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她的手直发抖,显然是气得很厉害,让沈穆清很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而闭过气去。
沈穆清保持着一惯在他面前妥协的态度,立刻道:“你说的我都记得,一定遵照,一定遵照,决不会违背的。真的,都记住了!”
萧飒听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颓然垂下手臂,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算了,也许这就是憨人有憨福。你要记住了,以后听到主子们说什么话,一定要死死捂在心里,谁也不能告诉。要知道,祸从口出…”然后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比李氏,不,比她前世的母亲还要啰嗦百倍。
沈穆清不由喃声低语:“我这不是可为是你才说的吗?”
“你说什么?”萧飒的脾气又上来了,低声吼道,“我也不能说。听清楚了吗?”
沈穆清如小鸡啄米似的:“听清楚了!”
萧飒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沈穆清也冻得要僵了,她不由搓了搓手。
萧飒见了,脸色铁青:“冷为什么不作声!”
沈穆清听了不由腹诽:要不是觉得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我至于事事忍让,处处妥协,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吗?中药效果又慢,自己一向很注意保养,到大周朝七年了,没得过一次感冒…要是因为这个病了,怕是喊冤都喊不出去!
想到这些,她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自己朝着萧飒抱怨,而萧飒却狠狠地瞪着她喊她“活该”的场面…
沈穆清心里也不由为自己抱屈起来,嗔怪的话顺嘴就溜了出来:“让我不作声的人是你,恼我没作声的人也是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到说说,我到底怎样,你才满意…”说着,忍不住就跺了跺脚——脚都冻得没有知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冻疮。念头闪过,沈穆清更是有点恼火,不由撇了撇嘴。
萧飒看着她粉嘟嘟的嘴唇成了玫瑰紫,净白的鼻尖也变得红通通的,嘴角一撇,象是要哭了似的,心里突然就“腾”地升起一团火来,一路狂奔着烧到了他的脑子里:“你连你自己是冷还是热都搞不清楚,你还能干什么啊?一看你这个鬼样子,就是被别人当成软柿子捏的…你还拿眼睛瞪我,我说的不对吗?长这么漂亮一张脸,为什么没给你裹脚?那就是要拿点你的不是,免得到了姑爷家里爬到了姑娘头上去…”
沈穆清听得头大,愕然地望着自己的脚,喃喃地道:“这脾气怎么就象炮竹…是我自己不愿意裹脚…”
她声音虽然小,萧飒的耳朵却尖。一听,气得不行,狠狠地甩了衣袖:“不受抬举的家伙,内宅门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你就给我在泥里烂了去吧,一辈子别想出人头地了!”
声音虽恶,口词虽利,却带着怒其不争的亲昵。
沈穆清望着眼前这个将关心也搞得更像是讥讽的别扭少年,不由嘴角微翘,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温声地安抚他:“萧飒,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样不堪。虽然我不会去害别人,可是别人想打我的主意,我也会反击的。”
“反击!”萧飒挑着眉角,讥笑道,“你怎么反击?嗯?!”口气中很是怀疑。
到沈家后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公的待遇,可她也不能把自己以前在公司里和人争斗的事例拿出来讲吧!
沈穆清只得含糊其词地笑道:“我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
萧飒怒极而笑:“好,好,好。你就给我象老鼠似的到处躲吧!”
“不会的,不会的。”沈穆清一边笑着敷衍萧飒,一边思忖着:就趁着这机会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诉他吧,免得他总以为自己被什么人迫害了似的!
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正色道:“萧飒,我叫沈穆清,是沈箴的…”话刚说到这里,萧飒的手却突然伸到了她的脸上。
沈穆清下意识地侧头,话自然也就打住了。
萧飒睁着明亮的眼睛:“你鼻涕都流出来了!”
“啊!”沈穆清大惊失色,忙捂住了鼻子。
真是太…太窘了!
在萧帅哥面前,自己就没有一次是风姿绰越的。
不受控制的,沈穆清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萧飒看着她像小孩子似的举动,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不敢纵声大笑的原故,他原本有些清越的声音这时听起显得低沉醇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沈穆清就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在衣袖里找出手帕来擦鼻子。
想着自己和他几次见面的情景,早已没有什么风度可言,她也就一下子坦然了。吸着鼻子笑道:“这能怪我吗?要不是你拉着我在这里说话,我能这样吗?”
