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嗯!”顾夕颜一怔。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端娘望着她颈脖间变成了紫红色的吻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着牙又问了一遍:“婚书你看到了没有!”

是问结婚证吗?

顾夕颜顺着端娘的目光望去,脸色一红,忙保证似的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还拿到了齐家的祠堂里祭了祖,收在了库房里。”

端娘的脸色依旧严厉,道:“婚书是什么颜色的,都写着些什么?”

顾夕颜就努力回忆:“白纸黑字,还画了鸳鸯戏水、牡丹花的图案,好还写了生辰八字之类的,具体的,我不记得了!”

初婚是桃红色的,续弦是白色的。

端娘这才落下一颗心来,可一想到顾夕颜那模模糊糊的描述,还是不由狠狠地在她肩膀上拧了一下:“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就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

指责、呵斥、抱怨,却都透着浓浓的爱意。

顾夕颜就咧开嘴傻傻地笑起来。

墨菊已眼含泪水坐到炕沿边,按照顾夕颜原来的习惯给她打起辫子来。

顾夕颜望着自己胸前的两条油光可鉴的麻花辫,想露出一个笑容却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眼泪。

一直强忍着的墨菊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跪在炕前伏在炕延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姑娘,二姑娘,惠兰她,她……”

顾夕颜就觉得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心咚咚地乱跳,一边去扶墨菊,一边急切地问道:“墨菊,你先别哭,惠兰她怎么了?”

端娘就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们这一路从江南到晋地,也听到了不少事,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楚的。我听那个叫翠玉的小丫头说,你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篙才起来,有时候早饭都不吃?”

顾夕颜就心虚地笑了笑。

端娘冷冷地道:“这天也冷,先吃了早饭。吃了早饭我们再说道说道。”

也是,反正现在大家已经重逢了,有什么事,等吃了早饭再说吧!

* * * * * *

翠玉和嫣红早已在檐下侯着了,听见顾夕颜叫,忙打了热水端了进去。

顾夕颜正和她的乳娘、娘家时贴身的婢女坐在炕上说话,大家眼睛都红通通的。

嫣红给顾夕颜肩上围了帕子,要服侍她洗脸,墨菊却道:“我来吧!”

嫣红笑盈盈地递了帕子过去,道:“墨菊姐姐,如今可不能喊姑娘了,要喊太太了。”

墨菊就友善地朝着嫣红点了点头。

她服侍顾夕颜洗了脸,抹了香蜜。

红玉指使着粗使的婆子抬了炕桌进来,夏晴、秋实两个挂了帷幄,拉了帘子,屋子里立刻亮敞起来。

端娘望着顾夕颜,神色间一怔。

那样子,完全就是虚火上升嘛!

她突然间就有恼火。

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国公爷可是过来人,怎么还把她淘得这么厉害!

端娘不动声色,打量着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就感觉到有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瞅着自己。

她装作低头去看炕桌上的菜,然后猛地回头去追捉那道目光,就看见那个叫翠玉的小姑娘神色紧张地低了头。

端娘嘴角就浮起一个冷冷的笑意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青鸟殷勤(中)

在顾家的时候,顾夕颜是很随和的,三人重逢,大家的情绪有点激动,齐懋生又不在跟前,所以墨菊也好,端娘也好,都没有太多的讲究,顾夕颜略一坚持,两个人就和顾夕颜一起就围坐在了炕桌前。

墨菊端着粥,迟疑道:“姑娘,这,这能吃吗?”

顾夕颜笑道:“这是排骨黄豆粥,补气又养身,味道挺不错的!”

墨菊就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顾夕颜满脸期待地道:“怎样?”

“嗯,”墨菊犹豫了一会,小声地道:“还可以!”

顾夕颜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以墨菊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可以解释为“她很不喜欢”。

她怏怏然地吩咐翠玉:“你给端姑姑和墨菊都换碗白粥吧!”然后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口,抱怨道:“就你觉得不好吃,大家都觉得不错!”

墨菊就抿嘴一笑。

端姑姑毫不留情地泼她的冷水:“怕是看你兴致高,不好说吧!”

