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阿好就觉得夏侯虞好厉害,她想什么夏侯虞都一清二楚。
她忙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了。
萧桓却若有所思。
他发现,夏侯虞身边的人都很讨喜。
是不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呢?
他这样让她陪他去扬州,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可在她的心里,她真的愿意去吗?
萧桓纠结良久,等用了晚膳,彼此梳洗一番回到内室,各在各睡的一侧躺下时,萧桓想了又想,决定和夏侯虞闲聊片刻。
“你去过扬州吗?”他问夏侯虞,“我在去徐州之前都没有去过扬州。我七、八岁的时候本来有一次机会的——父亲要去扬州做生意,结果我得了风寒,父亲把我留在了姑苏。”
他才不会和夏侯虞说郑芬的事呢!
万一夏侯虞心软,又改变了主意怎么办?
他继续道:“之后我也只去过一次,还是走马观花,匆匆忙忙的。不过,我感觉扬州和姑苏差不多。我们这次去,估计要住上几年。我想在扬州置办个宅子,你想过要个怎样宅子了没有?”
夏侯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萧桓这是在和她聊天呢?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从前他和她聊天,都是客客气气的,有事说事,就是有旁的闲话,那也是为了调节气氛。哪里像现在,全是些家务琐事,上不了台面的。
可这样的话题,让夏侯虞感觉更亲切。
她笑道:“从前只从郑家的仆妇那里听说过扬州,都是在我外祖父身边服侍过的人。听说那里的风景不比姑苏差,而且有很多美味的小食。若是去了扬州,得好好逛逛才是。至于说宅院,我还没有来得及想。总归不过是和建康城里的差不多。”
萧桓暗暗记在了心里,道:“到时候把杜慧也一并带上吧!有她在,内宅的事你也不用操心。”
到了扬州之后,他就是一方父母官了,家中免不了要宴请客人,人情往来。当朝公主会治家的不多,他觉得还是别为难夏侯虞了。
夏侯虞却道:“我刚刚和杜慧说了,她留下,阿良跟着我去就行了。”
萧桓挑了挑眉。
夏侯虞解释道:“杜慧在建康城多年,与城中门阀世家的妇人们都有些交情,有些还曾经受过杜慧的恩惠,这也是母亲将她留给我的缘故。我们远在扬州,谢家、郑家都有可能靠不住,得有自己的人在这边帮着周旋才是。杜慧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
“阿良虽然不如杜慧有经验,却胜在肯用心,最多两年,家里的事就可以全都拿起来了。有她跟着去就行了。”
谢家、郑家都靠不住了…
她这是准备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了啊!
萧桓心情激动,他不由侧身,抚了夏侯虞的脸庞,轻轻地喊了声“晋陵”。
夏侯虞的脸顿时火辣辣的。
“什,什么事?”她心跳得厉害,眼眶快要被热气蒸出水汽来,慌慌张张地答着话,实际上这些话根本没有过脑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你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好吗?你不要小瞧了后宅内院。有很多事都是后宅内院最先知道的。就像我怎么知道武宗皇帝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就是因为二皇子的舅母得意洋洋地没有了顾忌,我想办法从她话里套出了话来…”
这样娇羞中带着几分无措的夏侯虞,又是萧桓所没有见到过的。
这样的夏侯虞,也很可爱。
而且,他发现他挺紧张的,夏侯虞好像比他还紧张。
这不由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晋陵!”他宽大的手掌搂着她的后脑勺,一点点地把她往自己怀里拢着,“我怎么会小瞧你?你安排得很好…”
一句话没有说完,话音都被堵在了夏侯虞的呜咽中…
第二百零六章 博弈
夏侯虞蜷缩在暖暖的被子里,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如阳光般的味道。
萧桓一大早就悄悄起了床,不知道去做什么?
难怪很多贵妇人喜欢养面首,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得很不一样。
两个人,呼吸交织一起,体温交缠在一起,寒冷的冬夜也变得不足为惧。
夏侯虞迷迷糊糊地想着,睡了个回笼觉,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阿良含笑望着她,温声地道:“长公主,您现在要起来吗?”
夏侯虞身体还懒洋洋的,声音也有些嘶哑,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阿良想也没想地道:“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了。”
睡了这么久!
夏侯虞打了个哈欠,道:“那就服侍我更衣吧!”
阿良笑盈盈地应“是”,指使着侍女帮她更衣,打水洗漱。
等夏侯虞坐到了案几前,还没有看见萧桓。
她不免有些好奇。
阿良忙道:“宋先生过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和大都督商量,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呢!”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公主,要我们去请一声吗?”
