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又不是过不出日子,何必跟到那么偏僻的地方靠着姐夫过日子!
见丈夫被骂,罗四奶奶就在一旁劝了一句,反被五娘呛了好几句。
看到眼前的情景,五姑奶奶只怕又想起了三姨娘吧?
罗四奶奶思忖着,只当没有看见,笑盈盈地挽了项氏的胳膊:“快要生了吧?怎么?还好吗?”
“母亲专派了有经验的妈妈照顾我。”项氏对这个爽快的四舅母印象很好,她自我调侃道,“我每天吃睡,睡了吃,脸都成了大饼了。”
罗四奶奶笑了起:“等生了就好了。”
罗大奶奶看着大家都不分男女地站在厅堂,忙招呼大家坐下。
男的在厅堂,女的带着孩子去了东梢间的宴息室。男人们议着朝政,女人们说家长里短,孩子们则笑嘻嘻地玩在一起,气氛十分热闹。
六姨娘看着只觉得满心欢喜,和丫鬟们一起在屋里服舒服着茶水。五姨娘却趁大家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回了自己的屋。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去干什么,没太在意。好半天没有出现,谨哥儿左顾右盼的“噫”道:“外祖母呢?她怎么不见了?”
十一娘早就发现了,她没有做声。
让五姨娘这样应酬他们,五姨娘应该也很不习惯吧!
“外祖母累了,回屋歇了。”她笑着,“你和哥哥们玩去吧!”
谨哥儿“哦”了一声,乖乖跑去了徐嗣诫那里。
说话的时候,十一娘一直注意着罗振鸿。
谨哥儿找五姨娘的时候,他抬了头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五姨娘。可当他听说五姨娘累了回屋歇下,他神色一松,继续笑着和身边的罗家庚说着话。
用午膳的时候,罗大奶奶热情地敬着大家的酒,五娘不知道为什么跳了出来,拉着罗大奶奶一杯又一杯的,散席的时候,罗大奶奶已不胜酒力,走路步子都有些不稳起来。在堂屋陪着徐令宜、王泽喝酒的罗振鸿和罗家庥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一个扶罗大奶奶,一个吩咐丫鬟快去煨盅浓浓的茶进来,到是罗家庚和罗家康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十一娘看着叹了口气。趁着谨哥儿午休的时候去了五姨娘那里。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姨娘知道我要来?”她笑着端过五姨娘手中的热茶。
五姨娘只是望着她笑,目光柔柔的。
十一娘想了想,婉转地把罗振鸿扶罗大奶奶的事告诉了五姨娘。
“七少爷是大奶奶带大的,待他视如己出。他视长嫂如嫡母,这也是应该。”五姨娘朝着她轻轻摆手,示意她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他在我眼前,我日日夜夜都能看到他,这就已经足够了。”说着,望她的目光更柔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大可不必。大奶奶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怠慢我的。”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真没有想到,太夫人会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和我拉家常,过年的时候派杜妈妈送了那么多的衣料和药材来。”她望着十一娘的目光渐渐变得郑重起来,“太夫人这样台举你,你以后要好好地孝顺太夫人、服侍侯爷才是。”
相由心生。是不是因为她总是想着别人的好,待善身边的人,所以才能人到中年反而比年轻的时候更漂亮呢?
