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夏侯虞却再也没有看那孩子一眼,挥了挥手,直接吩咐阿良:“找个人养着。舅父来讨人的时候,别让舅父以为我虐待了这孩子就行了。”
阿良应是,又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
夏侯虞问尹平:“舅父那边,可有什么事?”
尹平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地道:“我赶到荆州城的时候,大人正陪着李姬在城头上观看烟火。知道了我奉了长公主之命来探病的,大人颇有些不自在,说他的病已经好了,不过年关将近,他之前在襄阳呆的时候太久,荆州城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还是和之前说的一样,年前他就不过来了。等年后再来探望长公主。”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又道,“大人还问起了大公子。听说大公子一切都好,就是惦记着大人的病情,要来侍疾,因为没有船只过去,只能作罢。大人就叮嘱我给大公子带口信,让他好好地跟着都督学学怎样待人处事,说谢家的谢逾都跟在都督身边效力,大公子更不应该怠慢才是。”
“之后大人留了我在府里歇息一晚,我惦记着长公主交待的差事,没敢答应。”
“晚上的时候潜进去将李姬生的小公子抱了出来。”
“那来使估计是怕回去了不好交差,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赶回荆州城。”
言下之意,等到来使回了荆州,郑芬和李姬估计就知道是谁抱走了孩子了。
夏侯虞撇了撇嘴。
她压根就没有想让郑芬无头苍蝇似的乱蹿,让那来使带着伤回去,就是告诉郑芬孩子去了哪里。
没想到这期间出现了这样的差错。
不过也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家的孩子不见了是什么心情,就能知道孩子期盼着父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夏侯虞道:“你不用管他。”
她很想知道,她舅父知道孩子不见了,是不是也可以稳坐钓鱼台似的,等到过了年,开了春才来襄阳。
“你辛苦了,下去歇了吧!”夏侯虞让人赏了一支炙羊腿给尹平,并笑道,“自你得了擂台的冠军,阿多就想拜你为师。你不在的这几天,他天天在我的耳边唠叨,若他还是一块材料,你就指点他几手好了。”
尹平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不按理出牌,他真怕长公主要他收郑多为徒。
以郑多的身份地位和年纪,最多也就强身健体一下,想有其他的进展,是不可能的了。
而他尹平的徒弟,走出去却是不能掉价的。
尹平笑着应下,交了差事,退了下去。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有几天时间休息。
谢逾派人送了帖子来,想拜访夏侯虞。
夏侯虞正好没什么事,就见了谢逾。
谢逾来襄阳之后还没有回过建康,不禁向夏侯虞打听建康的事。
夏侯虞也没有隐瞒,把建康城里发生的事都一一地告诉了谢逾。
谢逾听得半晌都没有合拢嘴。
夏侯虞不由笑道:“你也没有想到吧?祖宗风骨都一个个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建康城,也不是从前的建康城了。”
谢逾没办法评价,他道:“柳冰没什么大碍吧?”
“他还好!”夏侯虞笑道,“不过是受了些轻伤,我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养好了吧!”
谢逾松了一口气,道:“真是没有想到,父亲和叔父来信的时候也没有提。”
可能是怕他回建康城后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攻击对象吧?
谢逾打起精神来向夏侯虞介绍了襄阳一些值得游玩的地方。
他的语言优美生动,幽默有趣,夏侯虞不由听得滋滋有味,想着郑多和谢逾从前也是相熟的,以后两人还可能会在一起共事,她就让人去叫了郑多过来。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
阿良的脑袋却几次在门外探视。
夏侯虞装作没有看见。
如果是萧桓有事找她,她身边的侍女会进来禀告的。
既然不是萧桓找她,那就可以等等。
夏侯虞直到和郑多一起送走了谢逾,打发了郑多,她这才慢吞吞地问阿良:“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阿良立刻面露愤然之色,低声道:“长公主,荆州那边派了人来给您请安!”
这么快!
尹平前脚刚到,她舅父就派了人来。
可见这个孩子在她舅父心中是多么的贵重。
难怪刚才阿良没有进来禀告了。
这要是让郑多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的伤心呢?
而让夏侯虞失望的是她舅父对她的防备。
她难道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在襁褓中的孩童下手不成?
她舅父这样急巴巴的派人赶过来是什么意思?
夏侯虞已经不愿意多想了,她让阿良带了她舅父的使者都过来。
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身长玉立,面容英俊,可惜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得意让他的风仪大打折扣,显得轻浮而张扬。
“在下李萱。”他给夏侯虞行了大礼,道,“奉郑大人之命来接小公子回荆州过年。”
姓李?!
