太后娘娘不要见怪。”
既然韩同心像人样子了,她也会用一种正常的态度对待她。
韩同心很是失望,面色苦涩的哀求她:“保宁,你就陪我说几句话吧!我之前也不是有意和你置气。你和大行皇帝那么好,有些事别人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我心里太苦,有时候控制不住,就拿了你出气,我并不是有意的…”
可天下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迁怒她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觉得她好欺负,欺负她比欺负别人有意思!
姜宪在心里腹诽,却架不住太皇太后不停地朝着她使眼神
她知道太皇太后是希望她能和韩同心和好,哪怕是面和心不和,在宫中众人面前做个样子,也免得那些宫女、内侍相互倾轧,没事都闹出事来。
姜宪想了想,最终还是和韩同心去了御花园。
韩同心也不管她面色如何,自顾自地和她说说笑笑,围着抄手游廊走了一圈,偶尔遇到路过的宫女内侍给韩同心行礼,韩同心还颇为和善地朝着那些宫女内侍点头,一副和颜悦色的慈爱像。
姜宪就猜测她是和太皇太后想到一块去了。
不管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至少表面上要和和气气的,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以后两人就算是有了矛盾,韩同心也在道义上能站得住脚。
看来韩同心受了高人的指点!
姜宪微微笑,觉得这样也好。
有个体面的太后,总比有个破落户似的表嫂要好!
两人好不容易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演了一场戏,姜宪回到慈宁宫的时候,腿都抬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忙吩咐宫女给姜宪捶腿。
就是这样,姜宪依旧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臂撒着娇,在那里喊着:“累死我了!我今天走了好多的路,腿又酸又痛!”
太皇太后立刻“呸”了一声,说了句“坏的不灵好的灵”,然后嗔怒道:“多大的人了,还死啊活啊的没有个忌口!你在李家也这样说话不成?”
姜宪想想自她嫁到李家之后,还真没有什么禁忌,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太皇太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觉得李家门第太低,太皇太后此时也不禁叹道:“你公公待你还真不错!我听说他这个极要面子,你以后要多抬举他才是。”
“知道了!”姜宪笑咪咪地应着,有宫女进来通禀,说曹宣求见。
马上宫里就要落锁了,曹宣赶在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姜宪立刻人请了曹宣过来。
曹宣也没有和姜宪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昨天晚上,简王和汪大人、李大人一起找到我,让我来劝郡主还政于内阁,还说,只要郡主答应回西安,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内阁做的到的,一定做到。”
姜宪杏目圆瞪,非常惊讶的样子。
曹宣看着不免有些不忍,低声劝道:“郡主,我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太意外了。我姑母当初摄政的时候那些朝臣也是隔三岔五的就嚷着让我姑母还政给大行皇帝。可我姑母毕竟是大行皇帝的生母,大行皇帝那个时候年岁还小,虽然有些不合适,可到底也有道理。我姑母这才能和朝臣们斗了十年。郡主却不一样。论亲疏,不过是皇上的姑母;论远近,韩太后才是皇上的嫡母。现在皇上还小,皇上也好,皇上身边服侍的也好,都念着郡主的大恩大德。可俗话也说了,升米恩斗米仇。郡主与其劳心劳力地帮皇上打理朝政,教养皇上成人,等皇上长大了还政于皇上,看着韩太后和皇上母慈子孝,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放手,让他们母子想怎样就怎样去。您只要做个宠爱侄儿的姑母岂不是更好?”
至于那些让皇上不喜欢的事,尽管交给韩同心去做好了。
不管是内宫还是朝臣,只有得到皇上的喜欢和信任才能长久。
就像赵翌一样。
因为相信姜宪,姜宪才有今天的权力。
曹宣相信他不说,姜宪也能明白。
果然,他的话音刚下之后,姜宪就笑了起来。
她道:“这么说来,承恩公民是赞同我还政于内阁的了?”
“当然!”曹宣毫不含糊地道,“我觉得这个时候郡主走是了好的。以后皇上和皇上身边的人想起郡主时,全都是郡主的好。”
还有姜宪是被谁赶走的!
为什么会被赶走!
姜宪微微地笑,道:“想让我走,又不想付出代价,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曹宣闻言心中一动,愕然地望着姜宪。
姜宪暗暗在心里吁了口气。
曹宣还是最懂她的。
她略动动心思,曹宣就猜出来她要干什么了。
姜宪也就不和他客气了,直接道:“承恩公也算是和我、掌珠、大行皇帝一块儿长大的。按着民间的叫法,我应该叫承恩公一声‘姐夫’,他们又请了你来做中间人,想必也是看重你我之间的关系。既然如此,我就也不拐弯抹角了。他们想我还政于内阁,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我也不能就这样走了…”
曹宣还没有那么傻,以为凭着自己和姜宪的交情就能打动姜宪离开京城。
若是汪几道让他就这样来传话,他肯定不干啊!
