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篱只好摸着鼻子道:“我也觉得我过来的作用不大,可郡主一纸家书,老爷就派人连夜把我送了过来…”
他也觉得很无聊!
李谦把柳篱留了下来。
他知道姜宪的意思。
谢元希虽然忠心耿耿,却始终缺少了柳篱的格局,在逐鹿天下的关键时刻,有些事还是得交给柳篱来做。
李谦就问起他李长青的日常起居来。
“老大人一切安好。”柳篱笑道,“只是盼着郡主能带了世子爷回去看他一眼。”
在某些方面,李长青表现得比较偏执。就像同样是晚辈,李冬至的孩子有好几年都没有看到李长青了,可李长青明显的更惦记着慎哥儿。
李谦也知道他爹这个毛病,没有多问下去,而是说起了姜宪:“郡主可有话叮嘱你?”
“没有!”柳篱感慨道,“我是突然被老大人拎上马车的,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整理,东西全是路上现买的。”就连把茶壶也没有来得及带走。
李谦点了点头,让他先下去休息,自己在舆图面前看了良久,仔细想着从前渡江的那些战役。
姜宪这边知道柳篱在淮安碰到了李谦,落了脚,心中大定。不免牵挂起跟在李谦身边的慎哥儿来。
往年这个时候,慎哥儿的那些朋友早已聚在家里,准备给慎哥儿过生了。映衬着家里今天格外的冷清。她和李冬至感叹:“也不知道慎哥儿在他爹身边习不习惯?江南那边比我们这边暖和,我只给他带了四箱的秋裳,不知道够不够穿?”
李冬至没敢告诉姜宪,李谦悄悄地慎哥儿的箱笼由四箱减为了一个小包袱,其他的东西,还放在情客家里没谁也拿回来。
“跟在大哥身边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只好安慰姜宪,道,“要不这两天我们去姑嫂寺礼佛吧?”
孟芳苓等人都在,喝喝茶,吃吃素点心,一天也就过去了。姜宪有人说心思,心情也会好很多。
姜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叫小丫鬟拿了黄历过来,选了一天宜出行的日子,派人去问了白愫等人,决定到时候去姑嫂寺玩几天。
姑嫂寺那边得了消息自然是静寺的,偏偏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怕人知道寺里有贵客,有人打扰。
第1135章 利益
姑嫂寺是皇家寺庙,在这里修行的居士非福即贵,并不对外开放,因而看上去香火不怎么旺盛,寺庙的规模也不大,但整个寺庙看上去气宇轩昂,法度森严,肃穆庄严。等到姜宪等到达姑嫂寺的时候,前面的大雄宝殿还看不出什么来,和平时一样门可罗雀,出了大雄宝殿,最东边的一个偏僻院落中,却是五步一岗,三步一人,偌大个院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太皇太妃喝了口姜宪亲手沏的茶,笑道:“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寺里什么都有,平时北定侯府也常送东西过来,孟芳苓、印霞也都有份,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地在你的长公主府里呆就是了。等到孝期过了,孟芳苓和印霞去了长公主府,我也应该回宫了。在姑嫂寺住些日子还成,记我永远住在这里,我还是不怎么习惯。”
明明之前是想远离宫中的那些是是非非的,结果出来了住着并不习惯。
太皇太妃还是决定回宫里去。
姜宪也不勉强,和太皇太后妃聊了一会儿天,孟芳苓和印霞做早课回来。
她就问两人:“我看和你们一起做早课的还有尼姑,是这寺里的大师傅吗?”
“不是!”孟芳苓笑道。“据说都是家里有事送到这里来静修的。”
出了慈宁宫,印霞变得活泼了很多,无人问她,她却接着孟芳苓的话笑道,“有几个的确不好相处,可也有几个一看就很贤淑的。不过,再贤涉也没有用,家里的人执意要把她们送过来,她们也只能过来。还好我当初留在了宫里,还是像这样跟着孟姐姐在一起更好。”
姜宪笑道:“我还以居士和受戒的会有所区别。”
原来姑嫂寺却是以出身来区别寺众的。
印霞笑道:“这样大家更有话说。”
大家不免为这件事议论了半天。
午膳姜宪留在寺里用了斋菜,坐到了下快酉时初才打道回府。只是她们出姑嫂寺山门的时候,一辆青帷小车回避般地停在路边。
姜宪看了一眼,随意地问道:“这个时候还有人去寺里?”
