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可别寒碜我了。”萧飒摸着头笑,一副憨厚的样子,“我那不是文不成才考武的了吗?”
沈穆清不由张口结舌。
萧飒什么时候和老实沾上了边。他在老沈面前表现的可真是多面啊!
那边沈箴已笑道:“中进士,点状元,只不过是一个手段罢了。你看看大舍,哪里是为官的料?他这样,能老老实实不给我惹祸就是好的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劝慰的话自然只能由沈穆清说:“大舍少了一些历练,过几年就好了。”
“从小看到老。”沈箴不以为意,“他小时候就怯弱,这是天性,就算是以后能克服,到了选择的关键时刻,只怕也畏手畏脚,惶惶恐恐的,总不是那个事。”
是\任翔见他们联袂而来,就知道是为了沈月溶的事,又见他们说话绕来绕去没个重点,不禁心里急,朝着沈穆清直眨眼。
沈箴精明强干,任翔的小动作自然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他微一思忖,直言道:“穆青,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沈箴望了沈穆清一眼。
沈穆清整了整思路,把找到了春意的事告诉了沈箴。
沈箴听了半晌未语。
屋子里气氛沉凝。
“都是我不好。”任翔眼底闪过痛苦,“早知如此,我不应该苦苦相逼的。”
“与你何干!”沈箴叹道,“这是她的选择。何况,她这样,总比落到风尘中的好。”
竟然和萧飒想的一模一样。
任翔听了只是叹一口气。
我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谁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时间,四人对坐无语。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厮惊恐的声音:“老爷,皇,皇上来了!”
屋里人俱是一震,但都很快回过神来。
沈穆清匆匆给沈箴行礼:“我回避一下。”
还没有等她走到帘子前,门帘子“唰”的一声被撩起,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沈穆清不敢打量,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跪在地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襟摩擦之声和跪倒的声音:“皇上!”
“起来,起来!”皇上的声音很温和,“这是在爱卿家里,又不是在大殿里,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又道,“这位是谁?”
皇上从沈穆清面前走过,身后跟随之人的玄色鞋子在她眼前掠过,然后是挪椅子的声音。
“回皇上,”沈箴语气很恭敬,“此人姓任,名翔。是时阁老的孙女婿。与小婿萧飒较好,今天萧飒沐休特意来凑个热闹。”
“嗯。”皇上轻轻回了一声,沈穆清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这是爱卿的长女吧?”
“正是。”沈箴的语气内敛而稳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皇上语调很轻快,“都起来吧,说起来,朕也不是什么外人!”
有人上前搀沈穆清。
她低头敛目的站了起来,立在了一旁。
皇上就遣了身边的人。
沈穆清和任翔都随着那些人退了下去。
站在屋檐下,这才发现自己鬓角有薄薄的汗。
有人就朝着沈穆清眨眼睛。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谷大宝。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沈穆清去指挥丫鬟们上茶上点心,服侍皇帝跟前的人。谷大宝找了机会对沈穆清悄声低语:“皇上心情很好,想和沈老聊聊天!”
沈穆清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皇权至上啊!皇上一个举动,下面的臣子想破了头,不过,好像自古至今,都是一样。
她给谷大宝介绍了任翔。
任翔一向机灵,几句话就让谷大宝对他好感倍增。
沈穆清就让任翔招待谷大宝一行人。
皇帝在沈家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到了黄昏时分才打道回府。
大家都松懈下来,觉得皇上对沈箴遮这样的礼遇,都高兴起来,脸上有掩不住的笑容。特别是陈姨娘,对沈穆清和时静姝道:“你们说,我们家大舍要是能中了进士,皇上看在老爷的份上,会不会殿试的时候点他一个状元?”
“会啊!”沈穆清和时静姝交换了一个眼色,看到彼此眼中都有盈盈笑意,就笑得更欢快了,“皇上看在老爷的份上,一定会点大舍一个状元的。”
陈姨娘就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家大舍,不是我说的,聪慧的很,小小年纪进中了状元。”
时静姝掩嘴而笑。
沈穆清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了陈姨娘的话:“姨娘,你看,要不要吩咐摆饭了!”
陈姨娘这才打住了话头,下去吩咐丫鬟们传饭。
时静姝就趁着这机会拉了沈穆清的衣袖:“明人面前不打诳语。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任翔出去一趟回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
沈穆清想了想,把沈月溶的事告诉了时静姝。
时静姝是知道沈月溶和任翔曾经定过亲的。当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沈月溶,所以任翔也没有对她说的很清楚。时静姝听了半晌无语,良久叹道:“也难怪他会伤心,两人差点成了夫妻。”
“你不会是以为任翔与我堂姐有什么。”
没待沈穆清把话说完,时静姝已打断了她的话:“我了解任翔,他肯定不是因为对沈姑娘有什么情愫才会这样伤心,只是想到沈姑娘这样的遭遇,自己也是推波助澜的人,良心上难免不安罢了。”
“那你就好好安慰安慰他吧!”沈穆清见时静姝很自信,微微笑起来。
回到家里,银良在门口翘首以待,看见两人的马车,立刻跑了过去:“爷,奶奶,下午大太太来了,听说您们都不在家,又走了,我留也留不住!”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何去何从
“大太太来了又走了?”沈穆清愕然,上前两步,盯着银良问:“去哪里了可留下什么话没有?一个人来的吗?”