十一娘望着她淡泊而秀逸的面孔,忙道:“您放心,我会好好孝敬太夫人、服侍侯爷的。”
那天的事,她也没有想到。
太夫人不仅亲切地和五姨娘打招呼,还一直主动和五姨娘说着家常。别说她了,就是罗大奶奶和罗四奶奶当时也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过年的时候她来送年节礼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弓弦胡同的那些妇仆对五姨娘都隐隐有了几份恭敬。
五姨娘就问起她和徐令宜的事来:“…从前是顾忌着四少爷,现在四少爷成家立业了。你还是给谨哥儿添个弟弟吧?家里孩子多了才热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十一娘苦笑,“也找太医看了,都说没什么。也想过用药,可侯爷说,是药三分毒,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让找太医看。”
既然是侯爷的意思,五姨娘不好多说什么。
她帮十一娘捋了捋没并没有乱发的青丝,轻轻地道:“大少爷和周家小姐的婚期定在三月。大少奶奶说,过了正月十五我们就启程回余杭。”她认真的望着十一娘,好像这样,就能把她印在心上似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这次来燕京,我看着你好好的,我已经很满意了…”眼角就红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七少爷…”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十一娘不由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这次见面,她们用了十年的等候。下一次见面,又需要多少年呢?
送走了五姨娘,十一娘忙起来。
先是姜氏有了身孕,然后是项氏于二月四日生下了一个女儿。
真是应了隔辈亲那句话。
徐令宜对这个长孙女的到来十分的喜欢,在书房里写了不二十几个名字给十一娘看:“你觉得哪个好?”
十一娘一看,全是什么贤、淑、静、宁之类的名字,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她想到那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宝宝,笑道:“我看,叫莹莹好了良珠度寸,虽有白仞之水,不能掩其莹。”
“这个名字好!”徐令宜点头,“就叫莹莹好了”话音未落,眼神已是一黯。
他一直想要个女儿。
十一娘知道他的心意,上前握了他的手。
第六百六十五章
或者是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莹莹的满月礼不仅办得热闹,徐嗣谕还风尘仆仆地从乐安赶了回来。
抱着糯米团子似的女儿,他眼角微湿。
“很漂亮吧!”十一娘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孩子乌黑的头发,“也很乖。吃饱了就睡,饿了、要拉了就会小声地吭吭。二嫂说,像你小时候。”
徐嗣谆咧了嘴笑,把睡着了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乳娘。
“那我小时候呢?”谨哥儿扯着十一娘的衣袖。
“你小时候,一不如意就大声地哭。”十一娘揽了儿子的肩膀,“把我们哭得头都疼了。不知道有多顽皮。”
谨哥儿凤目瞪得大大的:“不会吧?”他问徐嗣谆,“二哥,我小时候你一定见过。我乖不乖?”
“很乖!”徐嗣谕大笑。望着齐十一娘耳朵的谨哥儿:“六弟已经长这么高了,我却还是一无所成!”很是感慨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吗?”徐嗣谕很少说这样的话,十一娘不免有些担心。
“没有!”徐嗣谆笑道,“我挺好的”不由摸了摸头,“就是觉得…现在都做父亲了,明年的乡试要好好考才是。”像朋友一样,很自然地和十一娘说着他的心里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十一娘笑道,“这可不是论谁的力气大的事。”
项氏亲自端了茶进来。
徐嗣谆亲手奉给十一娘。
“让小丫鬟做就行了。”十一娘接过茶,吩咐项氏,“你这才刚满月呢!”
项氏眼角梢眉全是做母亲的喜悦:“躺了一个月,人都要生苔藓了!”
公公和婆婆为她的长女取了名字,她心里很感激。转身端了碟点心进来:“我让厨房现做的绿豆糕和莲子糕。母亲和六叔尝尝这味道怎样?”
