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早点回到京城去。
她想见到李谦。
姜宪坐了起来,找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叫了绣儿进来。
绣儿见她眼睛肿肿的,吓了一大跳。转念又想到最后一个见到姜宪的人是李长青,心里更是惶恐。
她们这些人私底下议起郡主来,都觉得郡主的命好,就这样,这天下还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郡主只生了慎哥儿这一个儿子。
这不要说是在王公勋贵之家了,就是在有两三亩地农夫家里,也是要想办法再生个儿子的。可王爷这些年来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似的,该怎样就怎样。这不免让绣儿等服侍姜宪的人很着急。
人人都知道王爷是个厉害的,这两年在外面行走,不要说反驳王爷的话了,王爷只要开口,哪怕是轻轻的一声咳嗽,身边的人全都会默声,静静地等着王爷说话。
也就在郡主这里,王爷还像从前那样的轻声慢语,笑声爽朗,什么事都是郡主说了算,郡主说什么话都会认真地先听完。和在外书房里骂那些卫所的将领完全是两个模样。
他们就一直担心李谦会纳妾,或者是找个通房生几个儿子。
但他们心里隐隐认为,李谦是靠着郡主发的家,有的今天,以李谦如今的身份地位,肯定是不会先开这个口的,那最好的人选就是李长青了。
李长青做为公公,要求郡主为了李氏长房枝叶繁茂,让李谦找通房生几个孩子,一点不过份。
他们又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姜宪对李谦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那些通房小妾虽然只是个玩意儿,就算生下儿子也威胁不到慎哥儿的地位,可若是王爷真的有了通房,郡主肯定会觉得膈应,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王爷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人只要站在一起,好像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人和事。
只要一想到郡主和王爷会生分,绣儿她们心里都会生出浓浓的怅然和失落。
郡主这样伤心,李长青不会是让郡主给王爷找通房或是小妾吧?
绣儿有些心惊肉跳。
谁知道姜宪却只是问她箱笼收拾得如何了,并让她去请了云林过来说话。
她连声应诺,快步出了宴息室。
平日里胸有成竹的姜宪此时却如坐针毡,心口仿佛压着块大青石,沉甸甸的不舒服。
她突然很想见到慎哥儿。
叫了服侍的小丫鬟,知道慎哥儿还有演武厅,她又折了回去。
慎哥儿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功课,白嫩嫩的脸庞红彤彤,那是习武之后气血,一双像她似的杏眼又大又亮,精神十足,正和续哥儿、承哥儿在那里追着小狗玩。
姜宪不由驻足,觉得那些夸奖过慎哥儿相貌的人说得真对,慎哥儿越长大越像李谦,特别是开怀大笑的时候,会像李谦那样眼尾微弯,明明是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却偏偏带着几分下弦月般的皎洁和温柔。
长大以后,她的儿子也会是个美子男!
姜宪骤然间又觉得非常的高兴,刚才的惊拢像受到了大海波涛的冲刷,被死死地压在了平静无澜的海下。
她笑眯眯地上前。
“娘亲!”看到母亲的慎哥儿丢下两个小伙伴和一条狗,跑着冲到了姜宪的怀里,要不是姜宪知道他的习性,此时只怕是要被撞得跌倒在地了。
“怎么还在这里?”姜宪搂着儿子,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开始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汗。
慎哥儿嘻嘻地笑,道:“我等会还要练一次!”
服侍他的人很尽心,衣服已经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遍,慎哥儿身上的温度有点高,却没有一丝水气。
姜宪很满意。
柳娘子和续哥儿等人纷纷上前给她行礼。
她笑着点了点头。
续哥儿和承哥儿也围了过来。
慎哥儿就朝着母亲挥了挥拳头,道:“娘,你放心!我刚刚已经把那个李冕打听清楚了。他只会读书,不会打架,家里也没有请很厉害的护院,我不怕他报复。”
承哥儿听了也道:“大伯母,我也不怕他报复。哥哥告诉我,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就让我放阿福咬他——这狗是祖父送的,谁要是敢打阿福,就是不给祖父面子。我就跟那些人这么说。”
这都是哪跟哪啊!
姜宪听着哭笑不得,道:“那你可得记住了,只有别人欺负你的时候才能放狗咬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狗咬人。要是咬死了人,你想想,罪孽多深重啊!”
承哥儿听着一哆嗦。
慎哥儿忙拉了承哥儿的手,道:“娘,承哥儿可听话了,不会欺负别人的!”
“对,对,对。”承哥儿忙道,“我不会欺负别人的。别人也不会欺负我。只有李冕欺负我。我只放阿福咬李冕。”
赶情这狗养了就是为了咬李冕的。
姜宪忍俊不禁。
有小丫鬟跑了过来,道:“郡主,柳先生求见!”
姜宪很是意外,想不出柳篱找自己有什么事。
慎哥儿却懂事地道:“娘,您有事就去心吧!我还要把今天的功课做一遍,之后会和弟弟们去给祖父问安。祖父说今天做了好吃的肉丸子,让我们和他一起用晚膳。还说我马上就要去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我…
第962章 适合
李长青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加深他在慎哥儿心目中的印象。
从前姜宪只觉得啼笑皆非,可此心中有事,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叮嘱了慎哥儿和续哥儿、承哥儿、柳娘子等人几句,去了见客的花厅。
柳篱早已在那里等她。
见到她神色有些复杂。
两人见过神,丫鬟上了茶点,遣了屋里服侍的,柳篱也没有和她寒暄,开门见山地道:“老爷是不是来见过郡主了?”
