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还没有!”十一娘垂了眼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娘说好…庄哥儿都能满地跑了…”

徐令宜笑着把十一娘搂在了怀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的是叔叔比侄儿年纪小的。这说明我们家人丁旺盛!”

听到他说“叔叔比侄儿的年纪小”,十一娘道:“说不定是个女儿呢上次我怀谨哥儿的时候,就没一天舒服的,这个却是怀上了也不知道!”

“女儿好!”徐令宜不以为意,“女儿是娘的小棉袄,生个女儿,多贴心啊!”

“我也这么想!”十一娘语气里充满了憧憬,“肯定是老天爷觉得谨哥儿太顽皮了,补偿我一个听话的!”

徐令宜哈哈地笑,心里凉飕飕的。

谨哥儿为了追朵颜进了草原,行踪不明…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十一娘却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难道真是老天爷可怜他们膝下空虚,来补偿他们的。

念头一起,心如刀绞似的疼。偏偏在十一娘面前一点也不敢表露,还要笑着和她说话:“小心谨哥儿知道了,到时候要找我们质问的。他可从来没觉着自己顽过!”

想到儿子皱着眉恼羞成怒的样子,十一娘直笑,又担心道:“您说,谨哥儿要是知道自己马上要添弟弟或是妹妹了,会不会不有些失落啊?”

“他为什么要失落?”徐令谨不解道,“他有了胞弟或是胞妹,又多了个扶持的人,怎么会失落?”

谨哥儿一直倍宠爱,如果有了个胞弟或是胞妹,她的精力肯定会被分散,对他的关注就少了…不过,徐令宜的话也有道理,这个世上讲究多子多福,说不定谨哥儿知道了会很高兴呢!

“我们要不要给谨哥儿写封信!”十一娘笑道,“也免得他回到家里大吃一惊。”

“明天再写吧!”徐令宜不动声色,“今天先吃饭,然后去给娘请安,给祖宗们上炷香…”

十一娘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谨哥儿要是回来了,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好!

没几日,十一娘怀孕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林夫人、黄三奶奶、周夫人都来看她。十一娘少不得酒菜款待。家里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了几天日子。

十一娘却起了疑心。

怎么这些来看她的人没有一个问起谨哥儿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

十一娘想了解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能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何况她主持徐府中馈已经十几年,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都有一批可用之人。谨哥儿为了追剿朵颜,带着榆林卫三千马兵进了草原,龚东宁知道后立刻派了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领了所有的骑兵追了过去,延途只找到死伤榆林卫所和鞑子的兵马和马匹,却一直没有找到谨哥儿的影踪。

“…说是把人清点了一番,六少爷手里最多还有三百人!”说到这里,琥珀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一娘两眼一黑,在丫鬟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谨哥儿在喊她:“娘,娘,您怎么还没有起来,瞧我给您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一身戎服的谨哥儿笑吟吟地站在她的床前,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像逗孩子似的逗着她。

谨哥儿没事了?

十一娘心中大喜。

刚想问他,他却转过身去,和身边围着他的一群穿红着绿、面目模糊的妇人们说说笑笑起来。

十一娘喊着“谨哥儿”。

谨哥儿却置若罔闻,笑嘻嘻地和那些妇人说着话,一面说,还一面朝外走,好像急着要去见谁似的。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是怎样脱险的呢?

十一娘急起来,起身大喊着儿子的名字。

眼前却闪过一团莹白的灯光。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屋子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床前小几上有盏圆型的台式宫灯,晶晶光辉柔和而明亮,更显满室的静谧。

刚才,是个梦吧!

十一娘眼睛一湿,感觉有泪水从眼角流出来。

按着习惯伸出手去摸枕边的帕子。

屋子里却响起几不可闻的窸窣声。

有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很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来:“你,你醒了?”

十一娘捏着帕角的手僵了僵,这才把帕子拉了出来,擦试着眼角。

“想不想吃什么?”徐令宜望着她苍白的几乎有些透明的面庞,轻声地问道。

十一娘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柔声劝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身上那个。我让厨房给你炖了些燕窝粥,你好歹吃一点。”说着,略略拔高了声音,沉声喊着冷香。

十一娘盯徐令宜。

他的表情冷静、沉着,镇定…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实际上,谨哥儿出事已经有六、七天了…六、七天,是个什么概念…超过了营救的最佳时间…他是男人,曾经把鞑子打得落花流水,让鞑子十几年来不敢踏进嘉峪关一步,听到谨哥儿的消息,他应该在第一时间想办法救求儿子才是,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劝她吃燕窝粥…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恨意来,挥手就把他递过来的粥碗打在了地上。

“哐当!”的碎瓷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响亮而刺耳。

徐令宜错愕地望着十一娘。

一旁的冷香更是瑟瑟发抖。

十一娘坐了起来,直直地望着徐令宜:“我要去找谨哥儿我不能像你一样,坐在这里等消息!”声音冷漠而疏离。

徐令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嘴角翕了翕,然后抿成了一条线。

十一娘已撩被下了床。

可能是睡得时间太长,起床的动作太猛,也可能是怀了身孕,身子骨变得虚弱,她头重脚轻,两眼冒着金星,一个趔趄,忙抓住了床头的雕花档板。

“你怎么样了?”徐令宜神色一紧,一手扶搂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肘,把她半抱在了怀里,“哪里不舒服?刘医正来过了,说你生谨哥儿的时候伤了元气,这些几固本培原,好不容易把身子骨养好了,又怀了身孕,再也轻不起折腾了,万事要小心才是…”一面说,一面和她坐到了床边。

什么叫折腾?什么才叫小心?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折不折腾,小不小心,有什么意义?

