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百年慌慌张张“哦”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手上还拿着那件鹅黄色绣着牡丹花的肚兜,无措地道:“怎么,怎么帮?”

就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间,顾夕颜又用力地连踢桂官下身两脚,桂官疼得一弯腰,手不由得捂住了下身,像虾米似的倒在了床的榻脚上。

百年吓得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

“给我闭嘴!”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训斥着百年。

百年惊恐地捂嘴。

男的当然是桂官,女的自然就是顾夕颜。两个异口同声地训斥了百年,又互不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顾夕颜毕竟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拜现代发达的资讯所赐,她的见识要远远地超过同时代的人,顾老爷身边的异样她早就看在心里。现在百年想逃走,她出声相告原是准备帮帮他的,告诉他自己的镜台有金饰,没想却引出桂官这样的举动出来,完全就是一副行窃被发现后要杀人灭口的架式。

读了那么多的报纸,看了那么多的电视,难道还不知道后果会如果吗?更何况,狭路相逢勇者胜。

顾夕颜面色凌然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抽出裤腰带就绕在了桂官的脖子上:“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勒死你。”她还怕桂官不相信她的决心似的,用力勒了勒。

桂官立刻双手抓住了脖子上的白绫,像死鱼似的翻着白眼在榻脚板上挺了挺。

百年瑟瑟发抖,突然对顾夕颜道:“二姑娘,我去帮你叫人!”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桂官满脸不敢相信似的抬起头来,艰难地伸出手朝百年的背影来喊了一声“你”,又颓废地垂下。

顾夕颜更是意外,没想到桂官帮了百年,百年竟然一见形势不妙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连茶凉的功夫都不等。

她冷冷一笑,说:“桂官,看样子你的兄弟不像你想的那样对你有信心。”

桂官双手抓住脖子上的白菱不动,面色沉静如水,眸子里却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似的已经变成了红色。桂官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顾夕颜,把当她成一个养在深闺的名门千金,哪知道今年第一次交锋就尝到了那几脚的功力,又看到她眸中的寒意,他不由暗暗心生悔意,为了帮一个不知恩德的卑鄙小人而让自己陷入了这种危境,这也是他太小瞧人了的结果。百年跑去找人了,最多不过两盅茶的功夫,如果他不能找到让顾夕颜放了他的理由,那这几年在顾府里忍辱负重就全都白费了,说不定自己的人生就到今天为止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淡淡地说:“我听说老爷在外院请客,都是一些朝中显贵哦!”

顾夕颜转念就知道桂官说这话的意思。

谈判要开始了!

输了人都不能输阵势。顾夕颜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盈盈地望着桂官,说:“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她表情温和,声音轻柔,眸子里却闪烁出如刀似锋的锐利,能让桂官清楚地了解到她心中的忿恨。

第二十三章 无奈妥协

有的人漂亮,有的人聪明,有的人富有,可它都比不过一样东西,那就是幸运。桂官是个漂亮的人,也是聪明的人,可他一生缺乏的就是幸运,所以他总是离幸福很远,可他像一根被大石头压住的小草一样,从来不曾认输,一直不屈不挠地朝着太阳的方向长生,总希望有一天能沐浴到阳光。

只要有一丝的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他是在威胁顾夕颜。

如果不放了他,等人来了他就会说自己和顾家二姑娘有私情,要死大家一起死。

顾夕颜如果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就害怕了。她轻轻地笑,目光冰冷如三九寒冬里的冰棱:“有百年帮我,你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是啊,百年去叫人了,会当着别人说些什么呢?就是一个笨蛋也知道答案,更何况像桂官这么聪明的人。

他全身僵硬,脸色一片灰败。

顾夕颜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自己只是觉得桂官手段太狠,有点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现在他这个样子,难道还真的把他给勒死不成。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人打架……怎么办呢?时间一长,真的人来了,自己和桂官岂不是要狗咬狗一嘴毛,白白让那个百年得了好处去……这都是怎么跟怎么啊?两个想帮人的人反而对峙在这里了……

桂官额头冷汗直冒,不仅是身下疼,还有对即将发生的未知的恐剧。

我不能就这样坏了事……多少年的等侍,多少年的期盼,多少年的忍辱负重,却因为自己一次愚蠢的自以为事而前功尽弃……不,不,不,不能这样……他脑筋飞快地转着,脱口而出道:“我听以前在溶月斋里当差的哥哥们说,你小时候也曾得到过他亲自指点……”

