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可惜了!”十一娘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嘴角绽开一个微笑,人像掉进了冰窟窿似的,从指头冷到了心田。

一句“可惜了”。就抹杀了她们五年的情谊,一句“可惜了”,就挑起了她心底蛰伏的欲念;一句“可惜了”,就让她斩断后路不顾一切…

“可惜了!”十一娘笑着,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嘲讽之色,“真的是可惜了!”

琥珀低头沉思起来。

滨菊却失声惊呼:“不可能,不可能。你扯谎!你扯谎!”又去拉冬青:“冬青姐,你说句话啊!你到是说句话啊!”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冬青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陶妈妈看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神色一肃,正色地对十一娘道:“夫人,我说的是句真心话。我是真的觉得冬青姑娘嫁给万大显可惜了。”她目光往琥珀、滨菊身上一扫。道,“我也不怕得罪诸位姑娘──琥珀姑娘才貌双全,可惜太过有主见;滨菊姑娘温柔大方,可惜太过敦厚。只有冬青姑娘。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性情柔顺,正是花样年纪…”

“陶妈妈!”十一娘打断了她的话,快刀斩乱麻地道:“这件事是滨菊不对。既然大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陶妈妈见她语气里全是维护之意,心中虽然不快。但想到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一阵窃喜。脸上却露出几份歉意来:“夫人这样说,可真是折煞老身了…”

十一娘不想听她多说一句,摇了摇手:“妈妈下去歇了吧!”

陶妈妈福身行礼退下。

滨菊就朝冬青扑去:“冬青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难道不知道陶妈妈是什么人?她是大姑奶奶一伙的。你怎么能听她的!你怎么能听她的!”

一句句的质问,如响雷打在十一娘的头顶,她双腿发软,头昏目眩,踉跄地后退两步,手胡乱抓住了身后的炕桌,这才站定了身子。

“滨菊,你端张小杌子过来让冬青坐下!”

她扶着炕桌,缓缓地坐在了炕边。

滨菊睁大了含满泪珠的眼睛,不明白十一娘为什么还要让她端杌子给冬青坐,不由迟疑了片刻。

琥珀见了立刻起身端了张锦杌放在了炕边。

十一娘柔声道:“冬青,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冬青犹豫半晌,低着头坐到了锦杌上。

琥珀拉了滨菊起来,静声屏气地立在十一娘身边。

十一娘深吸了一口气,道:“冬青,你真的想给侯爷做通房吗?”

冬青没有做声,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绞在了一起。

十一娘看着心动了动,又道:“要知道,你一旦成了侯爷的通房,我们之间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亲厚了。你还愿意做侯爷的通房吗?”

“不会,不会。”冬青听着猛地抬起头来,“我不会和夫人争的,我会帮夫人把侯爷留在正房的…”

十一娘已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如风般飘忽:“如果有一天,侯爷要纳你为妾。我不同意呢?”

冬青一怔。

十一娘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怀了孩子,我却不想让你生出来呢?”

冬青张大了嘴巴。

十一娘望着她的眸子如月光般清冷:“如果这样,你还想给侯爷做通房吗?”

冬青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呐呐道:“可夫人不是那种人啊!”

十一娘心灰意冷,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无声地夺眶而出。

“夫人,夫人…”琥珀看着心里发酸,捂着嘴哭了起来。

滨菊气得说不出话来,上前就打了冬青一个耳光。

冬青捂着脸,震惊地望着滨菊。

滨菊想到刚才自己为了替她辨护找了陶妈妈来对质…最后却让十一娘颜面尽失。

她恨冬青不争气,更恨自己没脑子。

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琥珀看着大吃一惊,忙上前拉了滨菊:“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两人正乱做一团,屋里突然响起徐令宜的声音:“这都是怎么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徐令宜什么时候进来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听到了多少?