在萧飒的印象中,沈穆清一向是慧黠灵秀、笑语盈盈的,突然一本正经地和他说话,自然是要调侃他,本也想板了脸和她耍花腔的,谁知道,看到她像自己那个只有三岁的侄儿似的流出了两道清涕来,他忍不住就笑出声来。沈穆清那没有说完的话哪里还放在他的心上。他望着沈穆清被揪得通红的鼻子,心里软软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笑道:“快回去吧!小心着了凉。”说着,眼角的余光又看见沈穆清的鼻涕流了出来,忍不住道,“回去浓浓地煨了姜汤,盖着被子发发汗。小心病了,要你到别院里静养。这个时节,别院多半没都冷清的很,到时候,只怕是越发病得厉害。”
沈穆清没想到萧飒会说出这样一番体贴的话来,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擦着鼻涕。
萧飒却修眉紧蹙,指着洞外道:“那是不是找你的人?”
沈穆清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珠玑拿着件桃红色刻丝鸾凤穿花的披风正猫着腰在林子里四处乱瞅。
萧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快去吧!小心被人家知道了。我也要回前面的花厅去了…今天我是晚辈,得帮着做些执酒之类的事。”
沈穆清却拉了他的衣袖:“萧飒,我有话跟你说…”手帕还捂在鼻子上,说话的声音嗡嗡作响,有些含糊不清。
“嘘!”萧飒却突然做了一个让她别说话的动作,声音也一下子轻得像羽毛,“你看!”手指又指向了洞外。
沈穆清再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羊绒色褶衣的高大男子正拉着珠玑说话,远远的,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只见珠玑使劲地要甩掉那男子的手,那男子却用力拽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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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雪林纠结
更新时间2009-11-21 18:18:44 字数:3130
“王八蛋!”沈穆清大怒,“在药王庙是我大意…要是沈家内院还让你欺负了去,我不如死了算了。”她说着就要朝外冲去。
萧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再看!”
沈穆清被萧飒拽得一个趔趄撞在了他的怀里,人也像蜡像似的呆在了那里。
萧飒发出低低的笑声,隔着厚厚的袍子,她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振动。
“怎么会这样?”沈穆清喃喃自语。
“所以说,你要长个脑子。做事别那么冲动,见风就是雨的。”萧飒笑声更是愉悦。
太湖石过道旁的树林里,穿羊绒色褶衣男子和本来使劲挣扎的珠玑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珠玑还把头靠在那男子的胸头,举止十分的温顺。
先有锦绣,后有珠玑…还有谁?
沈穆清被这变化搞得头大如斗。
“嗯,”萧飒推了推她,“我有个主意。”
沈穆清还没从这变化中回过神来,听到萧飒和她说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等会绕到他们后面去,装作突然撞见的样子。”萧飒俯身对她耳语,热热的气息暖暖地扑在她的耳边,让她突然轻轻地战粟了一下,“你抓住了她的这把柄,以后她定然不敢再为难你。到时候,就是你们家姑娘给你穿小鞋,你也有个相互照应的。”
沈穆清好像又闻到了那淡淡的松柏香,心不在焉地道:“是啊,到时候,有人知道了,她也一定以为是我传出去的,先把我恨死…”
“笨蛋!”萧飒声音含笑,暖意熏人,“你去捉他们的时候,我会帮你的…旁边不是有树吗,到时候我踩了树枝发出点声响,你回屋的时候,仔细看看姐妹们都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一低头,却看见满头的青丝间露出一截欺霜赛雪般的雪颈,他只觉得心里一荡,全身软绵绵提不起劲来,说话的声音变得低沉暗哑,一点也没有平常的爽朗大方,“万一这事给传出去的,你就告诉她,那天好像看见一个衣角——谁对你不好,或是看谁不顺眼,你就告诉她,你看到个什么颜色的衣角…到时候,她自会去找人拚命,与你何干!”
端是好计谋!
沈穆清却听得浑身一震,转身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这么多的鬼主意!”
