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萧桓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之前的若有若无的窘然顿时烟消云散。
翌日,风住雪停,两岸的树林都染上了银色。
夏侯虞裹着黑色狐皮披风站在船舷边,看着阿褐阿水用自制的鱼杆在船舷边垂钓。
“阿褐!”她笑着喊道,“我们今天中午可有鱼汤喝?”
上次她因为在孝期,就错过了。
阿褐忙抬头道:“有的!有的!肯定有的!”
阿水却在一旁战战兢兢拉着阿褐的衣角:“现在是冬天!”
“冬天怎么了?”阿褐低声道,“冬天我也能钓上鱼来。”
阿水急得团团转。
阿好却旁边拍手:“阿褐最厉害!”
阿水不由翻了个白眼。
萧桓的笑声在夏侯虞身边响起。
夏侯虞回头,看见萧桓也披了件玄色狐皮披风走了过来。
“你和宋潜说完话了?”她笑着问萧桓。
萧桓颔首,望着正船边玩耍的阿褐几个,道:“看来今天中午有鱼汤喝!”
夏侯虞莞尔,觉得阿褐这次要丢脸了。
果如阿水所料,冬天正是休憩的季节,压根就没有鱼上钩,眼看着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他还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他急了起来,跑到尹平那里求助:“长公主等着我的鱼汤呢!”
尹平正和钱三几个在船舱里说话,闻言直皱眉头,喝斥阿褐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轻重?阿水从小在船上长大的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你倒好,大包大揽不说,还不听阿水的劝阻…”
“好了,好了!”钱三忙拉住了尹平,道,“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有个想在长公主面前出人头地的时候?现在不是教训的时候,得想办法把长公主说的鱼汤端上桌。”
尹平望着阿水。
阿水也很绝望。
钱三看着,干脆脱了棉袄,道:“算了!我们下水去摸摸,看能不能摸上两条鱼来。”
“这个时候?”尹平和阿褐等人都大吃一惊。
钱三嘿嘿地笑,道:“你们放心好了,我没事。之前大都督想着怎么渡江,寒冬腊月的也让我们下过江,这次就当是练习好了。”
“不行!”尹平拒绝道,“谁惹的祸,谁负责。我这就带阿褐去跟长公主请罪。”
“哎呀,这点小事。”和钱三一块儿来的部曲纷纷上前拉了尹平,“我们谁跟谁?这件事就这样了。你看我们的好了。”说完,一个个都脱了棉袄准备下水。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
和宋潜、萧备一起在船舱里喝茶的萧荣担心地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潜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大都督的部下愿意为长公主效力,你这个做总管事的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阻拦起来。你我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消息好了,还是别参与的好。”
萧备却有些坐不住,等了一会儿,听见船舱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他道了声“我去看看”起身就出了船舱。
当事人一般都最后一个知道消息。
夏侯虞和萧桓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人仗着自己水性好跳下了船。
“他们不会有事吧?”夏侯虞有些嗔怪阿褐不懂事。
萧桓却似笑非笑地道:“你看,我的部曲待你多好。听说你要吃鱼,这么冷的天,一个个的都跳到河里去给你摸鱼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扬州
夏侯虞尴尬地笑。
萧桓却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再说这件事,让夏侯虞松了一口气。
她已跟着萧桓走了出去。
外面欢声笑语一片,有人被拽上甲板,冷得直哆嗦,一边跳着脚一边道:“真的一条鱼都没有摸到!邪了门了!”
立刻有人拿着被子一面把人紧紧裹了,一面笑道:“阿水都说没鱼了,你们非不相信。我看,长公主中午的这碗鱼汤挺悬,不如想办法撑了小舟去岸上买两条。”
“这主意不错!”有人应道。
夏侯虞忍俊不禁。
众人回过头来。
看见了夏侯虞和萧桓。
一时间都呆了。
“长公主,大都督。”还好阿水灵敏,很快就回过神来,上前给两人行礼。
“长公主,大都督!”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响了起来。
夏侯虞和萧桓朝着大家点头示意,萧桓更笑盈盈地道:“冬天,没有鱼也是很正常的。阿水,你带两个人,去买几条鱼给大家做鱼汤好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河中有人从水面上钻了出来,手里还扬着条筷子长的鱼,兴奋地叫道:“我摸到鱼了,我摸到鱼了。”
“啊!”大家都跑到船舷边看,还有人回头朝夏侯虞和萧桓道,“长公主,大都督,有鱼。”
可这也太艰难了一点吧?!