上香的人多半都是赶早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寺中等闲是不留香客住宿的。
阿吉奉姜宪之命给姑嫂寺的太皇太妃和孟芳苓等人送过好几次东西,闻言立刻笑道:“多半是给寺里修行的人送东西。姑嫂寺不比其他地方,现在又有太皇太妃暂居于此,进寺都要提前打招呼,那些在寺中修行的人家都觉得麻烦,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都不会过来探望或是送东西。有些还把人接了回去小住。”
难怪太皇太妃要回宫去。
不过,那些人如此低调,恐怕也是怕惹出什么麻烦来吧?
姜宪在心里思忖着,无聊的紧地和阿吉说着话,不曾想阿吉已悄悄地吩咐下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有小丫鬟递了条子进来。阿吉也没有避着姜宪,笑道:“打听清楚了。说是简王爷府的,来给寺里修行的一位居士送东西。”
简王府里乱七、八糟的,姜宪听着就不喜,简王妃,简王世子夫人她有好些日子都没有遇到了。
不会是简王妃或是简王世子夫人出了什么事吧?
她压着心底的不喜,道:“在寺里修行的是简王府的哪一位?”
阿吉犹豫了片刻,跪行上前,压低了声音对姜宪道:“是在寺里修行的那位!”
姜宪的眉头立刻蹙了蹙。
赵翌曾经有旨,若是赵玺夭折,就由他另外一位藩王继承王位。
她前世不知道经营了多少庙堂之争。这件事虽然没有发生,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妥当,说动了李谦,让人护着那位藩王进了京。那位藩王府有位老王妃,从前是京中闺阁,嫁过去之后再也没有回过京城,等到老年信佛以后,一直以来都很向往姑嫂寺。回京之后就求了姜宪,在姑嫂寺里做了位居士。
因那藩王身份特殊,这件事在京里知道的并不多。
简王管了宗人府和内务府那么多年,现在管宗人府和内务府的虽然换了黔安大长公主的附马,但简王若是有心,还是能打听到这件事的。
不过,简王府的人去看那位老藩王妃做什么?
平时里他们俩家并没有什么来往。
姜宪心生疑窦。
如今李谦正是收拢民心的时候,可不能在这个节股眼上传出什么谣言来。
她沉了脸,咐咐阿吉:“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了。”并强调,“你亲自去查,不要打草惊蛇。”
姜宪很少这样郑重其事的,阿吉心中微颤,恭敬地应诺,跪行着出了马车。姜宪却陷入了沉思,一路无语地回了长公主府。
恰巧黔安大长公派人给慎哥儿送了寿礼过来。
自黔安大长公府从江南回来,虽然不像京中其他贵妇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在姜宪的面前晃悠,但好歹不像从前,就城的功勋圈里好像就没有这户人家的似的,黔安大长公主府不仅开始和姜宪走动,也开始和其他联姻走动,京城很多人这才知道原来孝宗还有个女儿。
黔安大长公主每年送给慎哥儿的寿礼都不珍贵而胜在有趣。
这次送来的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小京巴狗,雪白雪白,已经训好了,来了就知道自己找自己的饭盆。
就连刘冬月都忍不住笑道:“若是世子在府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慎哥儿很喜欢小狗,他自己没有养,却很喜欢逗承哥儿的那只狗。李谦就送给了他一只,他经常自己亲自去遛狗。后来李谦还想送他一只,却被他拒绝了,说是平时功课忙,没有时候管狗狗,若是给别人养,那就不是他的狗了。
李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没再提这件事。
姜宪抿了嘴笑,道:“我们先帮他养着,等他回来后悔好了。”
大家都跟着无声地笑。
姜宪让人回了礼给黔安大长公主,放出话去,说今年李谦在外征战,慎哥儿的生辰从简。
言下之意,就是不接受外人来道贺,但像谢元希这样亲近的人家,姜宪不仅接受送给慎哥儿的生辰礼物,还请大家在府里吃了一顿饭。
她派阿吉打听的事也有了结果。
据姑嫂寺的人说,自李谦领兵南下,简王府就开始有人拜访老藩王妃,这些日子更是隔三岔五的就去,偶尔去送东西的人还会面色不虞地出来。
第1136章 写信
“至于简王派去的人和那老藩王妃说了些什么?”阿吉低声道,“还要再打听!寺里住着的毕竟都是贵人,有很多人都带了体己的丫鬟或嬷嬷过去服侍,寺里的尼姑们又都在进寺之前就得了叮嘱,不得随意在寺里走动,一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询问。”
姜宪点了点头,觉得简王的行为举止不合常理,让阿吉继续打听,并道:“想办法尽快知道简王找老藩王妃做什么?或者是让人去藩王府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吉忙低头应诺。
刘冬月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姜宪神色一松,脸上带上了笑。
刘冬月是来给姜宪送战报的。
李谦决定带慎哥儿同行的时候就怕姜宪在京城里焦虑不安,要求慎哥儿每天都给姜宪写一封信,告诉姜宪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此时姜宪看到刘冬月手上拿着的东西心里就高兴起来。
她笑着问刘冬月:“送信的人可曾说了什么?”