几个人俱有些不安,屋里的空气一滞。

那冬青更是心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侯爷”。

琥珀和滨菊则忙各自收了手,神色略带慌张地曲膝给徐令宜福了福。

徐令宜哪里注意到这些,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十一娘身上。

她正半坐在炕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正拿了帕子低头拭泪。

他心中一沉。

自己回屋,十一娘从来都是笑盈盈的迎上前来,何曾这样神色怏悒,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徐令宜不由朝几个丫鬟望去。

冬青唯唯喏喏地站在那里,左半边脸红通通的,显然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再看琥珀,目光闪烁。滨菊,右半边脸和冬青一样红通通的。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琥珀分明是在拦滨菊。

十一娘待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人单力薄,哪里扇得出这样的印子来?分明是几个大丫鬟掐架掐到她面前来了。

难怪两个守门的小丫鬟看见他脸色大变,神色慌张了。

可这毕竟是十一娘自己的事,自己不好插手。

虽然这样想,徐令宜眉宇间还是不觉露出几份不快来。

三个丫鬟看了不禁都生出几份怯意来。

刚才的样子也的确不象话。难怪侯爷不高兴。

十一娘就站起身来解围:“侯爷回来了!妾身让春末、夏依进来服侍侯爷更衣吧!”又吩咐琥珀几个,“你们都退下去吧!”

她这么一说,徐令宜只好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叫了春末进来吧!”然后朝净房去,腾出时间来好让十一娘处置未完之事。

琥珀和滨菊见徐令宜没有追究,都松了口气,曲膝应“是”。

冬青却是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来。

如果这件事捅了天,夫人为了贤名,也许会成全自己。可要是就这样算了…

她只觉得心砰砰跳得厉害。

被滨菊扇了的左脸烧得滚烫。

事已如此,还能回头吗?

她轻轻地摇头。

第一个不饶自己的,恐怕就是滨菊了。

念头闪过,她不顾一切地冲着徐令宜的背影高声道“侯爷”。话像竹筒倒豆子般又急又快、让人猝不及防地落下,“都是奴婢不好。乔姨娘有了喜脉。侯爷房中空虚。弓弦胡同那边的大太太就想把自己身边几个漂亮的丫鬟送过来服侍侯爷。奴婢听说了,就斗胆来告诉夫人…”

徐令宜并没有理会。

十一娘曾经跟自己提过大太太让她给自己收房。他当时就猜到大太太会有所动作。

不过,做为十一娘身边的大丫鬟冬青,此刻突然重提此事,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蹊跷?或是,十一娘的哭与此有关?

不管怎样,有什么事,十一娘自会跟自己说。

越过她去和一个丫鬟絮叨…

他微微摇了摇头。

十一娘听着却有些啼笑皆非。

自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冬青还不死心…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此刻只希望冬青别把话说的这样直白,给自己和琥珀、滨菊这些从罗家来的女人留几份颜面。

“好了,冬青。”她柔声打断了冬青的话,“这件事我会和侯爷商量的。你们先下去歇了吧!”

阻止的意思非常明显。

她话音未落,琥珀已冲了过去。

她一面暗骂自己糊涂,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冬青乱嚷,一面上前拽了冬青的左臂:“冬青姐,侯爷在这里,我们还是先退下去,让侯爷和夫人好好地说说话才是正经!”一面说,一面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胳臂,还朝着滨菊使眼色,示意她上来帮忙。

冬青不由挣扎起来:“侯爷,夫人听了十分伤心。觉得纵然是要给侯爷收房,也应该从自己陪嫁里选一个…”

滨菊和冬青到底有五年的情谊在那里,她从来没有想到用暴力。可听着冬青越说越不像话,琥珀给她使眼色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上前攥了冬青另一支胳膊。

进了净室的徐令宜听到外面折腾的声音,猛地想起来,十一娘好像曾经对他说过,她的陪房丫鬟并不都是从小服侍她的。只是他当时没在意,记不清楚原话了。

现在想起来,既然不是从小服侍的,那就是临出嫁的时候大太太赏的了。

难怪敢如此嚣张。

徐令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转身出了净房。

“十一娘。”他站在净房的门口远远地望着十一娘,表情淡淡的,显得有些冷漠,“丫鬟们不听话,打发出去就行了。”

出现的这样突然,话说的这样突兀,屋里的人俱是一窒。

徐令宜见十一娘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目光就落在了冬青的身上:“要是丫鬟们不听话,直接打发出去就行了。犯不着生气。”

十一娘这才明白过来。

她心里微微一暖。

“多谢侯爷!”十一娘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淡淡地笑意,“我会斟酌着办的。”

她明白过来,冬青、琥珀和滨菊也明白过来。

冬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打发出去…”她不相信地望着徐令宜,呐呐低语,“打发出去…”

琥珀和滨菊却心头一松,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有了侯爷的这句话,夫人怎么处置冬青都没有了阻碍。

待徐令宜从净房出来,内室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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