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番交,两人之间自然多了。
“还有没有什事我要注意的?”沈穆清请教梁季敏。
“也没什么。”梁季敏笑道。“们上有长辈。下有小辈。只要别强拿强做地出风头就行了。”
沈穆清连点头然就有人隔着窗户轻声地提醒:“三少爷。三少爷。要敬酒!”
半个时辰这么过去了…看来。和梁季敏相处并不是那么困难地事嘛。
沈穆清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未来又多了几份信心。
可梁季敏脸上就露出几分犹豫。并没有立刻起身。
沈穆清虽然不清楚梁季敏为什么犹豫。但想到酒席上肯定会很多长辈和权贵。如果因为敬酒迟了而让人对梁季敏生出倨傲之感。那可是件很麻烦地事——封建王朝地官场。最讲论职排辈地。
沈穆清忙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是我能帮忙吩咐我就是。”
梁季敏迟疑道:“我之前跟幼惠说过,让她早点来陪你——你刚来,又一个人…我还是等幼惠来了再走吧!”
沈穆清怔住。
原来梁季敏是怕自己刚嫁过来不习惯…
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的弦被轻轻地拨了一下。
她的语气变得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温顺:“不要紧,你快去吧!”
“那你呢?”他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我叫了身边的丫鬟来陪我就是了。”
梁季敏想了想,觉得可行。
既便是如此,他还是叫了澄心来:“你想办法把二姑娘找来说三少奶奶一个人在屋里呢!”然后又反复地吩咐沈穆清:“等会我走了,有人来给你梳头,你记得洗脸。梳了头,家里的亲戚都会来看你的,你别慌,坐着不动就是了。要是别人问你什么,你能答就答,不能答就笑笑,千万别不理人。”又交待落梅和珠玑,“我把十色留在屋外了是那个穿着绿色绸褶衣腰间系着蓝绿色布带的,要是看着姑娘不自在,就让他去叫我。”
落梅和珠玑都毕恭毕敬地屈膝行礼应了“是”。
待梁季敏一走,两个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一个说:“姑娘,姑爷待你可真好。这下子,太太该放心了。”
一个说:“阿弥陀佛,我这颗心可终于落地了。”
沈穆清想了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
柳夫人带着全福人太太来给沈穆清扯脸、梳髻。
沈穆清这才知道自己的妆容早就不成样子了。
她想到了梁季敏婉转的提醒,微微有些出神。
以后梁季敏说话自己要仔细听着,细细的想想才是,不然肯定没法体会他话里的意思。
想到这些,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现在已经出嫁了,可不是在沈家了改做事不用心的毛病了!
沈穆清的头发乌黑亮泽,可并不十分的浓密想梳成现下妇人们流行的牡丹髻还需要借助于假髻,头发被扯得有点痛穆清不时地要摸一下鬓角。
柳夫人在一旁不停地嘱咐她:“忍着点,过了这两天可以绾寻常的了。”
沈穆清点了点头。
梁家已有人过来催柳夫人坐席——等柳夫人坐了席,男方的女眷们才能进洞房来看新娘子。
柳夫人望着堆着满头珠翠的而显得有些头重脚轻的小人,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俯身在她耳边道:“你别怕,这几天幼惠会陪着你。”
沈穆清知
氏同意她嫁过来的条件,她本也没有准备过一个洞房花烛夜。所以听柳夫人这么说,她就点了点头。
柳夫人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想到她的年纪,心里一软,帮她整了整衣襟,这才和梁家催席的人一起出去了。
沈穆清在床上坐了一会,就看见有穿官绿色比甲头戴红色绢花的妇人们你推我挤地站在门口朝内探头,还有人在那里小声地道:“看见了吗,看见三少奶奶了吗?”
有人“哎哟”一声,就跌了进来。
沈穆清不由掩嘴而笑,叫了落梅来:“估计是梁家的下人,拿了八分钱的红包赏给她们。”
出嫁前,李氏准按照五钱、八钱、一两和十两准备了金额不等的红包。
落梅犹豫道:“姑娘,会不会多了。”
“我们初来乍,要以势取人。”沈穆清低声道,“有头有脸的妈妈毕竟是少数,真要有点什么事,还得求这些人帮忙。”
落梅点了点,拿了八钱银子一个的红包发给她们:“这是三少奶奶赏的,说大家今天辛苦。”
年纪大一些的妇人一争先恐后地接过落梅的红包,一边嘴里嚷着“谢谢三少奶奶”之类的话,而几个年纪轻一些的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落梅递过去她们才喃喃地说了几声谢语。这其中有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头发绾着个纂儿,斜插着两三根镶珍珠赤金簪子,耳朵上坠着青石耳坠,长得杏眼桃腮,十分的标致。眼看着落梅的红包就要递到她那里了,她却朝后退了两步,很巧妙地避开了。
沈穆清看一怔。
难道是哪屋的娘,所以不屑与这些下人一起?
