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何况阿褐是羯人。

阿褐和阿水连连点头,两人相伴着去了旁边的店铺买小食吃。

郑多喊夏侯虞:“阿姐,快来,这里居然有家卖佛像的。”

此时世人多信佛,家境富裕的会供上由各种玉石或是名贵的木材雕刻的佛像,家贫的,也会想办法挂上一副佛像画,以示敬重。只是这卖佛像的店铺通常都开在寺庙旁,像这样开在集市的比较少。

“应该是生意很好。”夏侯虞一面应着,一面拾级而上,进了佛像店。

店面不大,也就半间的样子,光线有些昏暗,两面墙壁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佛像。

一个像是伙计样子的小子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扫着画上的灰尘。

见有客人来,那小伙计立刻放下了鸡毛掸子,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要买什么佛像?我们这里全都有!我们店主是江南名士,店里还有些名家画作,都挂在后面的小厅里,几位客官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心仪的佛像呢!”

郑多和夏侯虞的气度在那里,再怎么装扮也不像贫家子,眼拙的,怎么也会觉得是哪家门阀世家的近身侍人。

这样的人不能自己有佛堂,又有一定的鉴赏力,有一定的财力,反而更欣赏那些名家名作。

夏侯虞不由多看了那伙计两眼,道:“那你就带我们去看看好了。”

若是有好的,就买几副回去,送去给建康城里的杜慧,她肯定会喜欢的。

小伙计殷勤地招呼他们往后厅去。

幽长的夹道,迎面走来一个人,穿着士子的长袖衫,怒不可遏的样子,看到对面有人走过来也不避让,目不斜视的扬长而去。

反是那小伙计,忙带着他们避开,见夏侯虞和郑多不为所动,还着急地拉了拉郑多的衣袖,低声解释道:“那是洪先生的长孙!洪先生你们知道吗?就是罗浮山修道的那个。据说和彭祖一样,今年已有百岁高龄,不日就要飞升了。”

洪赋在民间还有这样的传言?

夏侯虞感兴趣地挑了挑眉,道:“那位小公子就算是洪先生的长孙,有本事的也是洪先生,不是他。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哎呀!”那小伙计道,“老神仙的孙子,当然也沾了老神仙的仙气。我敬着点总归是不错的。”

夏侯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奇怪,洪怜到这里来做什么?听说他一直在罗浮山陪着洪赋修道的,难怪传言有误?

她想起前世,从来没有遇见过洪怜,又想起洪怜在雅集上听人议论起印林的异样,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倒是郑多,看出夏侯虞的困惑,问那小伙计:“老神仙的孙子怎么会在你们店里?我看你和他很熟的样子,难道他常来不成?”

那小伙计显然以认识洪怜为荣,挺了挺胸,立刻道:“他和我们店主是知己,又擅长画佛像,有人慕名而来,我们店主也会斟酌着约几幅画像的。”

“可我看他这样子,好像在生气。”郑多道,“难道是和你们店主吵架了?”

那小伙计闻言有些尴尬地道:“洪先生是才子,自然脾气有些大。我们店主怎么可能和他吵架?可能是有人想找洪先生画佛像,洪先生急着要去襄阳,没有空吧?”

襄阳吗?!

这可就巧了!

郑多和夏侯虞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问那小伙计:“洪先生不陪着老神仙在罗浮山修道,怎么跑到武昌府来,还要去襄阳,难道是被老神仙派下山来游历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襄阳

那小伙计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洪公子自去年四月来武昌府后,就寄居在城外的通宝寺里,近日才来和我们店主辞行,说是要去襄阳几日。不知怎地,今天又来了。”

说话间,他们眼前出现个小小的庭院,墙角种着竹子,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地上铺着青石,非常的清雅,让郑多和夏侯虞都小小的吃了一惊。

小伙计估计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露出这样的表情,颇有些得意地请了郑多和夏侯虞到旁边的小厅堂捧茶,并请他们欣赏墙上挂着的佛像。

夏侯虞还就真的看中了几副,一并都买了下来。

当然,价格也不菲。

那小伙计就更热情了,介绍佛香给她:“全都是我们店主调的香,外面买不到的。”

夏侯虞想着杜慧应该喜欢,又想到了吴氏,又买了不少,把这个小伙计喜坏了。

郑多见那些售卖的佛像里没有洪怜的落款,就趁机套那小伙计的话,道:“这里面好像没有洪先生的画作?若是我们想买洪先生画的佛像,怎么办?”

那小伙计知无不言,笑着指了其中一副落款为“渐鸿”的佛像,道:“这就是洪先生的别号。”

郑多就抽出来装模作样的欣赏了半天,道:“画得真不错。可惜只有这一幅,我想买了送人,不知道还有没有?”

