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给他的,从来都是美好的、是愉悦的。
人的生中总会有件事让他不去计较失得,不去思考功过。
姜宪于李谦而言,就是那些能让他失控的缘由。
她带给他的,从来都是纯粹的感情。
谢元希顿时生出种“由着他去吧!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李谦,是不是也生出和他样的感觉,所以才会这样的不管不顾呢?
谢元希站在那里,愣了片刻,然后才跑着再次追上了李谦。
“大人!”他气喘吁吁地道,“你不能就这样赶过去,你得把卫属带上,还有,要带银子,算了,我让冰河给你准备东西…我会想办法飞鸽传书,让他们注意那些天使的行程的…”
话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
真到了那步,也就只能让那道圣旨见鬼去了。
大不了他们割据西北,做个有实无名的西北王好了。
反正现在他们在西北不管是声望还是兵力、财力都不是朝廷能够忽视或是忽略的了!
这念头在谢元希的脑海里闪而过,天性中算计的那面已计算出得失,觉得如今李谦就算是得罪了朝廷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他立刻就有了胆气。
谁又不想像李谦这样挣脱切的枷锁,无畏权势像个男人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元希豪情万丈,高声地道:“甜水井那边的事您也不用管,我会让我太太过去帮着收拾收拾,再不济,我让她请了郑太太过来…”
康家大小姐就要和李骥成亲了。康家就不好再住在李谦家里了。郑太太和康太太这两年处着处着,就处出姐妹情谊来。加之郑太太的独生儿子郑从又是多半的时间都不在家里的,她想和康太太做个伴,两家人就起商量着在离甜水井不远的含光门附近找了两个相邻的宅子搬了过去,如今甜水井那边的李宅由姜宪指定的个管事管着,看看门户还成,打扫内宅,陈列布置却是连门都没有。
李谦点头。
听到动静的冰河、卫属几个都跑了出来。
谢元希忙道:“大人要去接郡主…”
为什么啊?
几个人的眼里都冒着困惑,却也没有多问——李谦和姜宪的感情向来很好。上次姜宪在金銮殿上杀辽王,李谦拿着刀子躲在帽子胡同给姜宪当靠山、壮胆子。
这要是被京城那些大人们知道,就是不参李谦个“谋逆”的罪名也要参他个“大不敬”的罪名。
既然这样的罪名李谦都不怕,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冰河懵懵懂懂地往李谦的寝室跑。
他得去给李谦收拾东西。
卫属却大声叫着自己的亲卫。
他们得护卫李谦。李谦走到哪里,他们就得跟到哪里。除非李谦了话,对他们另有安排。
院子里下子闹腾起来。
谢元希看着,不由失笑。
难怪别人说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像冰河,像卫属,什么也不想,只管跟着李谦走,有什么事,遇到再说。
但跟着李谦,又真的能遇到什么事呢?
谢元希站在大堂的台阶上,看着人喧马嘶的场面,不禁笑了起来,喊了自己的随身小厮,道:“你回去跟太太说声。郡主马上就要回来了。那边要是收拾好了,让她亲自带着几个人过去看看。”
小厮应声而去。
李谦已迫不及待地纵马跳出了营地的大门。
他想见到姜宪,想立刻就见到姜宪。
想抱着她说,不用这样,她就是不帮他,他也会辖制西北,做个西北王,不过是要慢慢来,时间长点而已。
他想告诉她,外面不好玩了,就回来,回到他的怀里来,回到他的地盘上来,她想怎样都可以。
他还想告诉她,他敬爱她,如他的心尖尖样的心疼着她。他愿意付出切代价,只求她别伤心,别愤怒,只求她快活,只求她高兴…只求她,做他的保宁。
做他个人的保宁!
西安离京城那么的远,他就是快马加鞭,也要走十来天。
他走过好几次。
每次在哪里打尖儿他全都知道。
他收拾好行李,安排了两司的事务甚至是接了圣旨再马上出,也不过比现在迟个、两天到京城,并不影响他去接姜宪。
可他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样的冷静。
他就想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这件事。
冒失也罢,冲动也罢,他就是想立刻见到姜宪,见到他的保宁…
马蹄声声接着声,清脆而又有规律,却让李谦听出了几分喜悦来。
他的心情更好!
比这马蹄声还要愉悦。
他勒了勒缰绳。
马跑得更快了些!
远在京城的姜宪却怏怏的。
从前听人家说,人走,茶就凉。那也只是听说而已,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她用自己手中的权柄换了李谦个异姓王这件事被汪几道等人有意地夸大传了出去,别人再看她的目光,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说得最多的,居然是感慨她到底是个女人。最终还是出嫁随夫,把荣耀让给了李谦。不如曹太后许多。就连太皇太后,都为这件事特意找她聊了聊,让她想办法遏制那些谣言,并道:“你原本就是低嫁,现在还传出这样的话来,只怕李谦听了心里会不好受,会上表辞了封赏。”
“那就推了吧!”姜宪不以为然。
若李谦是这样的人,那他们迟迟早早过不到块儿去。
还不如趁早分开了的好!