她对这小姑娘也就更为关注了。
有得了红包的妇人在院子里不高不低地喊着:“快来,三少奶奶发红包了,可大方了,每个都有八钱银子。”
随着这声喊,拥到门口的妇人就更多了。还有几个穿着绸子,戴着赤金镯子,看上去十分体面的妇人。
珠玑看着,忙开了匣子又取了些红包,走到门口帮着落梅发红包。
门外的人一看,立刻喧嚣起来,拥得也更厉害了。
那小姑娘被夹在那群情绪躁动的妇人中间,就像一叶小小的扁舟随波无助的荡漾般让人可怜,偏偏她不仅不回避,反而挤到了门口,紧紧地抓住门框朝里探视。
两个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沈穆清就朝那小姑娘笑了笑。
谁知那小姑娘一见,却大惊失色,转身就朝外挤去。
沈穆清觉得奇怪,上前几步踮着脚朝外望。
外面天色已暗,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虽然明亮而热烈,却照不到墙角的阴暗处。
那小姑娘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沈穆清立刻叫了月桂来,把那小姑娘的样子说了一遍:“应该还没有走远,让李妈妈打听打听,这小姑娘是哪个屋里的。”
月桂应声疾步而去。
院子里已有人不平地道:“…你刚才已经得了红包,怎么还拥进去讨二道…”
有人不以为然地道:“八钱银子,比大少奶奶生平哥时老太太赏得还多…你不稀罕你别去啊…”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外面突然有个严厉的女声响起,“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老太太马上就要过来了。”
也知道是这人本身有这威信,还是“老太太马上要过来”这句话起了作用,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原来拥在门口的妇人们也一个个猫着腰的溜了。
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她穿着件官绿色的潞绸比甲,头上戴着大红绢花,耳朵上的赤金坠子、手上的金马镫戒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屈膝给沈穆清行礼:“三少奶奶,我是太太屋里的王妈妈。”
落梅立刻从荷包里拿了一个红包出来给王妈妈:“王妈妈辛苦了。”
王妈妈就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手中的红包,嘴角立刻翘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很是柔和:“三少奶奶,太夫人马上就要来了。太太让我提前来给您报个信。”
沈穆清就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床上坐好。
落梅又塞了一个红包红她:“有劳王妈妈了。”
王妈妈喜笑颜开地收了。却见落梅年纪轻轻的,着圆髻,戴着绒花,一身妇人的装扮,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道:“这位…怎么称呼?”
落梅笑道:“我家那口子叫林瑞春。”
第七十章 梁氏亲眷
王妈妈显然知道沈家有这么一房陪房,失声道:“怎如此年轻。”
落梅笑道:“我们家太太说了,夫人治府有方,让姑娘带了年轻过来,跟着学贵府上的规矩,免得有人倚老卖老,只记得有沈家不知道有梁家。”
王妈妈一怔。
已有人高声道:“说得好,说得好!看见没有,这才是治家有方。”
屋里的人纷纷侧目,就看见王温蕙扶着太夫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沈穆清一看,除王温蕙,其她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王妈妈忙侧身让开,恭敬:喊了一声“太夫人”。
太夫人看不看那王妈妈一眼,径直朝沈穆清走去。
沈穆清已迎了上来,在离夫人五、六步远的距离盈盈跪下。
太夫人急步上前。亲手把沈穆清拉来:“好孩子。今天是你地大喜日子。这地上凉。可别冻着了。”
沈穆清见她自己地手十分有力。说话地语气也关切中带着慈爱。应该是没有和自己客气。她也就顺势而起。一副娇羞地模样说了声“多谢太夫人”。
旁边有个妇人哈哈笑道:“还太夫人。要叫祖母了。”
沈穆清知道年纪大地人都喜欢小辈喊人。立刻从善如流地叫了声“祖母”。
果然。太夫人地脸上笑开了花。站在那里就要褪了手上地翡翠镯子给沈穆清:“这是我当年地陪嫁。跟了我几十年。现在可没有这样地好东西了。”
沈穆清自然要表现地诚惶诚恐地不敢接。
那个妇人又笑道:“三少奶奶是怕这一接到手里,明个的赏赐就没了。老太太可得在这里表个态,今个是今个的,明天是明天的。”
沈穆清见这妇人说话这样的大胆露声色地打量她。
年约在四十五、六岁之间,穿着件白绫对襟祆,银红色的妆花子,蓝绿色马面裙。个子不高,长得白白胖胖的,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笑,看上去很亲切的样子。
太夫人就指着那妇人笑:“知道的人呢,知道您是我二孙媳妇的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我三孙媳妇的亲娘…看这算盘,打得真是精啊!”
大家掩嘴而笑。
沈穆清一怔。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蒋双瑞的母亲,而且还和太夫人一起来相看媳妇…梁家好像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亲家而是家中的一员似的。
王温蕙已笑着上前搀着太夫人,一边引导着太夫人朝着临窗的大炕走去,一边笑着对蒋夫人道:“你放心,我们老太君可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斤斤计较的。她老人家既然说了是赏给弟妹的,那就是赏给弟妹的。可与明天的不相干。”说着,还朝着沈穆清眨了眨眼睛副为她出头的样子。
要论演戏,谁不会?
沈穆清暗忖着,朝着王温蕙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