“我既然做了这个中间人,肯定是要两边递话的。”他道,“郡主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一定按着郡主的意思把话传到。”
姜宪听了直笑,道:“我离开也可以,让他们封李谦为异姓王!”
曹宣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氏立朝以来,就不曾有过异姓王。
“这是不可能的!”曹宣想也没有想地道,“郡主还是换个其他的条件吧!内阁是不会答应的。”
谁知道姜宪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悠然地道:“承恩公都没有去问问简王和汪大人的意思,怎么就敢肯定他们一定不答应呢!如今国库空虚,朝廷马上就要实施新的赋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有空去和他们纠缠这个。你让他们早做打算!”
第770章 不行
听到这话,曹宣不由深深地看了姜宪一眼。
或许是想让姜宪迫于朝臣的压力放弃扬州税赋新政,或许是因为这项新政切切实实地关系到了各家利益,御书房里的话不过时隔一天,就已经在京城的官吏间悄悄地传了个遍,这几天不时有江南籍的官员去拜访汪几道和李瑶、左以明、苏佩文。甚至有些财力富足的人家已经派心腹的管事亲赴江南老家,和老家的族人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姜宪的这一番举动可以说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他听到的时候直皱眉,当时还觉得姜宪此举非常的不妥当,到底是年轻女子,养在深宫不知道厉害,还准备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姜宪的。所以简王和汪几道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也是这个道理。
可没想到,姜宪是在这里等着呢!
她这么做,就是要逼着汪几道和她谈条件!
曹宣心中一动,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压根就没有想久滞京城?”
姜宪抿着嘴笑了笑,道:“这是赵家王朝,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给韩同心劳心劳力!”
曹宣听着,顿时眼睛一亮,面露敬佩之色,感慨道:“道理人人都会说。可谁又能真的做到呢!郡主,你有今天,并不是幸运!”
“怎么会不是幸运呢?”姜宪想到了前世的那些糟心事,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若不幸运,怎么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俩人叹息了几句,曹宣就起身告退,并道:“郡主放心,汪阁老那边,我知道该怎么说!”
可不管曹宣说得有多委婉,当简王和汪几道听到姜宪提出要封李谦为异姓王的时候,还是不由双双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王更是当场就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道:“她怎么不去抢?异姓王,亏她想得出来!我们不必理她,我看她还能蹦到几时?她想从扬州开刀,泾阳书院的人能撕了她!我看谁愿意领旨去干这个事!到时候她没人可用,我看她还摆什么监国郡主的谱!”说完,犹不解恨地冷哼了两声。
汪几道却没有他这样的信心。
百样米养百样人。
谁知道这朝廷里会跑出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担心还没有隔夜,靠着大肆鼓吹赵翌去泰山封禅有道理而被提擢的那个章震就跳了出来,上书就是一大篇歌功颂德,说姜宪的这个政令多么多么英明,多么多么慈悲,简直忧天之忧而宵衣旰食,感天动地。
言辞间的谄媚,连他们这些老油条看了都脸红。
李瑶索性把奏折“啪”地甩到了书案上,冷笑道:“朝廷就是被这些人给坏了纲常的。”
汪几道没有吱声。
苏佩文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个人里,他是最着急的了。
要是真让姜宪把这件事给做成了,而他又不想被江南士子戳脊梁骨或是被人“问候”祖宗十八代,就只有辞官一条路可走。
可苏家已大不如前,如今在朝做官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若是辞官,苏家的那些小辈怎么办?苏家的荣耀怎么办?
他不由烦躁地道:“李谦曾立奇功,若不是大行皇帝压着,早就可以封爵荫妻了。如今嘉南郡主又受皇上所托监国,如果嘉南郡主是个男子,称得上‘摄政王’了吧?给李谦个异姓王的爵位,也不算太过份吧?何况就算是王爷,也分三六九等。亲王是王爷,郡王也是王爷。端看我们怎么做了。何必非要和嘉南郡主拧着来,到时候弄得你死我活结下生死之仇…
“我们总不能又要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何况所谓的扬州税赋新政,就算是她派了人去执行,只要她适时地撤销这道政令,说不定扬州的士族还会对她感恩戴德,觉得我们做为内阁大学士都没有办法影响嘉南郡主,而他们一封上书就能让嘉南郡主改变主意。分明是我们不作为,而不是嘉南郡主暴政倒行逆施呢!”
他的话让屋里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