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信见了,笑容尴尬,忙催着梁季敏:“还不给您岳父赔不是?说下一次再也不敢了!让你岳父原谅你这一次!”
梁季敏就鹦鹉学舌般地说了。
沈箴听着,算式彻底地死心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却脸色微霁。
梁叔信心中一喜。上前两步站到了深圳的跟前,露出一个恭敬的微笑:“一个女婿半个儿。三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父亲离得远,鞭长莫及,还是要您来教导。”
沈箴的脸色越发的柔和了。
“该打的您就打,该骂的您就骂。我们梁家上上下下都感激您教导了他。”梁叔信继续朝沈箴说着好话,“你有什么嘱咐的,直管跟三弟说——今天我也在场,保证能做到。”
“快起来吧!”沈箴听着,微微一笑,“男子汉大丈夫,纳个小妾,也不算什么!只是用的这方法不对!”
梁氏兄弟见沈箴开了口,俱都松了一口气。
“是,是,是!”梁叔信跌生道:“这也是他不知道轻重,以后还需要您好好的教导教导三弟。”
“教导谈不上,他上有父亲,下有祖母,俱都是远见卓识之人,让我教导,梁家也太谦虚了。”沈箴笑容和蔼,好像看到梁季敏磕头认错后对七天前发生的事已毫无芥蒂,“你们两兄弟一起来,想来梁家也是诚心诚意要接穆清回去的。可我已经答应穆清,让她在家里过完清明节,给她母亲扫过墓后再回去的。”
梁氏兄弟都傻了眼。
特别是梁季敏,眼底闪过一丝焦虑。
沈箴看着,心里冷冷一笑。
“你们也知道,女子心细,鸡皮蒜皮的小事都会没完没了的,更何况是纳妾这样的大事。”沈箴颇有几分感慨地道:“我等会再去跟穆清说说,要是她还不肯回去,你们也别管她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等过几天,她相通了,自然就想回去了。”
“多谢岳父成全!”梁季敏忙向沈箴道谢。
梁叔信望着沈箴那张淡定从容的脸,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只是没等他细想,就看见汪妈妈陪着兴高采烈的梁幼惠走了过来。
梁叔信知道自己妹妹是个直肠子,看她这神色,他眼底不由有了几分喜色,想到了临来时祖母的话。
“——本来想让驸马爷亲子去接,可驸马爷说有事,只能让你陪着你弟弟去了。你去的时候,带上你二妹妹——她不是天天吵着要三嫂吗?让她也去。孩子都喜欢孩子——幼惠一哭一闹,她会心软的。”
念头闪过,梁幼惠已屈膝给沈箴行礼。
沈箴望着她的目光很是慈祥:“怎么?这么快就见过你三嫂了!”
梁幼惠点头,笑道:“沈老爷,那我们先回去了——等过了清明节再来接三嫂哦!”
梁叔信满腹狐疑,沈箴却已端茶送客。
兄妹三人除了花厅,梁叔信迫不及待地问梁幼惠:“你三嫂都说些什么了?”
梁幼惠就朝着梁季敏冷冷地“哼”了一下,道:“三嫂说,冯宛清和三哥如果不一起向她磕头赔罪,她是不会回梁家的!”
冯宛清和三弟吗?
梁叔信不由沉思。
冯家当初之所以答应把冯宛清嫁过来,也是为了家丑不外扬。但这件事对冯家的伤害,却是不言而喻的。冯宛清一回到冯家,就被关了起来,两个近身服侍的丫鬟说是被卖了,可是谁也说不清楚卖到了什么地方。还有,原来给冯宛清准备的嫁妆也收到了库里——想在这个时候把冯宛清叫出来和梁季敏一起给三弟妹磕头赔礼,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冯宛清成了自家人——想到这里,梁叔信不由心急,眉头紧锁。
“二哥,这件事,你也别担心了!”梁季敏见哥哥很是为难的样子,安慰他道:“宛清之前就对我说过,说沈家不会就这样罢休的。我们也都早有了思想准备。到时候,不管沈穆清如何刁难我们,我们都会忍的——”
梁叔信闻言止步。
这算是什么?妾还没有进门,就要灭妻?