“不用了!”夏侯虞觉得这样面对萧桓还有些不自在,更何况还让人去请,好像她多离不开他似的。
她面色微红,道:“宋先生找大都督,肯定是要紧的事。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家里的仆妇你可要看严实点,别让人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去。”
阿良笑着应诺,说起了收拾行囊的事:“…听说我们最少也要在那里住两、三年,我寻思着要不要多带点东西过去。可萧总管说,还是像从前那样,先把惯用的带过去,其他的或是在扬州添置,或是再从这边带过去。”
刺史是五年一任。
萧桓觉得不用五年他就可以升迁吗?
夏侯虞笑道:“就按萧总管说的办。”
阿良应下,犹豫道:“那这次我们带多少钱过去?”
上次他们带过去的银钱很快就打赏完了,要不是后来长公主跟着去了长安城,她又有意节省,他们恐怕支持不到回建康城。
“你看着办吧!”夏侯虞素来不管这些琐事的,她懒洋洋地道,“照着上次的差不多准备就是了。去了扬州,虽然应酬的多,但都是打赏外人,花费应该不大。”
两人正说着,萧桓回来了。
要去迎一迎他吗?
夏侯虞脸庞有点发烫,萧桓就走了进来。
看见夏侯夏侯虞穿着件茜红色绣金线郁金香纹的襦裙靠在大迎枕上,红润的面庞仿若盛放的红莲,他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旖旎风光来。
身体里的血液顿时像沸腾的水,烧得他心头发热。
“嗯,”他犹豫道,“在说什么呢?”
“哦!”夏侯虞觉得脸上更热了。她坐直了身子骨,尽量地让自己看去与平时一样,道,“商量着去扬州的事。”
萧桓点头,坐在了旁边。
阿良等人忙上前给他行礼。
他挥挥手,问夏侯虞:“用了午膳没有?”
声音非常的柔和,和昨晚的暗哑完全不同,却让夏侯虞心悸不已。
“还没有。”夏侯虞道,见萧桓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她不明白的情绪,她想了想,不由道,“你,你要一起用午膳吗?”
然后她看见萧桓的眼睛亮了亮。
“好!”萧桓道,迟疑了一会儿,突然低声和她耳语道,“你还好吗?我醒得早,就去了演武场,准备回来陪你用早膳的时候遇到了宋先生,和他去书房说了会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中午…”
他看夏侯虞的目光带着几分歉意,让夏侯虞很是不解。
他是觉得没有等自己一起醒来觉得抱歉?还是觉得和宋先生说话的时间太长了很抱歉?
可这两桩事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吧?
夏侯虞有些迷糊。
就是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她身体有些不适,他也没有和她说这么多的话。
他到底有什么好抱歉的?
夏侯虞只好转移了话题,吩咐阿良去摆午膳之后,问起宋潜来找他做什么。
萧桓没想隐瞒夏侯虞,但还是委婉地道:“萧家在建康还是根基太浅,我让宋潜仔细去查了卢淮的事,准备拿卢家开刀,杀鸡给猴看,让那些人都消停个两、三年。”
找卢家的麻烦威慑其他人!
这不是杀鸡给猴看,这是拍老虎屁股吧!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肯定比和其他门阀世家争来斗去要好得多。
这对于萧桓来说,也是件机密了。
夏侯虞没有继续问下去,正好阿良那边也摆好了午膳。
萧桓就扶了夏侯虞起来。
夏侯虞在心底暗暗撇了撇嘴。
难怪有枕头风这回事,从前萧桓对她不假于色,现在倒好了,还知道扶她了。
不对,从前萧桓可没有扶过她。
是因昨天晚上他很餍足吧?
夏侯虞脸一红,低头快步进了厅堂。
两人用过午膳,萧桓问她什么时候去祭拜夏侯有道,还道:“要不要跟天子说一声?”
是要借夏侯有义的威势让这次祭拜更隆重吗?
“不用了!”夏侯虞眉间流露出些许的苦涩,道,“人死如灯灭。记住他的总是能记住,记不住的,也不需要记住。”
萧桓讶然地望着夏侯虞,沉思了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
至于他具体知道了些什么,夏侯虞想到夏侯有道的死,心中满是哀伤,没有追问。
这样过了两、三日,夏侯虞的经书抄好了,和崔氏等人也约好了时辰,夏侯虞、萧桓、郑芬、崔氏还有郑多兄妹三人,一起去了夏侯有道的陵宫。
香烛纸钱、鲜花贡果。
几个人依次上前给夏侯有道上了香之后,慢慢地往回走。
郑芬难道得比平时显得柔软,低声道:“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文宣皇后把先帝托付给我的时候,我还寻思着怎么也要保着他长大。谁知道他倒是长大了,却还是英年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