“说世子和王爷一路平安,已经驻扎进了淮安城,卫属却是带着人已经进驻了扬州城。”刘冬月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姜宪,“如今只等王爷一声令下,卫属等人就可从扬州城渡江直赴金陵。”
“这么快!”南边的战事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顺利,姜宪讶然,接过刘冬月手中的信,却比平时要厚实很多,待她拆了信,才发现信封中有三封信,一份是李谦给她的,一份是慎哥儿给她的,还有一封居然是止哥儿写给她的,让她带给自己的母亲石氏。
姜宪抿了嘴笑,问刘冬月:“阿瓒对止哥儿颇为溺爱,他怎么写信写到我这里来了?”
刘冬月笑道:“怕是有什么事要私下里跟亲恩伯世子夫人说。”
他没敢告诉姜宪,止哥儿去了军营之后简直是如鱼得水,小小年纪就敢跟人喝酒赌钱,偏偏慎哥儿纵容着他,而且有时候慎哥儿还跟着止哥儿一起起哄。他估计着止哥儿是不是没钱了,私下里找石氏要钱。
姜宪也不疑有他,先拿了慎哥儿的信看。不外是他们走到了哪里,都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李谦在忙些什么。
这要是被人截了去,李谦的布置恐怕都要暴露无遗。
她对刘冬月道:“你让人给世子爷带个口信,别在信里写王爷的公事。”
刘冬月笑着应“记下了”,姜宪这才拆了李谦的信。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李谦比止哥儿说得更详细。包括鄱阳湖新训的那两万水军这两天就会在李道长子的带领下顺江南下,赵啸肯定会盯着他在天津卫的兵力不放,他却决定让天津卫的那五千水军从海上进攻苏浙,造成赵啸的恐慌,他同时亲自带兵从扬州渡江,给赵啸来个三路进击,打赵啸个措手不及。
姜宪抚额叹息。
驻扎在淮安的李谦此时却正和赵啸等人忙着打嘴仗。一个说对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个说对方说“私造圣旨谋逆造反”,你来我往的,还将各自的驳文发放到各自管辖的官府,一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的样子。
止哥儿和慎哥儿肩并着肩笔直地站在屋檐下,望着不远处行辕大门处那些背上了信旗,行色匆匆的奔往各地的兵士,不解道:“这件事要是说得清楚,还打什么仗?世伯为何还要和那赵啸吵架?反正我们这边的驳文他们也看不到,还给了赵啸时间让他陷害世伯…”
他昨天和那些将士们悄悄喝酒,被李谦捉住了。慎哥儿是监管不力,止哥儿是无令饮酒,两人一起被李谦责罚不说,还把附和着止哥儿和他一起饮酒的兵士给关了起来,罚了三个月的军饷。止哥儿觉得对不住那些军士,遂悄悄地写了信回去,向他母亲借银子,准备把这三个月的军饷给那些人补上。
慎哥儿自然不能看着止哥儿这样的着急为难,为了不引起李谦或是姜宪的注意,他借了四分之三的银子给止哥儿,另外四分之一就让止哥儿自己伤脑筋去,也算是给止哥儿一个教训了。
他被李谦责令陪着止哥儿罚站,闻言低声回复着止哥儿:“笨蛋!爹就是要闹得天下人都知道,等到打完了仗处置赵啸的时候才能堵住众人的嘴。”
止哥儿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像我偷吃了慈宁宫的果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给我体面,把我接到她老人家身边悄悄地喝斥我几句,别人反而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一样。”
这比喻说的…慎哥儿都要为他捏一把冷汗了。可想起去世的太皇太后,他不由叹了口气,道:“要是太皇太后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止哥儿顿时也蔫蔫的,道:“我也想太皇太后了。”
他们两个人闯祸的时候,她老人家总是护着他们。
谢元希和李谦说完了公事,一抬头就从大开的窗棂看到了被罚站的两个小家伙。他笑道:“王爷不必动怒,那些小旗、总旗是休息的时候和止哥儿喝的酒。且军中之人都性格豪爽率直,止哥儿这样,很对他们的胃口,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李谦笑道:“若不是这样,我早把止哥儿送回京城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没有想到他比慎哥儿更适合混在军营里,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样和那些大兵打交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