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陕西行都司的佥事,如今陕西都司的佥事胡金心里就打着鼓,等他看到戎装整齐的卫属时,心里的困惑达到了顶点,他忍不住问云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林看了一眼卫属,心里也有点奇怪。
倒是卫属,面无表情地道:“昨天晚上郡主让人给我带信,让我今天一早过来,随王爷去京城。”
云林点了点头,把护卫的事交给了卫属。
卫属也没有和云林客气,直拉去清点人数,对照名册去了。
胡金不免有些奇怪,拉了云林道:“郡主这是?”
云林淡淡地道:“郡主担心王爷,让我们俩个人都跟着过去。”
可就算是这样,之前跟着王爷去京城人员名册里并没有卫属的名字,卫属这样能行吗?
郡主,这也算是干涉王爷的公务了。
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上。
胡金忍不住拉了云林,指了指卫属道:“这样好吗?”
他们都没有得到李谦的通知。
如果是其他的情况,就算是卫属,这样突然出现,云林肯定会盘问。可既然是郡主让卫属过来的,云林知道,最后姜宪肯定是说服了李谦。
若要说这世上李谦最相信谁了,云林看来,非姜宪莫属。
而且,有些话不好跟胡金说。
郡主若是认真起来,总是有办法叫王爷改变主意的。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外面的事。
“既然郡主让卫属过来,想必王爷也同意了。”云林风轻云淡,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对胡金道,“胡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胡金想想,若李谦真的不同意,等会见卫属在,自然有了分晓。遂把这小小的变动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地应酬夏哲等人:“抱歉!抱歉!王爷临时有点事,恐怕要晚点过来了,劳烦诸位大人辛苦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还请诸位大人到旁边凉棚喝茶。”
九月初的天气正正好,李谦久候不见,胡金已差人在旁边搭了个简易的凉棚。
夏哲心里一肚子的气。
内阁对李谦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接理,九年一升,三年一变。他已经在陕西巡抚的位置上坐满了九年,既没有升一格也没有变变地方。皇上南下,他很想跟着过去。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动用了多少关系,可内阁就一句话,陕西情况复杂,除了你夏大人没有谁能胜任的。大家都知道他在任上勤勉尽职,只是一时没有能媲美他的人选,让他再辛苦两年。
什么勤勉尽职,李谦和那个周照都快把他给架空了。
什么一时没有能媲美他的人选,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来吧?
如今皇上南下,他和朝廷相隔越来越远,见一次皇上都难,更别提调任的事了。
想到这些,夏哲就冷冷地瞥了周照一眼。
这个周照,之前对李谦上任冷言冷语的,又是两榜进士出身,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没想到一个流民安置,就让周照几乎变成了李谦的人。这几年在政事上和李谦互为表里,让他在政务上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要三思而行。
军政两事都使不上力。
这种感觉真心很不好!
周照当然能感觉到夏哲的怒气,可就算如此又怎样?
之前他瞧不起李家这样的暴发户,但事到临头,他跟着李谦却干成了他一直想干的事。
这就行了!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吧?!
朝廷又马上要南迁了,对西北方的控制力力越来越小,他们这些西北边官员也会渐渐被遗忘。他没有找关系,决定就窝在这西安,好好地做他的官员,做一些能有利于百姓,能让他留下薄名的事。
他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笑着和夏哲打了个招呼,寻思着李谦马上要去京城了,之前他和李谦商量着准备趁着这农闲的时节疏浚一下陕西的河道的事恐怕要搁浅了,他是不是提前和夏哲打个招呼,争取让夏哲袖手旁观也好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李谦就到了。
李谦身材高大修长,面容英俊明朗,有薄薄的晨曦中,仿佛初升的太阳般的耀眼。
周照不由在心里想,李谦也的确像初升的太阳,这一去京城,就仿遇鱼跃龙门,再也没有什么人和事能阻挡他的崛起了。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朝着李谦拱了拱手,喊了声“王爷”。
一夜一晨的放纵,让李谦身心都沉浸在愉悦之中,他神色和煦,态度谦和,笑着朝周照还了个礼,笑着对众人道:“有点事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
他已经是不需要和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迟的人了。
“哪里!哪里!”众人纷纷和他寒暄,没有人敢问他为何来迟。
李谦没有和他们啰嗦,赶在吉时去给菩萨上了香,就吩咐云林一刻钟之后启程。
胡金以为李谦还不知道卫属的事,忙上前提醒李谦。
李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没有多的言语。
胡金退了下去,心里却忍不住想,原来还真像云林说的那样,郡主交待的事情,不管是公务还是家务事,到李谦这里都是畅通无阻的。
他挠了挠头。
夏哲就责怪李谦来晚了:“原本准备给你饯行的,这下好了,酒是喝不成了!”
