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如果有缺,那他就要争取一下了。
徐令宜笑:“那我们就说定了。三月初三过了就启程。你这几天在家里好好准备准备,嘉峪关那边,我要打个招呼,还有你祖母那里…”说到这里,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太夫人的精神越来越差,对家里的人就越来越依赖。原来从不管他去哪里的,现在过几个时辰就问他去了哪里。他除了晨昏定省,午膳都在太夫人那里用。如果太夫人知道谨哥儿要去嘉峪关,只怕他说破了嗓子也不会答应。
送走了儿子,徐令宜在书屋里打起转来。
好不容易说服了十一娘,现在又面前着太夫人…让十一娘去跟太夫人说是不行的。倒不是她没这个口才,是她心里只怕都正伤心着,再让她去说服太夫人,岂不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冒出一个人。
徐令宜立刻去了太夫人那里。
二夫人正在给太夫人念佛经。
她的声音轻柔而舒缓,太夫人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二夫人嘴角了起来,声音不减,又读了一页书,这才轻轻地将书放在了枕旁。
轻手轻脚进来后就一直屏气凝神站在旁边的结香就朝二夫人做着手势,告诉她外面有人找。
二夫人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帮太夫人掖了掖被角,这才走了出去。
“侯爷?”
看见徐令宜背手立在厅堂,她不禁有些惊讶。
徐令宜苦笑:“二嫂,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二夫人没有做声,思忖了片刻,轻声道:“是不是谨哥儿的事?”
徐令宜有些意外。
二夫人笑道:“我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然后化主动为被动,朝东边的宴息室去,“我们这边说话吧!”
徐令宜点头,和二夫人去了东次间。
永和十八年的三月三,永平侯府在一般的仆妇的眼中没有什么两样。做为世子夫人的四少奶奶主持了春宴。四少奶奶没有像第一次主持春宴那样让人眼睛一亮,而是延续了前年和去年的行事做派,在花厅摆宴,到后花园赏景,请了名角到家里唱堂会。只是今年的花园布景的事交给了五少奶奶,五少奶奶在搭了花棚,还和季庭媳妇一搭了花山,景致比往年更有看头。
可在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眼中,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先是二少奶奶,四夫人让她带着女儿去乐安照顾二少爷,然后是五少奶奶,和季庭媳妇一起管着家里的花木。要是别人家,管花木就管花木,也不是个大不了的事,可偏偏他们府上有座屈指可数的暖房,又有季庭这样的能人,更有四夫人这样喜欢伺弄的人,只有喜欢的人,才会让她负责花木。家里在花木上的费用有时候比针线房的还多。最后是六少爷,据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如果学完了《幼学》、《论语》,要出门游历了。第一站就是宣同府。别人不知道,可徐府的这些管事却清楚各省总兵对徐家的“恭敬”,而徐家在哪里出了什么纠纷的时候,也不是找布政司,而是找总兵或指挥使。
看到这里,很多人都坐不住了。不仅往白总管面前凑,而且还往万大显面前凑。
白总管一惯风轻云淡:“侯爷有什么安排,难道还要知会我一声不成?做好眼前的事要紧。想的越高,小心跌得越重。”
万大显依旧老实木讷:“我只听说要给我们家长安和长顺多带几年冬衣,那边的春天到底晚。”
大家不得其解,府里就有些异样的气氛。
这两年十一娘把家里的事基本上都交给了姜氏。姜氏第一个感觉到。
自从那次被十一娘“点拨”了一番后,她再也没有和家里说过徐府的事,就算大伯母几次私下问起,她也一口咬定什么事也没有。特别是看到大伯母偶尔露出的失望之色,她心里更添几分警惕,更不会说什么了。
公公身体无恙,婆婆还是花信年华。要说以后的事,还早得很。现在家里出现了这样的事,按道理她应该杀一儆百把这些跳出来的人压下去才是,可她空有当家的名,却没有当家的实──内府不管是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还是各处的大丫鬟,都是婆婆的人,有婆婆支持她,做起事来那些人没有一个敢不听号令的,可涉及到六叔…婆婆心里怎么想,她没有底,更不能去试探什么。一旦她发威的时候婆婆釜底抽薪,丢脸是小事,只怕那些管事的妈妈再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可任由这种事态下去,这府里只怕要乱起来。
她想找个人商量商量。
相公…一想到徐嗣谆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如被霜打的茄子般,先弱了三分。只怕她一开口,他就会说“你多心了,这些事情有母亲,到时候你听母亲的就行了”。
袁宝柱家的…她是陪房,就算有纵天的手段,没有她主家的支持,寸步难行。
大嫂…她不由心中一动。两人说的来,方氏的口风又紧。
想到这里,她高声喊了宝珠进来:“给我备马车,我要去三井胡同看看大少奶奶。”
宝珠应声而去。
迎面碰见带着一群粗使婆子给来英娘送花木的英娘和季庭媳妇。
“可真是不巧!”英娘笑道,“还准备问问四嫂这花木怎样摆呢?”