他望着梁季敏不以为意的脸庞,摇头苦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力挽狂澜
梁家是给梁渊送信了,不过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给梁渊的问候信中顺便提了一句,说梁季敏不听话,想娶冯宛清为妾,沈穆清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等梁渊接到信的时候,已是正月二十八。他一看,当场就把书案给踹倒在地,立刻叫了大儿子梁伯恭来,把信递给他看,并道:“你立刻赶回去,先把老三给我杖责四十,然后再去和你舅舅商量这件事该怎么——是保他嫡亲的外甥儿子,还是保庶出的堂侄女?如果保庶出的堂侄女,那就只好让他嫡亲的外甥儿子纳之为妾,不过,这样一来,他嫡亲外甥儿子的前程就全完了;如果保嫡亲的外甥儿子,那就把庶出的堂侄女杀了…但不管怎样,你都代为父去沈家负荆请罪,务必要把你三弟妹给接回来!”
梁伯恭眼睑轻垂,不敢搭腔。
父亲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看外,可让自己去办这件事,他的确很为难…梁渊见儿子没有动静,也明白过来。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让人扶正了书案,分别给舅兄、母亲和妻子各写了一封信。
梁伯恭接过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到时候见机行事!”梁渊语气里有几分犹豫,“万万不可与沈家交恶。要知道,我们在外,沈家在内,最怕是不知上意…”
梁伯恭点头:“爹放心,我知道轻重。”
梁渊脸色微霁,略一思索,还是忍不住再次嘱咐这个自己最器重的儿子:“沈箴此人胆识过人又诡计多端,就是王公公,也忌惮他几分——要不然,也不会趁着他下诏狱把他往死里整了…这种人,指不定哪天就爬起来了,万万不可得罪。”
梁伯恭很着重地应了一声“是”
他快马加鞭,在二月初五黄昏时分赶到了南薰坊。
梁府的门房看见梁伯恭大吃一惊,飞快朝内通禀。所以当他走到二门时,迎面就碰到了紫娟带着几个丫环妈妈急急朝他走来。
远远的,紫娟就急声道:“大少爷,太夫人让您现在就去她老人家那里!”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时间梳洗了。
梁伯恭满身风尘地跟紫娟去见太夫人。
太夫人焦急地站在屋子中间,没等梁伯恭给她行礼,就急切地道:“可是你爹出了什么事?”
没有摸清楚府中众人的态度,梁伯恭是不会随便开口的。
他笑着给太夫人行了礼,将梁渊写给太夫人的信递给了一旁的紫娟:“爹没什么事!他老人家接到了母亲的来信,就吩咐我亲自给您送封信回来。”
太夫人有些困惑地望了梁伯恭一眼,然后接过紫娟手中的信,让人掌了灯,歪在炕桌旁看了起来。
梁伯恭一直静静地立在那里,细细打量着太夫人的表情。
从最开始的不解到现在的震惊,太夫人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她把信拿在手里摩挲了良久,然后遣了身边服侍的,盯着梁伯恭问道:“你真不知道你爹在信里写了什么?”
梁伯恭很真诚地回答:“回祖母的话,孙儿真的不知道!”
太夫人的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缝。
又过了良久,她才道:“…你三弟娶了一房小妾,是你母亲的外甥女,也就是冯府的五姑娘,你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们和冯家说一声,把这件事办妥了…可是,现在冯姑娘已经抬了进来…”
或者,父亲在给母亲的信中,也是同样的说辞吧!
冯氏接到信,也会有同样的犹豫吧!
梁伯恭很想问一句:现在冯家是舅舅当家,他是会偏袒自己那个当了庶吉士的嫡亲外甥呢,还是会偏袒那个作了丑事的庶出堂侄女呢?
