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找了机会吩嘱珠玑:“等会问问百木,三少爷都去了哪些地方?”
珠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顺地应了一声“是”。
沈穆清形同嚼蜡地吃午饭,珠玑却赶过来道:“百木说,三少爷大年初一没出去,初二去了德庆侯府后就去了驸马府,一直和二少爷在驸马府里待到了亥时才出来;初三和您回了娘家…”
“今天去了哪里?”沈穆清打断了珠玑地嗦。
珠玑着沈穆清目露狐:“今天三少爷没有出去。和魏府地十三少爷在花房里给山茶花剪枝呢!”
沈穆清一怔。
***
晚上回到叠翠院。炕桌上放着个红漆描金匣子。守屋地留春笑盈盈地给梁幼惠行礼:“这是魏府地十三少爷差人送来地是给二姑娘地生辰礼物。”
梁幼惠一听。立刻退后三尺。指着那匣子道:“快给我甩出去!”
沈穆清大感意外,笑道:“纵是不喜欢要看看是什么东西了再甩也不迟,哪有你这个样子的!”
梁幼惠嘟呶着嘴:“上次我生辰,他送我一筐癞蛤蟆…把我吓得半死。”
沈穆清愕然:“十三少爷不会无缘无故地送你一筐癞蛤蟆吧?”
“我,我听人说青蛙好吃,所以就说了一声。”梁幼惠颇有几分不自在地道,“谁知道他送我一筐癞蛤蟆…”
沈穆清忍俊不住哈大笑起来:“你胆也太大了吧,什么都敢吃…十三少也是,冬天找不到青蛙给你找了一筐癞蛤蟆…”
“你还笑,你还笑!”梁幼惠红着脸推搡着沈穆清,“他从小就喜欢捉弄我,我就知道上他就没有什么好事…”
沈穆清目光流转。
想到了魏十三今天陪着梁季敏在花房剪了一天的花枝,笑着叫了英纷:“去看看,十三少都送了些什么东西来?”
英纷笑着打开匣子。
里面却是黄灿灿的一支赤金如意簪。
沈穆清心中一乐,面上却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拿了那如意簪在灯下端详:“哎哟,瞧瞧这是什么?”
梁幼惠上前就把那金簪夺在了手里“啪”地一下连匣子和金簪都甩了出去:“我就知道,这魏十三从来不安好心!”
沈穆清大惊叫英纷把金簪捡回来。又以为是自己的玩笑开过了份,接了梁幼惠的手:“都是我不好…”
她的话刚说出口幼惠的豆大般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与三嫂有什么关系…那魏十三是在笑我被人瞧不起呢!”
沈穆清不由额间生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可现在这种情况,却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适合说这种事!
她搂了梁幼惠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笑道:“好了,好了。明天我让你三哥好好的训训他。”又叫了丹珠来服侍她净脸。
梁幼惠重新洗了脸,神色间还是有些忿忿然。
沈穆清眼角扫过黄藤匣子,哄她道:“不知道宛清表妹送了什么来?我们不如打开看看?”
梁幼惠神色微霁,亲手打开了黄藤匣子。
里面对尺来高的黄莺。
梁幼惠一怔,道:“这是什么?”
沈穆清却如大冬天的喝了一杯凉水似的,从内到外的透着冷意。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和梁季敏昨天送的那个会打架的小铜人一样,都是上发条的小玩意。
她木然把那黄莺从匣子里拿出来,果然在匣子底部发现了一柄黄铜钥匙。
沈穆清找到那个小孔,然后把钥匙插进去拧紧了放开,錾银黄莺就在炕上跳了起来。
“三嫂可真聪明!”梁幼惠伸手去戳在炕上跳来跳去的錾银黄莺,“我怎么就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弄的呢?”
沈穆清口中苦涩,就听到有小丫鬟在一旁低声议论:“这和昨天三少爷送给三少奶奶小铜人一样,都是会动的!”
晚上,她和梁幼惠并肩而卧,却怎么也睡不着
像压了块秤~似的沉甸甸。
如果这段情已经是过去式了,自己就不应该再去追究才是。可问题是,这段情真的成为了过去式吗?如果梁季敏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那他又把自己置于何地?大家受到的教育不同,对事物的看法也会不同。和另一个女人共事一夫,她是根本做不到的。而让这个时代的男子不纳妾,好像也是不可能的。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段时间的一夫一妻而已。就算是有一天梁季敏纳妾了,自己就当是和这个男人离婚般的分居,然后试着找出一条和平相处的方式和方法…
沈穆清决定先摸清楚冯宛清和梁季敏目前的关系再说。
她和梁幼惠闲聊。
“宛清表妹病了,们不如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吧?”
“还是别去了!”梁幼惠玩了天,颇有些倦意,她打了一个吹欠,“到时候,小舅母说不定怀五表姐在我们面前说了什么,所以我们才去探病的…只怕是更糟糕。”
“过几天是正五元宵。要不,我们再差了人去请她,让她来家里看灯!”
梁幼惠翻了一个身,闭上了眼睛:“公最喜欢玩乐,那天冯家肯定会办灯会。五表姐要是病了,自然得卧床养病,不能随意乱走。可要是病好了,家里那么多的事,她怎好意思说来玩。还是算了吧!”
沈穆清目光转流:“要是公家办灯会,我们不如也去凑凑热闹吧!”
梁幼惠的声音含糊:“我们跑到外公家玩了,那祖母怎么办?”