太皇太后见她不为所动,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骂汪几道等人:“心肠也太黑了点!补偿是他们提出来的,把话传成这个样子的也是他们!他们这样言而无信,以后谁还敢相信他们?”
“相不相信的都没关系,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姜宪懒懒地道,“难道还会出现第二个姜宪不成?”
第777章 绊子
太皇太后不愿意了。
她老人家一拍桌子,道:“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这就把汪几道叫过来,告诉他你不回西安了!”
姜宪不以为然地笑,道:“算了!他们想怎么传就怎么传吧!反正我短期内都不会回京城了。至于别的地方,消息传得没那么快,等到大家再议起这件事的时候,早不知道过去几年了。我现在只担心您。您可得听田医正的话,少吃糖、少吃盐,坚持跟着田陈氏练太极,好好地保重身体,过两年我再来看您。”
“知道了!”太皇太后不由感慨地握住了姜宪的手,道,“你就不再多留两天?”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姜宪安慰太皇太后道,“我晚走几天也总是要走的,不如趁着这些日子天气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启程。”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也好!你这个时候回去,还可以赶上准备年货的事。我也就不多留你了。你回了西安若是李谦问起你来,你可得好好和他说话。他再有胸襟,也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妻子压在自己头上。这件事你得听我的,可不能犯拧。”
姜宪忙再三保证。
太皇太后虽然还有些狐疑,可也没办法,又不能跟着姜宪到西安去,只能选择相信她了。
她就提醒姜宪:“你明天走的时候去给韩同心辞个行吧?她这些日子做得还不错,不仅每天到我这里来晨昏定省,还知道送你衣裳首饰,你也别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水滴石穿,时间长了,不免会有人觉得你倨傲,对太后娘娘不敬!”
姜宪冷笑,道:“我马上就要走了,大家就算是要传话也得有机会啊!”
她说着,就看见太皇太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忙改口,道:“不过您说的也对。我既然要出宫了,怎么也要去跟她辞个行的。”
太皇太后这才神色微霁,然后又开了自己的库房,赏了很多金银珠宝给姜宪。
姜宪看着有好些是内造之物,而且还是当年内务府给太皇太后的聘礼,按理应该留在内宫的,就不想要。
太皇太后却道:“你不要,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姜宪只好收下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忙到了很晚。第二天一大早姜宪去向韩同心辞行的时候精神就有些不济,韩同心十分关心地赏了姜宪两支百年人参,还叮嘱姜宪要好好地保重身体。等过几年,带着孩子和丈夫一起到京城来玩。
姜宪也随口应酬了她几句,道了谢,就起身告辞了。
韩同心亲自把她送到了大门口。
皇帝的仪仗慢慢行了过来。
赵玺从八抬肩舆上跳了下来冲到了姜宪的怀里,抽泣着道:“皇姑母,您要回西安去吗?您为什么要回西安去?能不回去吗?”
姜宪笑道:“我离家久了自然就想家了。如今皇上的身边有皇太后照料,又有汪阁老等人帮着打点政务,皇上只要好好地跟着师傅读书就行了。”
赵玺眼角泛红,低声道:“皇姑母,我长大了,您会来看我吗?”
谁知道呢?
姜宪从来不对人说谎,就算是赵玺也一样。
她道:“到时候看情况吧!”
姜宪以为赵玺会追问,谁知道赵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了拉她的手又很快放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皇姑母,我知道他们因为你帮着我,就把你赶走了。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会帮你报仇的。”
姜宪愕然。
这都是谁告诉他的!
她不由想到前世自己被毒杀的事,斜睇了眼低眉顺目服侍在赵玺身边的闵州。
闵州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忙上前两步悄声道:“奴婢对郡主忠心耿耿。郡主只管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就在姜宪把权力交出去的第二天,简王和汪几道就去了慈宁宫,好说歹说,非要太皇太后把抚养赵玺的权力交给韩同心不可。
太皇太后不同意,还是姜宪出面从中帮着说和的:“赵玺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除了吃喝玩乐,还得要学习诸子百家,帝王之术。您若是把赵玺养在身边,除了要管他的吃喝拉撒之外,还要管他的功课。您这又是何苦呢?若我是您,只管把小皇帝交给他自己的嫡母教养去,您只要负责逗他高兴就行了。说不定在小皇帝的心目中,您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疼爱他呢!”
老人家立刻就明白了姜宪的意思。
做戏做全套。
太皇太后还是和简王、汪几道等人闹腾了好几天,这才把赵玺送去了坤宁宫。
不然姜宪也不可能在坤宁宫的大门外遇到赵玺了。
而闵州这么说,多半也是怕他跟着赵玺去了坤宁宫之后不讨韩同心的喜欢,被从赵玺身边调走吧?
姜宪点拨他:“你若是遇到什么事,不妨去向太皇太后求救。最不济,也能在慈宁宫里呆着。等到皇上长大了,懂事了,自然会论功行赏。你可别傻傻的沉不住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