声音清脆悦耳,如碎冰涧泉打在他心上。
萧飒听得心里一冷,身子立刻站得笔直:“你用就用,不用就算了!”眼睛却忍不住又飘到了那衣领处。
白绫立领盘着琵琶扣,掩得严严实实的,却更显那颈脖纤细雪白,羸弱如玉,一折就断。
他不由低头望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端正修长,指腹、虎口、掌心都有薄薄的茧,左手小指因和人动手被折断过而略略有些向内弯,留下一个不太明显的指缝…的确不像个读书人的手,但能轻而易举的就捏断骡马的骨骼,更别说是面前这个小姑娘纤细的脖子了!
萧飒心里一突,忙把那个想想都让他觉得惊悸的念头甩在脑后…尽管如此,他看沈穆清的目光却有了几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和怜爱,然后轻轻地推了沈穆清一把:“快去!”
沈穆清一个趔趄,被推到了太湖石过道外。
大雪纷飞,扑面而来,雪花立刻化成了冰冷的水珠。
沈穆清回头,就看见萧飒大步流星地从过道的另一边走了出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着沈穆清瞪眼,意思是她照着自己的话做。
沈穆清还在犹豫间,萧飒已一个跳跃,身如鬼魅般的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没有了太湖石的阻挡,风雪肆无忌惮地打在沈穆清的身上,她不由打了几个寒颤,大脑飞快地转了起来。
原来还存着一丝侥幸,听萧飒这么一说,李氏只怕是下了决心要处置自己身边的丫鬟了,现在只是顾着自己的体面,不好采取断然措施,而是用了逐个击破的手段…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自己早下手为强,给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找个好去处。珠玑要是和这男子是两情相悦,自己就成全了吧…有了保全身边人的能力,别人才可能尽心尽力地为你为事。
沈穆清思忖着,决定就照着萧飒的话去做。
她一溜小跑着进了树林,转了个圈,出现在珠玑的身后。
对面男子的相貌就一览无遗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沈穆清大吃一惊,那穿羊绒色褶衣男子不是别人,竟然是沈箴身边的长随周百木。
很多不解的画面都有了答案。
沈穆清不由无声地笑起来。就看见周百木从怀里掏出了一支赤金石榴花缠丝手镯给珠玑套在了手腕上。
石榴…珠玑是九月出生的。
真是想不到,周百木还有这样浪漫的情怀。
“这眼看着要到腊月了,等我爹一到,我就求他去向太太提!”周百木深情款款地望着珠玑。
周秉是帐房的管事,每年一到九月,就会到江南去,和沈家几个铺子的掌柜对帐,腊月一定带了银票回来过年。
沈穆清看不见珠玑的表情,只听见她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一头扎在了周百木的胸前。
周百木咧着嘴笑了起来,刚想把珠玑抱在怀里,眼角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扫到一点桃红。
他立刻吓出一身冷汗来,反手把珠玑拉在了自己的背后,生硬地喊了一声“姑娘”。
珠玑被周百木拽得七晕八素的,那声“姑娘”却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朵里。
就在此时,沈穆清也听到了十分清晰的脚踏树枝发出的吱呀声。
她不由抿嘴一笑。
珠玑抬头,就正好看到沈穆清若有所思的笑容。
她两腿一软,人就滑了下去。
周百木见状,忙把她半搂在了怀里:“姑娘,全是我的错,不关珠玑的事。”
沈穆清点了点头,道:“珠玑,快把我的披风给我,我冷死了。”
珠玑一听,就从周百木的怀里挣脱出来,战战兢兢地朝她走了过来。
周百木见了,满脸焦虑。“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雪地上,低低地喊了一声“姑娘”,声音悲凉如落入陷阱的小兽:“看在珠玑服侍了您这么多年一向没什么大错的份上,求姑娘发发慈悲,饶了珠玑吧。都是我鬼迷了心窍,才做出这样有失颜面的事…”
珠玑见了,也跪在了地上与沈穆清磕头:“姑娘,不与他相干…求姑娘别在老爷面前吱声,要死要卖,我全没二话。”
沈穆清见周百木还有几份担当,已心生好感,又见珠玑也回护着她,心中已有主意。笑道:“你们快起来吧,把我给冻病了,就是我不说,太太也不会饶了你们的。”
两人一听,俱是大喜。互相交换了一个死里逃生般喜悦的眼神,搀扶着站了起来。
珠玑忙帮着沈穆清披上披风。
沈穆清对周百木笑道:“夜长梦多,你们快把这事给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