夏侯虞吩咐阿良:“此人对我无礼,拖出去给我打三十大板,直接丢出襄阳城外去。”
心善的阿良立刻雀跃着应“是”,高声喊着厅外的护卫。
李萱顿时乱了神,嚷道:“你们不能动我,我是郑大人的客聊,是李姬的族兄。你们这样,就不怕郑大人和都督反目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苦笑
萧桓能在襄阳很快站稳脚跟,当然有郑芬鼎力支持的缘故,可若是没有郑芬相助,萧桓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这个李萱不会以为没有郑芬,萧桓就没有办法成事吧?
这是他自己想当然的?还是郑芬也这么以为呢?
夏侯虞冷笑。
什么玩意儿,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前大放厥词,还敢拿了李姬来压制她。
可见他平时在荆州是如何的嚣张了!
“给我打五十大板!”她面无表情,声线平平地道。
三十板就能打死人,五十板?
阿良看了夏侯虞一眼。
夏侯虞却冷着脸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阿良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
她朝着进来架人的护卫做了一个手势,领头的护卫就点了点头。
李萱原叫李大徒,不过因为李姬成了郑芬的外室,他抱了李姬的大腿,为李姬办了好几件阴损之事才有了今天,自然知道内宅的一些手段。此时看到阿良朝着几个护卫打手势之后,那几个护卫的动作更粗暴了,他顿时魂飞魄散,凄声叫道:“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您想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饶命啊!饶命啊!”
他这些日子一直听郑芬讲着夏侯虞的厉害,但他想着,那崔氏不也出身名门,据说也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面对郑芬的风流韵事还不是只能束手无策。那晋陵长公主再厉害,也是郑芬的外甥女,她难道还能以下犯上不成?
李萱见到夏侯虞的时候,不免就有些怠慢。
直到此时,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阿良那个手势是吓唬他的意思。
可二十板打下去,他痛得已经喊不出来的时候,他这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害怕,有了今天这条命就有可能交代在这里的感觉。
“长公主,长公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求能活命,“是李姬的主意,全是她的主意。郑大人说过了年来接小公子的,可李姬不答应,哭哭啼啼的,哭得郑大人没有了主意,这才派了小的前来接小公子回荆州的。实际上那李姬是想让我会会大公子。若是大公子要去荆州,一定得拦着才行,不然大公子和郑大人朝夕相对,大郎君以后只怕会吃亏…”
打他板子的人板子落下去就轻了几分。
在旁边监刑的人看了,忙去回了夏侯虞——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们得看夏侯虞的态度决定等会是把人打死还是打残、打伤。
夏侯虞压根就不想听任何解释。
她可以想象荆州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就像武宗皇帝宠爱二皇子的生母一样,就算是文宣皇后好生生地呆在显阳宫养病也会无风起波。
夏侯虞道:“把人收拾干净,小年之前送到荆州就行了。免得让我舅父过年的时候还见到血光,那就有些不吉利了。”
监刑的人明白过来,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等到晚上萧桓回府,就听说夏侯虞打死人了。
萧桓抚额,叫了萧荣来道:“有没有办法让长公主消停消停。她成天这样,精力好的就像没有事可做。或者是寻些事给她做,免得她整日里无聊。”
他今天去见了那个黄复光,那个黄复光果如夏侯虞推荐的一样,非常的擅长算数。他已经决定把人弄到他麾下效力了,听黄复光的口气,好像也很愿意的样子,可能还要回家去和家中的长辈商量,要等明、后天才会有答复。
萧桓就决定利用这两天时间把库房清整一遍。
他有点忙。
顾不上夏侯虞。
萧荣眨着眼睛望了望萧桓,道:“长公主打的,是荆州府那边郑大人的人,您看这件事,要不要跟郑大人提前打个招呼?”
萧桓最重规矩了,他定了规矩,你只要遵照他的规矩行事,你就是犯了错,也不关你的事。可你若是没有遵照他的规矩行事,你就是没有犯错,那也是错。
其中萧桓最反感的就是杖毙人。
萧荣望眼巴巴地望着萧桓,就盼着萧桓再多问两句,他也好“被迫无奈”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萧桓啊!
可萧桓像根本没有想到似的,很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打招呼的?难道还让我去给荆州的来使赔礼道歉不成?”
“那哪能呢!”萧荣连声道,心想,那是你不知道长公主是怎么把人弄死的。
自那个李萱被绑在春凳上挨板子的时候,整个府邸的妇仆眼睛都盯着那儿,耳朵都支着注意着那儿的动静。大家到现在都还在纷纷议论,说晋陵长公主这么暴的脾气,一言不合就杖毙人,以后大家还是小心点服侍。
这样好吗?
萧荣在心里腹诽。
萧桓这才好奇地问:“来者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何惹怒了长公主?”
赶情您老人家问都不问,就断定这件事是别人错了?
萧荣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萧桓听了,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皱着眉道:“郑大人,真的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