姜氏笑道:“五弟妹在这方面术业有专攻,你帮我拿主意就行了!”
英娘笑道:“那我就帮四嫂拿主意了!”笑得十分爽朗,还就真的给她的宴息室处添了个两个花几,一个摆了文竹,一个摆了个鱼缸,屋子里平添了几分活泼。
徐嗣诫就责怪她:“各人有各人的爱好,你乱动别人的东西。”
英娘不以为意:“不过是个陈设,喜欢就多摆几天,不喜欢再换就是了。”
徐嗣诫笑了笑,看着英娘灿烂的笑容,想到英娘背着他做了一件春衫,到了三月三才拿出来给他穿…心里就软软绵绵的。柔声道:“大嫂是世子夫人,以后是要主持侯里中馈的,要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么能镇得住那些管事的妈妈。”
“我知道啊!”英娘在自己的窗台上摆了一钵小小的太阳花,转头对徐嗣诫道,“二嫂人挺好的,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她在花轿颠簸了,还悄悄塞一瓶茉莉花露给我。”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她还说她嫁进来的那会,是母亲塞的花露给她。”
“真的!”做丈夫的,都希望妯娌和谐,闻言立刻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那母亲有没有塞花露给你?”
“你当时就知道…哪里还管我怎么样…”英娘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徐嗣诫的脸也腾地一下飞红,他左顾右瞧,没话找话:“对了,六弟要出门了,你说,我们送些什么东西好…”
第六百九十八章
十一娘并没有注意这些,她忙着给谨哥儿收拾行李。
“那些什么茶盅、佛尘之类的东西就不要带了。带些皮袄、皮靴之类的就行了。嘉峪关虽然偏僻,我相信那里也不是不见人烟的地方,实在是缺了,就在当地买就行了。”抬头看见谨哥儿正拿了把乌金马鞭,又道,“这些东西也一律不准带过去。秀木于林,风必摧之。就算有嘉峪关总兵的照顾,你也要能和身边的人和平相处才是。要紧的是千万不可生出高人一等的心思。不知道多少有才学有能力的人就败这傲然的脾气上了。”
“我知道了!”谨哥儿有些依依不舍把马鞭递给阿金收好。
徐令宜进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好了!”十一娘道,想起这次陪谨哥儿去西北的人员来,迟疑地道,“要不,让长顺留在京里吧?他年纪还小,西北太辛苦了…”
长顺今年九岁了,长得白白净净,身材纤瘦,和长安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有管事开玩笑地说长顺是典型的北人南相。
“让他去吧!”徐令宜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去了嘉峪关就在军营外租个院子住,除了谨哥儿,其他的人就住那里,谨哥儿淋沐的时候就过去。这样既可以让庞师傅继续指点他的武技,也可以让先生检查他的功课。平时没有什么事,就教长安、刘二武他们武技和功课,长顺跟着,也能学不少知识。”
十一娘总觉得阵容太豪华,像是去度假而不是像去吃苦的。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委婉地提徐令宜一下,可到徐令宜给谨哥儿开出来的条件以后,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徐令宜显然对这些都有早有了安排。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谨哥儿出行的具体的事宜,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在翻黄历:“…三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可过几天是四月初八了,反正也隔不了几天,还不如拜了菩萨再走,也好让菩萨保佑一路平安,事事顺利…那就是四月十二…刚去给菩萨上了香的,还是多歇几天,精神养足了再启程…四月十八…四月二十四…还是过了四月二十六走吧…”
照这样算下去,就没有一天是合适的。
徐令宜和十一娘不对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娘,我看就是三月二十二好了。”二夫人看着俩人微微一眼,柔声道,“嘉峪关不像燕京,还分个四季。他们那里,不是冷,就是热。这个时候走是最好的,要是再晚,那边就热起来。要是路上中了暑可不太好!”
“是吗?”太夫人的记忆里,那边就一直很冷,六月间的时候都要穿夹衣的,可她记忆力大不如前,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狐疑地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三月份走是最好的。”没有正面的否定,也没有肯定。
“娘,早点去了,也可以早点回来。”二夫人看了笑道,“你想想,后来您生辰,谨哥儿就可以给您拜寿了,多好啊!”