十一娘开口想驳辩,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干呕起来。

徐令宜露出紧张的神色来。

这都过了三个月了,反而呕吐起来…刘医正也说,她这一胎虽然不像上一胎似的不舒服,可毕竟年纪大了,要好生修养,最忌动气动怒…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念头闪过,他不由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想帮她减轻些不适。

十一娘却越吐却厉害,最后连水都吐了出来。

徐令宜大惊失色,顾不得被十一娘打在地上的粥碗,忙让冷香去喊万三媳妇,吩咐闻声进来的琥珀:“点一支安眠香。”

琥珀慌慌应声而去,十一娘捂着干疼的胸口:“我要去找谨哥儿!”明明很大声的说,说出来却如蚊蚋般细不可闻。

“我已经让我去找了!”徐令宜知道她喜欢干净,看着床边有呕吐之物,横抱着她去了临窗的大炕,“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不敢说让她别担心的话。

“你骗我!”十一娘只觉得全身无力,灯光特别的刺眼,手搭在了眼睛上,“如果我不是怀孕,说不定还不知道谨哥儿的事…”

徐令宜接过宋妈妈递过来的薄被搭在十一娘的身上,见琥珀端了点着三支安眠香的香炉进来,微微透了口气,低声道:“全是我不对,你现在身子骨弱,先歇一会,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那阵昏眩已经过去,十一娘心急如焚,什么也不想听,挣扎着起来,问琥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琥珀跑着去看了西洋钟:“现在是寅时!”

“那就快天明了。”十一娘喃喃地道,徐令宜揽了她的肩膀,“有什么事躺下说也是一样。”

十一娘拔开徐令宜的手,对琥珀道:“你去吩咐马房的给我套车,然后给我收拾些衣裳,带些干粮,跟万大显说一声,让他陪着我去趟榆林。”

琥珀含着眼泪,对徐令宜递过来的眼色装做没有看见的,哽咽着应“是”,匆匆走了出去。

徐令宜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别急,我陪着你一起去!”说着,据了她的右手,在神门穴揉了起来。

十一娘眉头紧皱:“好疼!”

“马上就好!”徐令宜亲了亲她的鬓角,“神门穴治心烦、惊悸,按一按,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但也能促进睡眠。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徐令宜一向把握的很准。

如果要去寻谨哥儿,身体很重要。

十一娘没有拒绝。

短暂的疼痛过后,她头昏昏的,很快睡着了──临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她在心里暗暗喊糟,忘了让琥珀把那安眠香拿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有时候感觉很渴,有人喂她略有些凉冷的东西,喉咙和胸口就会如有甘泉浇灌的涸田般滋润起来。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喂她的人是徐令宜。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有时候会听到嗡嗡的说话声,好像夹杂着徐令宜的声音,她张了耳朵想听清楚,却只听到什么“舅舅”、“是朕大意了”之类的话,其他的,就再也听不到了…

每次清楚,她的鼻尖都萦绕着甜甜的安眠香味道。

是徐令宜做了手脚,让她不能去找谨哥儿!

十一娘听见自己呜呜地哭声。

徐令宜就抱着她,一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声音温柔又低沉,像只催眠曲,又抚挲着她的背,她就会再次昏沉沉地睡过去。

朦朦胧胧中,有人用帕子给她擦脸,不同于以往让人想睡的暖和,这次的水有些冷。

她精神一振。

耳边传来琥珀又惊又喜的声音:“夫人,夫人,您快醒醒,六少爷找到了,六少爷少找了!”

十一娘奋力睁开眼睛。

琥珀满是泪水的脸庞印入她的眼帘。

“夫人,是真的,六少爷找到了…还抓了那个朵颜,李参将亲自护送六少爷回的大同…今天一大早,皇上下了旨,说六少爷找到了朵颜,是头等的大功,封了六少爷为武进伯,过几天六少爷就会随着西宁侯,哦,就是龚大人一起回燕京,还要在午门献俘呢!”

真的吗?

十一娘想问琥珀,嗓子却干干的,说不出话来,她顾盼四周,英娘、宋妈妈、冷香、含笑,甚至还有早已出府了的秋菊和雁容,都双目含泪,团团围在她身边微笑着…却没有看见徐令宜。

琥珀最知道她的心思,笑道:“雍王爷和顺王爷都来了,侯爷正陪在花厅里说话。”又道,“六少爷的事,现在恐怕燕京都传遍了,雍王爷和顺王爷就是来讨酒喝的。”

“母亲,是真的!”英娘见十一娘目露困惑,笑着点头道同,“这几天四嫂也您床前服侍,是父亲让厨房准备酒菜,四嫂这才走开的…”

这样说来,谨哥儿真的没事了!

从失踪到平安回来,还立了大功…这反差太大了。

十一娘的眼泪籁籁地落了下来。

大家看着,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窗外响起徐嗣诫焦灼的声音:“英娘,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没事,母亲醒了。正高兴着呢!”英娘忙道,回头看见十一娘望着她,急急地解释,“您这几天昏迷不醒,父亲一直在您身边照顾您,四伯和相公就一直守在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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