小伙计笑道:“洪先生过年之前应该会回武昌府。你们若是真要,下了定金,过了正月来取就是了。”

郑多谢了那小伙计,也买了几盒佛香准备随着夏侯虞的东西一起送给在建康城的母亲崔氏,这才和夏侯虞一起走了。

半路上他就忍不住问夏侯虞:“你为何对那个洪怜那么感兴趣?我看他也就一般。你看他画的这幅佛像,是这几幅中的最差的。他也算是要点脸面,没有署本名。”说完,他还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这话倒也不假。

夏侯虞是为了凑个双数,最后选中了洪怜画的这副佛像,算是矮子里拔大个了。

但洪赋的长孙,又在洪赋身边长大,从小就受教于洪赋,再不济也比寻常的世家子弟要强些。

她笑道:“也许洪怜的长处不在画作。不然他也不会用别名落款了。”

郑多道:“那就不要告诉别人哪个是他的别名嘛!反正我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不像他的身世那样光风霁月。”

夏侯虞也感觉到了,可她无意多说洪怜,因而笑道:“别人的事,是好是坏与我们都不相干。你还是想想怎么拜尹平为师吧?我听人说,习武是很苦的。而且最好是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了,你这样的,骨头都硬了,最多也就学个皮毛了!”

郑多很不服气,道:“以勤补拙。我到时候肯定能成尹平的入室弟子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码头。

正巧有人坐在犊车离开。

夏侯虞抬头望过去,只见犊车上的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却烔烔有神,看着就颇为精明的样子。

应该是黄复光了。

她思忖着,由阿良扶着下了犊车。

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回头望去,那辆犊车已经远去。

之后萧桓又在武昌府停留了一日,就启程去了襄阳。

到达襄阳的时候,迎接萧桓的人站了一个码头。

夏侯虞看着就头皮发麻,悄悄地商量郑多:“我们等会再下船好了。这么多人,应酬起来要人命。”

郑多不免有些犹豫。

男孩子在外建功立业,是要多结交人的。

夏侯虞怂恿他:“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差这一时。而且你这个时候站在萧桓的身边,谁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以后怎么好跟他麾下那些将士同吃同住。”

这也是郑多想出来新招,据说是听钱三说,萧桓从前就是和麾下将士同吃同住的。

郑多立刻释然,决定和夏侯虞等到萧桓下船再走。

萧桓知道后哭笑不得,但也只能随着夏侯虞了——这样一来,知道夏侯虞模样的人少些,她也更安全一些。

夏侯虞就和郑多凑在船舷前看萧桓和那些人应酬。

萧桓每见到一个人都要寒暄几句。

郑多看着直冒冷汗,问被留下来照顾他们的萧荣:“都督待人都这样吗?”

萧荣笑眯眯地道:“都督对同僚、麾下的将士都很好的。遇到了也通常会多说几句话。”

郑多若有所思的点头。

夏侯虞却在心里叹气。

前世他们关系那么差,她都在他身上学了不少的东西,郑多若是用心,跟着他学的会更多吧?

萧桓的一个招呼打了一上午,除了夏侯虞没有一个不耐烦的。

夏侯虞索性在船上用了午膳,睡了个午觉才下去。

萧桓在襄阳的府第离襄阳的码头迎官桥坐犊车最多半个时辰,骑马一刻钟就到。原是襄阳守备的私宅,萧桓来后,就让与了萧桓住,听说这次夏侯虞会随着萧桓来襄阳,他索性把宅子送给了萧桓,而且在他们到达襄阳之前,派人去把那宅子重新修缮了一番。

等到夏侯虞进了庭院,看到就是粉墙灰瓦,茶花紧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夏侯虞微微地笑。

阿良忙指使着小厮们放箱笼,她则亲自领着几个人去给夏侯虞收拾内室。

萧桓在外院和那些来迎接他的襄阳名士说话,让人带了信给夏侯虞,说那些名士晚上会在襄阳最大的酒楼绿云阁宴请他和晋陵大长公主,为他们接风洗尘,问她愿不愿意出席。

夏侯虞觉得自己只是来这里暂住的,用不着和襄阳的这些人走得太近,遂回绝了萧桓:“一路舟车劳顿,深感疲惫,只能待以后再答谢各位先生了。”

都城来的大长公主,而且还是天子同父异母的姐姐,倨傲也是正常的。

没有谁觉得不对,纷纷请夏侯虞好好休息,择日再来拜访。

夏侯虞用过晚膳,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在几声喜鹊的鸣叫声中醒来,突然觉得生活好像变得无比的轻松和值得期待。

她就好好的在襄阳玩些日子好了。

只是不知道建康城的杀戮止住了没有,她什么时候对崔浩下手好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孩子

夏侯虞心里思忖着,见冬日正午的阳光正好,遂让人开了窗子,将案几移到了窗前,铺了竹简,在上面练习写字。

阿良走了进来,支支吾吾地禀着尹平回来了。

夏侯虞看了阿良一眼,让她去领了尹平进来。

阿良应诺,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领了手中抱着个岁余男孩的尹平进来。

夏侯虞的目光落在了那孩子身上。

大红绸绣金丝线的襁褓,圆嘟嘟的白嫩小脸,乌黑的头发,红艳艳的嘴唇。

小孩了正无忧无虑地睡得香甜。

夏侯虞的眼孔却一缩。

大红绸的襁褓上绣着金丝钱…她要是没记错,郑多兄弟小时候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可见这个李姬是真受宠啊!

她冷笑着朝尹平点了点头,道:“把人给我带回来了!”

“长公主!”尹平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给了阿良,跪下来给夏侯虞行礼,道,“幸不辱命!”

阿良见了,就把孩子放到了尹平的怀里,想着夏侯虞应该会想看看这孩子长得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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