顾夕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绕在手间的腰带不由紧了紧,勒得桂官松不过气来,他不由得昂了昂头,正好可清楚地看见坐在床弦边的顾夕颜,她如白梨花般静谧的脸上升起一股戾气,鬓角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该死的顾老爷,自己刚开始只是猜他喜欢男孩,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个恋童癖,不,他比恋童癖还要龌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会不会就是顾朝容要送走顾夕颜最根本的原因呢?如果是这样,那顾朝容就是应该知道顾老爷……一时间,顾夕颜心乱如麻,绕在手上的腰带不由勒得更紧了。

顾夕颜的忿怒,脖子间的痛疼,让桂官脑海闪过一道白光,照亮了他混沌的思维。他喘着气,声音沙哑地说:“二姑娘,我,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可怜人……九岁的时候被他买进府里来……不管他怎样对我,我都温顺随和,只要他愿意告诉我认字,愿意教我学问……他答应过我,再过一年,就把我入藉,我就可能用自己攒下的银子为自己赎身,也可以能去参加科举考试,谋一个出身……二姑娘,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刚才是我糊涂了。姑娘说出那番话原是好意,只怪我太害怕,没有听出来……二姑娘,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回来,也不想入宫,我们都是一样的……”

顾夕颜听着桂官的话,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一个台阶,现在只有和桂官和作,等会才能同仇敌忾地对付百年。

那才是真正的危机!

她渐渐地松开了手中的腰带。

桂官却像怕她反悔似的,继续道:“二姑娘,那个丁执事不是个好人,你不要听他的……”

顾夕颜眸中闪烁着寒光。

“我没有骗你。”桂官急急保证道,“他是夫人娘家带来的,却帮着老爷,帮着老爷专门调教,调教我们……”

每个人都有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只要不是有阻生存,顾夕颜通常都会很宽容地对态。桂官的话却让她想起香樟林中和小顾夕颜见面时她说的“丁执事说不听话说让我把她们都卖了”的话来,心中对这个人的人品有了新的评价。她心中一动,问桂官:“你还知道些什么?”

桂官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路子走对了,尽量语气平和地说:“那天姑娘和丁执事在树林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丁执事没有对姑娘说实话。”

顾夕颜表现得非常冷淡似的“哦”了一声,心里却想到了那天树林里看见的那个朝天挥动的脚丫子。

是谁在那里偷情呢?

桂官、欢陵还是百年……

桂官偷偷地打量着顾夕颜的表情,看她并不是很注意地在听这件事,心中不由暗暗着急。现在的时间太宝贵了,如果不拿出一点让她感兴趣的东西快点放了自己,到时间百年来了,不管是个怎么的说法,自己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他急急地道:“皇五子没有成亲,但他自幼和方少莹青梅竹马,两家早有盟约,选妃只是个走形式而已……”

“哦!”顾夕颜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

桂官急道:“盛京里谁不知道……”话还没有说话,他就看见顾夕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心中暗急:说错话了!如果盛京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消息还有什么用处……

顾夕颜也知道时间紧迫,现在也不是谈话的时候。她细细地打量桂官。

怎么办好呢?自己可还真没那杀人的心肠和胆量……

桂官看见顾夕颜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眼中闪过犹豫的光芒,心中一动,突然脱下手腕上的一支银手镯递给顾夕颜:“二姑娘,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把它放在您在这时……”

顾夕颜当然是不会相信他的说辞的,但现在也只有如此。

她接过手镯,将绕在桂官脖子上的腰带收了重新系在自己的裤子上。

桂官一边摸着脖子大口喘着气,一边却偷窥着顾夕颜。看见她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在自己面前系腰带,不由心头一凉。

这个女人,真是实务,什么都做得出来。

脑子里这样想,心里却隐隐生出一股惺惺惜惺惺的感觉来。

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顾夕颜系好了裤带,看见桂官还坐在榻脚上,轻轻地踢了他一下:“你那里是不是很疼……”

的确很疼,可桂官能在一个和自己差不大的姑娘面前说这话吗?