李谦微微地笑。
周照挤了过去,话赶话地提起了河道的事。
李谦道:“我是支持你疏浚河道之事的。江南水患,很多人流离失所。只有我们陕西,不仅没有灾民,反而交的粮食比去年还多,而且粮价还降了一点点。晴备雨伞饱备干粮。提前准备总没有错。”
第930章 京城
周照听到这话放下心来,又简要地把自己的打算跟李谦说了说。
李谦没时间和他具体地讨论,让他写封信:“到了京城我再仔细地想想,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周照应下,亲自送他上了马。
李谦四下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扬鞭出了西安城,日夜兼程,赶在了赵玺离京之前到达了京城。
姜家的管事早已领着在阜成门等了好几天了。
看见李谦的车马,他忙迎上前去。给李谦磕了头,道:“国公爷一早就写了信过来,长公主府那边都收拾好了,小的这就领您过去。”
以李谦现在的身份地位的确不适合再住在帽子胡同了,而且他按品带了人进京,帽子胡同那边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李谦点头,跟着姜家的管事进城。
姜家的管事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在等谁。所以在他朝李谦马车跑过去的时候,城门内外就有好多知道姜家管事身份的人在那里张望,等到姜家的管事领着李谦进城,需要查看勘合的时候,那些听到消息的将士都悄悄聚集在了这里,探头探脑的。
李谦之前一直骑着马,眼看着要进城了,这才按照京城的那些武官的习俗换了辆马车,正在马车里补眠,哪里管得上这些,就这样在马车上小了片刻,等马车停在长公主府大门前时,他也醒了。
仰头望着这座他曾经小住过的长公主府,李谦颇有些感慨。
从前他来的时候,都是从镇国公府的大门进来,然后穿过镇国公府的后花园到长公府侧门。如果长公主府却大门大敞,曾经有些脱落的红漆九钉大门如今又重新上了漆,鲜艳亮丽如新。反而是旁边镇国公府,大门紧闭,悄无人影,明明在京城,却如同山间别院,另有一番寂缪。
若是保宁看了,恐怕会伤心的吧!
李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进了长公主府。
府里处处收拾的干净整齐,原本留在镇国公府的仆妇都在这边帮忙,一路走过去,草木扶苏,树后花墙旁不时可以遇到路过的仆妇,好像长公主一直都这么繁华,而他不过是出了趟门回来了。特别是他让云林安顿好随行的将士,他带着卫属进了正院上房他和姜宪的内室,看见上次他走时看了一半的书还夹着书签放在临窗的大炕上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
他打发了卫属,更衣洗漱之后就倒在了床上。
被褥间仿佛还能闻到姜宪留下的淡淡香味。
李谦不禁失笑,觉得多半是浆洗时加了什么薰香之类的香料留下来的。
不过,想想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和姜宪分开了,他的心情又有些激动起来。起身靠在床头叫了贴身的小厮进来,吩咐他准备笔墨纸砚,他要写几张拜帖他提前了三天到京,并不准备把这三天都浪费在赵玺那里。帮李骥带孩子的曹宣俩口子那里一定是要去一趟的,北定侯是白愫的娘家,是京城唯一个没有派子弟跟随赵玺南下的功勋世家。还有安陆侯邓家,他和邓成禄也算是患难之交,又是金宵的妹夫,于情于理都应去拜会。还有左以明、李瑶等人…当初曾经帮过他的人,他都会去一一道谢。
宣府总兵金海涛的心情却十分的微妙。
他刚刚和韩家结成了亲家,正准备着大展拳脚,让现在宿在京城的邵瑞看看的,谁知道朝廷就决定南下。
那他怎么办?
跟着南下,没有位置。继续呆在宣府,又有什么优势?
他原想求韩家帮着拿个主意,谁知道韩家借口“很快”,没有搭理他。
金海涛让儿子出面,儿子却面有难色。
原来自从李谦出手打人之后,他的儿媳妇埋怨他没有帮着自家人出头,没有担当,和儿子的关系急聚下降,到了如今,已经互不说话好几天了。
金夫人闻言气是脸都紫了,压着脾气问儿子:“你就让她这样没有规矩?”
儿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夫人恨恨地道:“你也是个软蛋平时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原来做起事来却没有个章法。”
早知道这样,她又何必听儿子的怂恿帮他争取金海涛的资源,还不能依靠着金宵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现在和金宵翻了脸,韩家这边却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金夫人直接跟韩氏说了,让她想办法帮着金海涛调个地方。
韩氏冷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啊?公公是三品大员,满朝廷望去,有几个位置是三品的?说调就调。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就自己去做官了。”
金夫人从来没有受过样的气,一言不发地走了。
从当天晚上开始,就给韩氏立规矩。
韩氏就是偷懒,几天下来也受不了。
她嚷着要回娘家。
金夫人索性道把儿子叫来,让儿子当着她的面写一封放妻书,并对韩氏道:“连你生的两个孩子一起带回娘家好了。我们都不要。”
韩氏傻了眼。
金夫人让人收拾韩氏的东西,当天就送她走。
韩氏到底年轻,没有经过事,顿时慌了神,跪在金夫人面前赔不是。
金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韩氏没有办法,只得给韩家写信。
李谦到的时候,韩同心正在看自家叔父想着办法递到她面前的书信。
她想到了姜宪,商量蔡如意:“要不就带金海涛带到金陵去。他是会打仗的。他在朝廷里没有其他相好的,只能依靠我们。到时候我们再给他想办法带个卫所,也就不用时时担心汪几道等人了。”
蔡如意第一个反应是“不行”,赵啸可一直都盼着做赵玺的近臣,做当朝的权臣。可她转念一想,赵啸也未必能靠得住,还不如像韩同心说的那样,抬举金家。想当初,李家不就是这样起来的。曹太后遇难的时候要不是有李家,哪里还有命在万寿山静养。
“我看行!”她道,“不过,这件事得从长计议,这样让人从中间递话是不行的。最好是把金海涛召进宫里来问一问。也好让他知道这个恩典到底是谁给的?他能依仗的只有谁?”
韩同心立刻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