银良忙道:“大太太由玉簪陪着来的,身边只带了一个护卫。没有说去哪里。留了话给您,说她明天一早再来。”
沈穆清和萧飒面面相觑。
“由玉簪陪着,身边只有一个护卫?”萧飒眼底闪过困惑。
银良点头:“我说让小厮去石化桥沈老太爷那边报个信,大太太不同意,我留大太太歇了会,她老人家也不坐。问:待会奶奶回来了到了哪里找您?也不答应。”
“大奶奶回来了呢?她为什么不等我们回来。”悦影望着父母,满脸的不解。
沈穆清和萧飒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得好,正支支吾吾的,有人疾步而来。
大家循声望去,是萧诏带着两个护卫。
沈穆清愕然。
萧诏已高声道:“萧飒,看见大太太没有?”
“我们今天去了石化桥。”萧飒简短的道,“大太太没有碰到我们的人,又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正准备派人找找。”
他没有把大太太明天一早要来的消息告诉萧诏,是不是在他的心里,生母比这个生父更重要些呢!
沈穆清思忖着,就听见萧诏叹一口气,道:“我在连升客栈留了人,要是有大太太消息,你让人去那里传个信。”说着,几个跳跃,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大爷爷好厉害啊!”小小的子扬望着萧诏远去的背影,微张着粉红色的嘴唇,满脸的震惊。
“笨蛋。”悦影轻声的斥责弟弟,“大爷爷是漕帮的帮主,当然厉害!”
“那我当了漕帮的帮主,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应该可以吧!”悦影语气很不确定的道,“要不然,怎么会当漕帮的帮主呢!”
两个大人听到两个小孩的对话都有些啼笑皆非。
“有什么事我们回屋再说!”萧飒搭了沈穆清的肩,一家人快步走了进去。大门在“呀丫”声中缓缓合上。
“你说,大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萧飒由着沈穆清帮他更衣,“两人不是一起去的清源吗?怎么又各走各的了!”
“你也别急,”沈穆清安慰萧飒,“大太太和大老爷都是久在江湖行走的,身边也有人,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大太太既然留言说明天一早来,出了什么事,明天一早不就清楚了!”
萧飒没再做声,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嘱咐沈穆清,“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让人去告诉我一声。”
“放心。”沈穆清送萧飒上朝,“我知道轻重。”
把孩子都叫起来,又吃了早饭,处理了些家务事,眼看着日上三竿,大太太这才姗姗来迟。
“出了什么事?您住哪里?”沈穆清拉着大太太的手连珠炮似的问道,“吃了早饭没有?”
大太太叹一口气,和沈穆清进了屋,遣了身边的丫鬟,苦笑道:“真是一言难尽!”
沈穆清亲自给大太太斟了茶,笑道:“既然是一言难尽,那就慢慢说好了。”
大太太喝了口茶,思忖半晌,沉吟道:“我和大老爷去看了芸娘,芸娘虽然对我们不冷不热的,但我看得出来,她还是很高兴见到我们的。特别是我提出那王家不是良配,王家三公子要让人好生查查,她也没有拒绝,我们在那里过了年,芸娘找我去趟湖州,打听打听王家公子的为人,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大老爷听了,说他在那边有熟人,不如陪着我去。我知道他是有本事的,能随我去自然是事半功倍,就同意了。去了湖州一打听,那孩子倒是个成气的,我也放下心来,给芸娘抱了个信,正想着眼看快到清明了,要不要回趟锦州,大老爷却让我跟他回林城,还说,我这么多年没有回去,家里的事都是二太太担着,于情于理都要向二太太道声谢才是。我一向,也是,就和大老爷回了临城。谁知道,我们前脚进门,那个后脚就追了来。我突然间觉得心灰意冷。趁着她闹得凶,轻车简从连夜出了临城。心里惦记着悦影和子扬,就来看看他们两个。”
话虽然说得模糊,但沈穆清也听出个七七八八来。
“茶秀,去了临城?”
大太太点头:“可不是。”
“那老太爷他们。”
“这么多年了,老太爷也疲了,我也厌了,大老爷想怎样就怎样吧!”
“昨天晚上,大老爷追了过来。”沈穆清打量着大太太的神色,“相公只说你来过又走了,没告诉大老爷您今早要来。”
“这样很好。”大太太眼底闪过无奈,“我和那冤家,见不得面,一见面,无风都要起三层浪。”
“看您说的。您和大老爷在清源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那也是要顾着芸娘的面子。”大太太脸上竟然飞过一道绯红,“我们总不能让庄家的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吧?”
沈穆清猜测着。
“那在湖州呢?”她微微的笑,“在湖州的时候还不是大老爷帮着跑前跑后的!”
“他自己的外孙女,他能不帮忙吗?”大太太强作镇定,“那也是应该的。”
“您看,您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沈穆清笑道,“说起来,您和大老爷辛苦了一辈子,不如趁着现在身体还好,到处走走。”
“正是这个理!”萧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