他红了脸,小声地说:“不是……”

“那你还不快走!”顾夕颜催他,“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今天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睡觉,至于你的那部分,你自己想办法……”

月光照在顾夕颜的脸上,她又恢复了那如白梨花般静谧的神色,说话时轻扬的嘴角好像时刻带着笑意,给人一种甜蜜、温馨、柔和的美好感觉。

桂官却打了一个寒颤。

这女人,太,太……两面三刀了……

桂官点了点头,像被鬼追似的跑了。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收拾被百年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

怎么有人那么笨,偷东西不偷金银道饰,却去偷什么衣物……

这完全是顾夕颜的一个误区。

百年见到过的妇人藏东西一般都会藏在衣箱底下,有谁会家顾夕颜那样,大大咧咧地值钱的首饰都放在镜台上……

百年的动作有点慢,待顾夕颜收拾好了东西还没有人来,她躺在床上又不敢睡觉,觉得这内院太不安全,好像什么人都能进来似的……她又想起了那天在溶月斋看到的那个蒙面女背剑的女子……真是麻烦,穿越就穿越,干嘛还让她穿越到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里来,难道她就不能好好地当一回千金大小姐吗?以前班上有同学在那里感叹“我家有什么啊,就只是有钱而己”,当时自己觉得真是假惺惺的,现在看来,可真是各有各的烦恼。像现在自己,不就连睡个觉都怕丢了丧命吗……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半天,外面才有了动静。

顾夕颜蹑手蹑脚地将窗户支开一道缝偷窥,竟然是端娘她们游完灯会回来了!顾夕颜捂在被窝里一阵呵呵低笑。

她和桂官都高估了百年的胆量。搞了半天,这家伙就是直接逃跑了!

顾夕颜这才有机会打量桂官留给她的手镯。

手镯是银色的,约有一根宽,缕空雕着花纹,好像刻的是蝙蝠,有寿子之类的东西,掂在手里并不重,应该是银子打成的。也就是一枚普通的银手镯。

顾夕颜随手把它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大小正好。

她把玩了一会然后从手上褪下来塞进了枕头下面,倒头就睡,心里还惦记得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去崔宝仪那里上课?万一自己表现得很差,会不会引起端娘的怀疑……还有,再和桂官见面时的确要好好地谈谈,他怎么看出来自己不愿意进宫的。

自己现在在这深诧大院里,消息闭塞,恐怕被顾老爷卖了还会给他数银子……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还间夹着横月她们偶尔发出的兴奋谈话声,顾夕颜安下心来,慢慢睡去。

第二十四章 一波三折

第二天一大早,顾夕颜梳洗完毕就去守园给顾夫人请安。

顾夫人也是刚刚起来,披头散发的脸上倦意重生,她疲惫地看了顾夕颜一眼,说道:“以后要上学了,就不用每天来给我请安了。”

顾夕颜恭敬地回答:“母亲待人宽厚,我也不能失了体统!”

顾夫人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淡然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每月初一来给我请安就行了。”

顾夕颜态度谦和地应了一声“是”。

顾夫人叫来田嬷嬷领她去崔宝仪那里。

两个人走出守园,都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也就是一个夕秋节,人事两重天,宋嬷嬷就这样没了。

田嬷嬷好像没有宋嬷嬷那么多说话,一路上都很沉默,到了崔宝仪那里,是先前领她出来的伍嬷嬷领她们进去的。崔宝仪接见她们的屋子叫“稻香”,白墙青瓦的三间小轩,门前种着一棵老桂树,枝叶繁茂,亭亭如华盖,绿色的叶子中夹杂着黄色的小花蕊,满屋桂香。屋子里很整洁干净,一张小榻,几张绣墩,崔宝仪就坐在小榻上等她们。

崔宝仪今天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襦裙,高耸的云髻上斜插了三支碧玉簪,打扮得清新脱俗,淡雅宜人。

顾夕颜也特意打扮过,白色的裹胸,翠绿色拽地高腰石榴裙,耳朵上坠着小小的一粒猫眼石,在光线的浓淡间变换着神秘的色彩,衬着顾夕颜细如瓷白如玉的面孔,妍姿俏丽。

顾夕颜和田嬷嬷上前给她行了礼,崔宝仪请她们坐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田嬷嬷就离开了。像顾夕颜预料的一样,崔宝仪先是问她启蒙都学了一些什么,顾夕颜说只读了《声韵起蒙》,崔宝仪先是让她背了几句,然后又拿出笔墨纸砚来让她写几句。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崔宝仪脸上难掩其失望之色,拿了一本字帖出来:“这是洁玉夫人的字,你拿回去先描红,三日后再来吧!”

顾夕颜很恭敬地朝崔宝仪行礼后离开,伍嬷嬷重新把她送到门外,在门口等她的人变成了端娘。

顾夕颜迎上前去:“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端娘笑道:“田嬷嬷如今是内宅的大管事,总不能每次都送你上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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