太夫人微微颔首:“那好,就三月二十二日启程。”然后吩咐十一娘,“既然那边热,你记得要给他多带几把扇子。嘉峪关那些偏僻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卖。”
十一娘笑着应是。
谨哥儿则冲着二夫人直笑。
太夫人又细细地问起带了些什么衣服,什么器皿,一直到打起哈欠,这才做罢。
二夫人送了两人出门,从衣袖里掏出个小小的雕红漆莲花匣子递给谨哥儿:“是个罗盘,你小心收藏着,不要忘记敢方向。”
寓意深远。
也不知道谨哥儿听懂了没有,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道了谢,随徐令宜和十一娘回了正屋。
那边方氏正和姜氏并肩坐在炕上说话:“…一开始怎么也记不住,我就找了应景的地方指了那些景物告诉他一句一句的背,现在不仅背诗背得很流利,还跟我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方氏的神色间隐隐露着几份骄傲。
“大嫂真聪明,怎么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姜氏边笑边感叹,“我回去也试试。看我们家庭哥儿能不能多背两首诗。”又道,“庭哥儿只爱吃鱼,不爱吃肉,大嫂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的东西!”方氏笑道,“看灶上的婆子怎么做罢了…”
两人交流着育儿经,很快就日头偏西了。姜氏起身告辞。方氏也不留她,陪着她去向三夫人辞行后,送她上了车。
金氏过来:“四弟妹干什么?”
“和我拉拉家常!”方氏望着姜氏的马车出了胡同这才转身。
金氏不解。
“二弟妹是二伯母的侄女,五弟妹是四婶婶的侄女,她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方氏解释道,“有个人说说闲话,心里就会好很多。”
“四弟妹会不会是太多心了。”金氏嘀咕道,“二嫂迟迟早早是要搬出去的,五叔又不会掌家,她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过的?”
方氏笑笑没有做声。
有些事,金氏体会不到。因为她和二弟妹、五弟妹一样,有什么事自然有人出面…
姜氏和方氏说了半天的话,心情好了很多。回府听说谨哥儿三月二十二就启程,商量徐嗣谆送什么程仪好。
“又不是外人,用不着这样郑重其事。”徐嗣谆笑道,“到时候我送他出城,悄悄塞几百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这合适吗?”姜氏犹豫道,“我听说五叔和五弟妹送给六弟的是一本《春秋》。还戏言让六叔最好灯下看!”
徐嗣谆笑了笑,没再多说,而是说起家里的庶务来:“…威北侯娶媳妇,娘说了说什么吗?”
姜氏不由暗暗皱眉。
是威北侯家娶媳妇重要还是谨哥儿的程仪重要?
“娘说送一对宝瓶,一架屏风。”她轻描淡写地道,把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你说,我们送一套文房四宝怎样?六叔用的着,也不致于让五叔太为难。”
“我听说母亲把六弟平时把玩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一件没让他带在身边。”徐嗣谆笑道,“我看,就送一匣子笔好了。我再私底下塞些银子给他。”
姜氏觉得这样不妥。
“五叔那边只有成亲时公公分的田亩、房产和五弟妹的陪嫁,两边加起来,估计一年不过两千两银子。”她含蓄地道,“要是我们送的礼太贵重了,五叔和五弟妹不比照我们,至少也差不多。我们送得太多,只怕五叔和五弟妹会为难!”
“我知道啊!”徐嗣谆笑道,“所以我私底下塞些银子给六弟──兄弟里面,我们的进项最丰厚,和五弟一样的程仪,那也就寒酸了些。”
可也犯不着这样偷偷摸摸地送啊!
姜氏不好再多。
再说下去,只怕徐嗣谆会误会她舍不得,处处要和叔叔们比照。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一横,索性不管了,接了刚才的话茬说起来:“娘的意思,到时候我们都去威北侯府吃喜酒。”
“好啊!”徐嗣谆笑道,“你也有两件没有添置新首饰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请了金匠进府来打首饰正好吃喜酒戴。”
与其惦记着这些事,还不如想着怎样把庶务处理好!
“等六叔走了再说吧!”姜氏有些提不起兴致:“这个时候和母亲提,只怕会惹母亲不快。”又道,“上次相公说的在德州开米铺的事进行的怎样了?”
徐嗣谆不太感兴趣地道:“白总管派了个管事去了德州,要到三月底才有消息回来。”心底却在嘀咕:那些丫鬟、媳妇子听说有新衣裳穿、打新首饰都很高兴,他见妻子这些日子不太高兴,所以才提出请金匠进府打首饰,就是想让她高兴高兴,可看她的样子,却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