可他什么也不能说,笑道:“父亲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孩儿也不好妄断。”
太夫人眼底就透出了几分疲惫:“…他们沈家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让叔信和季敏去赔不是了,他还这样一点情面也不讲…别以为只是我们梁家出丑,到时候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他望着祖母那张忿然的脸不由发起呆来。
说实在的,他这一路也在想这件事。
沈家到底要什么?
只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这件事才能圆满的解决。
梁伯恭正欲开口相问,外面传来一阵霍霍靴响声,梁叔信没经通禀就闯了进来。
“大哥,我听说你回来了,可是爹爹出了什么事?”梁叔信神色有些慌张。
梁伯恭忙安抚他:“没事,没事。是爹让我回来给祖母和母亲送信。”
梁叔信眼中有首浓浓的困惑。
梁伯恭忙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口中却道:“几年不见,你倒没有了往日的持重。见到祖母,也不知道行个礼!”
梁叔信听了,忙向太夫人行礼,笑道:“我好久没有看见大哥了…”
“知道你们兄弟情重。”太夫人呵呵地笑,“你大哥一路辛苦了,你带他下去梳洗梳洗吧!至于你爹爹的信,我要仔细想想。”
梁叔信连声应“是”,两兄弟给太夫人行了礼,去了花厅。
花厅里服侍的丫鬟遣走后,梁伯恭急声道:“三弟怎么做出这种事来?你做哥哥的也不管管?现在情况怎样了?”
梁叔信也满脸的委屈:“三弟的性子大哥又不是不知道,他发起混来,我哪里管得住,而且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妹…还有舅舅的颜面…我也是两边不讨好!”
太夫人从小就喜欢读书好的三弟,就是自己,隔着嫡庶,不也不好去管这件事吗?
想到这些,他不由心中一软,轻声地对弟弟道:“你也别急,给我好好说说事情的经过,清寒有沈家的反应!”
梁叔信从小就信服这个哥哥,见到他如见到主心骨一样,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梁伯恭越听越心惊。
“真是糊涂…怎么能请太医…就算是请了太医来,也应该当场让太医处理…”
梁叔信不由苦笑:“当时大家都慌了,谁也没有想到。”
梁伯恭神色微讶:“你大嫂呢?她也没有想到吗?”
梁叔信摇头:“那时的情况乱糟糟的,我去找三弟了,双瑞去了公主府,大嫂又要安抚亲眷,又要照顾伤心的三弟妹和幼惠…等回过神来时,事情已一发不可收拾了。”
梁伯恭不由叹气:“徐太医那里,你们事后可去过?”
梁叔信点头:“去了。不仅徐太医那里去了,就是都察院大人那里,顺天府尹龚大人那里,都去打点了。要不然,沈家的状子递上去的时候,这个事就包不住了。”
“你说什么?”梁伯恭愕然,“沈家递了状子到顺天府?”
梁叔信苦涩地笑:“写了三北二十七条罪状…要义绝!”
“谁写的?”
“沈老爷亲自写的!”
梁伯恭倒吸一口凉气:“沈箴文采,是连太后娘娘都曾先进选举赞雀过的…状子上怎么写的?”
梁叔信幽幽叹一口气:“不孝!”
梁伯恭虽然猜到,但听弟弟这么一说,身子还是忍不住小小地震了一下。
“皇上以孝行治天下…这要是开审,三弟只怕是…”
梁叔信也点头:“所以我才着急!可又不敢跟爹讲,怕他发脾气…”
现在追究这些有什么用?该发一的早已发生了。
梁伯恭沉吟道:“祖母和母亲,都是什么意思?”
梁叔信低声道:“祖母的意思,最好是找个机会暴毙了…母亲没有作声…”
梁伯恭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去见顺天府尹龚大人——先把那边稳住了再说。”
梁叔信见梁伯恭神色凛然,充满了自信,一直犹豫徘徊的的心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