是为了金陵的事而来的吗?
姜宪皱了皱眉,道:“来过。是听闵军不日要北上,他老人家担心赵啸从此在金陵安营扎寨,影响朝廷的政局。”
柳篱听到这话神色间浮现些许的犹豫之色。
姜宪知道他这是有话有对自己,不禁有些为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就吧!我后在就启程去京城了。”
有些关于朝政上的事在不好在书信里明,带口信也得十分信任的人不,还是能把话明白的人。通常担任这样的角色的不是柳篱就是谢元希,偏偏这两个人都很忙,这种事并不是那么好沟通的。
能当面清楚的机会并不多。
就算是这样,柳篱还是迟疑片刻,这才低声道:“老爷让郡主带话了吧!”
他语气肯定,而不是疑问。
姜宪猜着李长青跟着她的话不仅是和柳篱商量过的,而且还是柳篱的意思。
她更加心烦意乱了。
“是的!”姜宪的语气有些生硬,眉头又无意识地紧紧地皱了起来。
柳篱却以为姜宪这是反对李长青的建议,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话也轻快起来:“我也觉得不妥当。不管怎么,王爷如今也是镇守一方的人物了。若是堂堂正正地和赵啸打一场,是输是赢都无所谓,反正也不可能一场输赢定乾坤。可这样阴损的手段,能不用还是尽量的别用。”
这柳篱转了性了!
他平时可是最喜欢使用这些手段的。
姜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柳篱看着笑了起来,道:“我是觉得与其让王爷去做这种事,还不如拜托郡主。”
姜宪闻言大怒,道:“合着因为我是女子,这些阴损的招术就由我来是好!”
“郡主误会了!”柳篱忙道,“我和老爷想的一样。赵啸是个隐患,不除不快。可当年王爷爱慕郡主,不管不顾地娶了郡主,对赵啸有所愧久。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爷如今还是买骨求贤的时候,若是传出和赵啸不和的消息,对王爷实属不利。
“若这件事是郡主主持的,那就完全不同了。
“郡主和赵啸同是皇室宗亲,当年联姻,郡主选了王爷而舍弃靖海侯,大家只会觉得当初两家不过是利益不合,不到一块去。之后又发现了那么多的事,如今对立,也不过是形势所然。让大家觉得王爷和靖海侯是政见不同。这样一来,就算是皇上和内阁,也不好插手我们和赵啸的事,赵啸也就始终师出无名,只能和我们硬拼硬。
“老爷从前就很忌惮靖海侯府,又在福建呆过,对福建的情况知之甚熟。早就安插了人手盯着靖海府的一举一动。这些年来不是能看个明白,至少不会是聋子的耳朵全是个摆设。
“如果硬拼硬,赵啸绝对不是李家的对手。
“我这才来劝郡主手这件事的。”
姜宪听着,慢慢冷静下来,却不得不柳篱的安排是最合适也是最合理的。
可当初她弃赵啸而选了李谦,心中何尝不觉得有歉意。
让好去算计赵啸,她也会不安啊!
“这件事先放一放!”姜宪有些彼惫地道,“我要仔细想一想。”
柳篱难掩失望之色,知道姜宪是个有主见的,他再多,只会引得姜宪反感,遂转移了话题,和她了几句关于路上安全的事,就起身告辞了。
姜宪长长地吁了口气,回了宴息室。
云林已在那里等候。
她问云林:“我们能在腊八之前赶到京城吗?”
姜宪急于见到李谦。
云林想了想,面露歉意,轻声道:“是快也只能赶在年前——我来的时候王爷反复叮嘱过,路上不能走得太快。赶在大年三十抵达京城就行。实在不行,正月初十之前到也可以。正好把京城的事撸顺了,由您去主持临潼王府在京城的第一场春宴。”
她倒把这件事忘了。
之前李谦写信过来,三次提到临潼王府的春宴。
他觉得姜宪这些年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回京城,就算不召告天下也应该大肆庆祝一番,让别人都知道姜宪回来了,而且是以京城最高长官的家眷回到了京城。以后,除了太皇太后,没有谁有资格让姜宪跪拜了。
姜宪却觉得无所谓。
她就是锦衣夜行,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得瑟。
这才是重要的。
两人为这件事你来我住的了半天,最终姜宪还是没能服李谦,只得罢了,放手由李谦折腾去。
“但我想尽快地回京城。”姜宪道,“你这就去重新调整路线,我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回到京城。”
云林欲言又止。
姜宪的态度太坚定,他觉得就算是李谦在这里,也得妥协。
何况这一路都是驿道,也很太平,提前个五、六天回京也不必日夜兼程,想办法还是能做到的。
他应声退下。
姜宪就催着身边服侍的快点收拾箱笼,自己躺在内室的床上想着心思。
对于前世她被赵玺毒死,她虽然无从考据了,可在她看来,这件事处处充满了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