夏侯虞和萧桓不由相视而笑,却没有去破坏大家的兴致,而是高兴地道:“摸到鱼的叫什么?赏一坛酒。”
众人起起哄来。
中午他们果然就喝上了鱼汤。
只是萧桓赏酒的事还是刺激了这些部曲,连着好几天大家都下水摸鱼。
夏侯虞无奈地道:“怎么上了瘾似的!跟他们说别下河了,若是有人冻坏了可就麻烦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的医工。”
萧桓笑道:“随他们去吧?算是练练水性好了。”
船上顿时又像去从建康去襄阳那样的热闹起来。
大家轮番下河,有人被冻得再也不敢下水,有人却越游却觉得有意思,摸到鱼的,萧桓照例赏一坛酒。
日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
他们到了扬州。
除了扬州的官吏,徐、雍两州的刺史和官吏也都前来迎接。
积雪覆地的码头,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萧桓问夏侯虞:“你想见他们吗?要是不想见,就先回去。”
冷风往脖子里直灌。
夏侯虞道:“我还是先回去等你吧!”
萧桓叮嘱了萧荣几句,这才下了船。
夏侯虞和萧桓在扬州的府邸位于扬州城北,离扬州码头不远,却又闹中取静,庭院重重,看得出来,是有些年头的老宅子。
萧荣陪着她进了门,陪着她往正院去:“原来是扬州一大商贾的私宅,后来他搬去了建康,就想把宅子卖了。只是这宅子太大,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买主,就空了两年。听说卢淮也打过这宅子的主意,结果他北伐兵败,也就没有心思管这些了。”
夏侯虞四处打量。
虽然已是冬天了,但一步一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又不失明瑟,她立刻就喜欢上了这宅子。
等萧荣亲自点好了火盆,阿良收拾好了房子里的陈设,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夏侯虞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出来,屋子里已经摆好了晚膳。
“您刚才梳洗的时候,大都督派了人过来,说晚上不回来用晚膳了。”阿良禀道,“老神仙来了扬州。大都督在外院设宴款待老神仙。”
夏侯虞愕然。
洪赋怎么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
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过完年再说?
她微微蹙眉,草草地用了晚膳。
那天晚上萧桓回来的很晚,回到内室发现夏侯虞还没有睡,在等他。
他不禁快步上前,道:“怎么还没有睡?是不是在担心我?”
话音刚落,两人俱是一愣。
萧桓就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我是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老神仙为何找我?也没有别的事,是为了洪怜。他跑了。老神仙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这些年他在外面历练,老神仙也不知道他到底都结交了些什么人,怕他执迷不悟,还想刺杀,让我小心点,也是来给我道个歉,觉得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想到印林是自己敬重之人,就让洪怜占了洪家嫡长孙的位置,却没有想到洪怜心胸这样的狭窄。”
“他已经决定亲自捉了洪怜回罗浮山。”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洪怜病逝了。”
“准备让洪怜改回姓印,也算是为印家留一点血脉了。”
“怎么会这样?”夏侯虞从窘境中挣脱出来,她道,“老神仙已经走了吗?他猜到洪怜还会去哪些地方吗?”
萧桓坐在了她身边,温声道:“老神仙也想见你一面。我们都没有想到你这个时候还没有睡,老神仙就留在了客房。我约了老神仙明天用早膳。至于洪怜,老神仙已经跟自己的一些学生交待过了,还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找过了,没有踪影,老神仙这才担心他走歧路,特意跑来告诫我。”
夏侯虞道:“若是这次还捉住了他,你准备怎么办?”
萧桓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夏侯虞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注意到哪里都多带两个人就是了。天色不早了,快点睡吧!”
萧桓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和洪赋用早膳。
洪赋感觉没有上次见面时那样的精神了,但面色依旧红润,目光依旧很明亮。
他在面对夏侯虞的时候,很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