绿豆糕是谨哥儿最喜欢吃的,十一娘则比较喜欢吃莲子糕。
“嗯好吃。”谨哥儿尝了一口,“里面好像加的是冰糖。”
“六叔真是厉害。”项氏笑着点头,“霜糖容易上火,我特意用了冰糖。”
谨哥儿对项氏的创意显然很赞赏,连吃了两块。
徐嗣谕望着谨哥儿呵呵地笑,眼底都是笑意。
“我把我觉得写得好的文章都誊了一份给岳父看。”他和十一娘说着话,“岳父觉得平稳有余而犀利不足。让我去他任上看一看。我和姜先生商量过,决定这次回燕京小住几日就直下湖广,秋天再回乐安。”
三年前,项大人升了湖广布政使。
应试的重头戏策论,是要联系四书五经的内容谈对国家大事的看法。与其在家里毕门造车,不如到处走走看看。
十一娘微微点头。
谨哥儿在一旁道:“二哥要去湖广吗?我过几天要跟着爹爹去大同。”
徐嗣谕有些意外。
十一娘笑道:“年前你父亲去了一趟保定府。回来后突然在家里待不住了。过完年说等莹莹的满月礼后想去趟大同。现在你回来了,你父亲一时半会肯定不会走的。”
“父亲这些年都在家里,出去走走也好。”徐嗣谕恍然,笑着对谨哥儿道,“你陪在父亲的身边,要照顾好父亲的身体。多看看,待你长大了,就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了。”
机会有多难得他不知道,但照顾父亲却是知道的。
谨哥儿笑道:“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还帮父亲打洗脚水、牵马呢?”很自豪的样子。可话音一落,不由冒了头冷汗。
这可是父亲交待又交待的不让母亲知道的。
“娘,”他忙向十一娘解释,“爹爹是让我学着怎样服侍人…”这话也不对,又道,“父亲的意思,是大丈夫能伸能屈,做个小厮,也要做最好的小厮,做让人离不开的小厮…”这话好像也不对,“娘,是我自己觉得还挺好玩的…”
“好了,好了!”十一娘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我知道你爹爹这是在磨你的性子呢…”
“对,对,对。”谨哥儿忙道,“爹爹就是这个意思。他说,我要是能做小事,也就能做大事。”
徐嗣谕看着十一娘笑盈盈的样子,私下里吩咐项氏:“你要好好照顾莹莹。要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去请教母亲。母亲敦厚宽和,胸襟开阔,你看大姑奶奶,再看五弟…女子最要不得的就是小家子气。”
项氏连连点头。
徐嗣谕花了两个天的时间去拜访长辈。
方冀闻讯而来:“你回燕京也不来看我!”
他如今在都察院任御史。
“你不是怕连累你吗?”徐嗣谕打趣道。
方冀不由讪讪然。
他先些日子把中山侯给参了,中山侯因此被革去两年的奉禄,他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和你开玩笑的了!”徐嗣谕握拳轻轻地打在他的肩膀上,“我正准备去看你呢”说着,拉他进了书房,“我过两天准备去湖广…”把他的打算告诉了方冀。
“你早就该出去走走了。”方冀很赞同,“我还有几个同科在那里任县令。你也可以去看看。”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立刻让徐嗣谕叫小丫鬟进来磨墨,“我这就给你写几封信,你到时候也好上门拜访。”
接待布政使的女婿和接待同科的朋友又不一样。
徐嗣谕大喜。
接下来的几天和方冀同出同进,见了一些燕京的文坛名宿,也见了一些经史大家,收获颇丰,直到四月给太夫人庆了寿辰才动身去了湖广。
徐令宜随后也带谨哥儿去了大同。
十一娘突然闲下来。
徐嗣诫不去上课的日子都陪着她。
“…这金成色本来就好,只要稍加打磨,就能熠熠生辉,加宝石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十一娘请了工匠翻修自己的首饰,徐嗣诫给她出主意,“我看,不如打成箔金,做成牡丹花的样子,只戴一朵,足以耀人眼目。”针线上的人来做秋衣,“先去东大街看看那些卖苏样的铺子。宫里还穿着月华裙,外面的人都开始穿三寸的窄边襕裙。”又告诉小丫鬟茉莉球挂在罗帐里,“比玉兰花的味道淡雅,比栀子花的味道隽永。”
十一娘觉得自己像养了解个闺女似伯。
“你的功课怎样?”
徐嗣诫翘了嘴角微笑:“常先生说,让我明年下场试试。”
也就是说,学得还不错了!
十一娘替他高兴,亲自动手给他做考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