沈穆不由讪笑。
嫡亲的就是嫡亲的…她虽敬着太夫人,却少了梁幼惠这种发自内心的关爱。
“二月二呢?二月二龙抬头,是踏青的好时节,到时候,我们一起约了宛清表妹去踏青吧?”
梁幼惠良久未语。
沈穆清再望去,发现她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沈穆清不由长叹一口气,望着挂在帐角的香囊发起呆来。
冯宛清送这錾银黄莺给梁幼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通过这些蛛丝马迹让她发现些什么?还是“还君明珠双泪垂”…可不管怎样,有一点沈穆清却很明确。一是不能让这件事的影响扩大,二是不管事态发展到怎样不利于她的局面,都不能和梁季敏翻脸。要不然,这就会成为李氏的催命符。
她拿定了主意,想见冯宛清一面的念头更强烈了。
沈穆清决定明天在冯氏的身上下功夫。
她正想着,有人轻轻地叩门。
值夜的凝碧麻利地爬了起来,披了衣裳贴着扇门轻声地问:“是谁?”
“我,英纷!”
凝碧开了门:“什么事啊?三少奶奶才刚睡下!”
英纷穿着小衣披着祆儿,手里持着羊角台灯,看得出是匆匆起床:“值夜的婆子说,太太来了,正在三少爷屋里,让三少奶奶起了,赶紧过去一趟。”
沈穆清“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出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透着慌乱:“家里来人了吗?”
英纷怔了怔,才听出沈穆清话里的意思,她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我让李妈妈去问去!”
深更半夜的,做婆婆的亲自到儿媳妇的屋里来,只怕是娘家出了大事情…
凝碧也慌了,从墙角的火盆罩子上拎起一件白绫祅儿就跑到床边给沈穆清穿衣裳。
沈穆清已下了床,站在床沿边催着英纷:“快去!问清楚了,问仔细了!”
英纷应声而去。沈穆清这才接过凝碧手中的衣裳披在了身上,又不耐烦地道:“裙子,找条裙子我套着就是…”
凝碧“喛”了一声,转身跑到墙角找到了给沈穆清搭在火盆罩上烘着的桃红色裙子,重新跑到床边给沈穆清系上,又从衣柜里拿了件镶玄狐皮的披风。待她折回了床边,却发现沈穆清还在那里扣衣襟。她忙把披风放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去给沈穆清系衣襟——她这才发现,沈穆清的双手抖的厉害。
“不会有事的!”凝碧忍不住低声地安慰沈穆清,“太太还要看着姑娘开枝散叶,还想要抱抱外孙呢!不会有事的!”
沈穆清的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好容易收拾完,英纷还不见踪影,沈穆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由凝碧掌灯,出了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洒在屋檐树梢地面,显得特别的明亮清静。
第八十三章 动荡不安
东厢房的屋檐下立着董妈妈。
看见沈穆清,她忙撩了帘子:“三少奶奶,夫人等半天了。”
沈穆清轻轻地朝着她点头:“有劳妈妈了!”
声音有着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平静和笃定。
她进了屋子。
屋子里只有冯和梁季敏两人。
冯氏面沉如水地坐在堂的太师椅上,而梁季敏则眉头紧锁地立在冯氏的面前,气氛显得很是凝重。
沈穆清心里松。
月桂早上回去的时候如往常一样给她带来了李氏的信…如果是李氏出了什么事,大家的表情应该是悲伤的才是…或者是,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她屈给冯氏行了礼:“娘找媳妇,不知有什么吩咐?”
冯氏着沈穆清招了招手。
沈穆清立刻乖巧地走到氏地面前。
冯氏拉了沈穆清地手:“穆清。侯爷出大事了!”
沈穆清愕然。
冯氏已道:“元蒙可汗脱脱木设了圈套诱老爷出关应战…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而且还被脱脱木把宣州城占了…”
宣州。是宣同总兵地府衙地所在地。而且是西北第一要塞重镇…很多年前。大周地太宗皇帝就是把元蒙人赶出了宣州才敢号称一统中原地…
她不由汗透衣襟。
冯氏已泪盈于睫:“穆清,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梁家,你能救侯爷了!”
这样一顶大帽子盖下来,沈穆清很是惶恐:“我,救侯爷?”
“送给皇上的奏折要五日后才到消息是父亲派了手下一个斥侯日夜兼程送来的,”梁季敏满目悲凉,“娘的意思是,趁着内阁还不知道这件事,让我们连夜回沈家商量岳父,看这件事怎么办?”
原来如此…可这件事这么大箴有能力帮梁渊吗?而且梁渊的这次战败,会不会连累沈箴呢?梁家会不会因此而败落呢?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沈穆清心乱如麻。但她却不敢对梁季敏的提议表现出任何的犹豫和迟。一来是从这门亲事定下之日起,两家已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哪里还有撇清的可能。二来是自己在梁家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有任何不得体的表现,只怕以后都难以在梁家立足。
思忖中抬头,正好看见冯氏含泪的目光满是哀求地望着她。
沈穆清心中一软膝给冯氏行了礼:“娘,我这就和相公回去向老爷讨个主意。”
或者是一直担心的事有了希望氏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她谨慎地嘱咐沈穆清:“天色已晚,城中也宵禁了,你们拿了侯爷的名贴去明时坊,路上要是遇到巡城将官问起,你们就说是母亲病重,回家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