顾夕颜是被端姑姑训惯了,又知道她说的八成就是事实,就讪然地低了头去吃粥。

翠玉就有些吃惊地望了端娘一眼。

不过,还真被端姑姑说中了。这段时间,顾夕颜不停地调整着菜肴,有时候是鲁菜、有时候是东北菜、有时候是粤菜,八大菜系几乎涉及了个遍。其他菜系的菜还好说,这粤菜,不管是齐懋生还是厨子和红玉,都很难接受。当有一次顾夕颜问她们有没有牡蛎的时候,厨子竟然结结巴巴道:“太太,那是脏东西,怎么能吃!”

顾夕颜煲的各式粥品就只有她自己吃。

端姑姑的心事却不在这上头,她状似无意地道:“爷的早饭谁伺候着?”

顾夕颜不以为然地道:“哦,他在傲啸轩吃,有贴身的小厮伏伺着。”

“那午饭和晚饭呢?也在傲啸轩吃?”

“我们不用管他,”顾夕颜心情大好,三口两口吃完了粥,把碗递给翠玉,让添一碗,“他有时候回来吃,有时候不回来吃。贴身的小厮会提前来禀告的。”

端娘就轻轻地点点了头。

吃完早饭,翠玉给她们上了茶,又上了几碟点心,这才领着几个小丫头出去了。

几个人就坐在炕桌前聊起天来。

没等顾夕颜开口,端姑姑就挪了挪身子坐到了她的身边,低声地道:“来时齐府的三爷已经把你的情况给我们说了个大概,现在我想听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夕颜脸色微红,略略地把这段时间的事给端娘讲一遍,当然,她和齐懋生的那些暧暧昧昧的事就给省略了。

端娘很认真地听着,问道:“如果国公爷没有受伤,你会不会不清不楚地跑到洪台来?”

顾夕颜不想骗端娘,却又不愿意把当时的想法说给端娘听,怕他对齐懋生产生不好的印象。低声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嘴里这么说,目光中却有璀璨如宝石般的光芒闪烁着。

端娘见了,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想当初,可是说的好好了的……”

顾夕颜就红着脸低了头。

端娘思忖了片刻,凑到她耳边窃窃地道:“床笫之间,他可爱惜你!”

顾夕颜的脸腾地就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似的,她有些不安地望了坐在身边的墨菊一眼,娇嗔地喊了一声“姑姑,真是的!”

望着她眉宇间的那股艳丽,端娘突然间露出释然的笑容。

她把顾夕颜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头:“姑娘真是长大了!”

顾夕颜知道她把自己当孩子似的,就静静地伏在她的肩膀上,笑道:“再大也是您养大的孩子。等懋生回来了,我让他给您敬茶。”

话一说完,顾夕颜就怔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下意思里不敢要求齐懋生跪着给端娘倒茶,所以脱口而出的是“让他给您敬茶”。

端娘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哪里有主子跟奴婢们敬茶的。你过得好,我心里就比什么都高兴。你以后可再也不能提这事了,爷宠着你,你也不能瞪鼻子上眼的,可要受得住,嗯?”

顾夕颜就突然间觉得有些对不起端娘。如果当初没有选择嫁给齐懋生,说不定就可以招个女婿儿在家里承欢膝下了……

她还要说什么,端娘却讲起她们这一路上的遭遇来。

原来,端娘怕日子长了生出变故来,雇了马车日夜兼程地往江南郡赶,八月底就到了常州的柳集,拿到新户籍和路引后,先是雇了马车走旱路到越州,然后又在越州的石板镇上船改走水路到。到了石板镇的时候,她留了一个心,打心了一下顾夫人的消息,得知“刘家嫁到盛京的姑奶奶带着小少爷回娘家来走亲戚”的消息,她这才放下心来。十月中旬她就到了富春县,她怕人认出来,就包着头打扮成老妪的模样在栖霞观转了好几天,看到墨菊深居简出身边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出来相认。

说到这里,端娘不由顿了顿。

顾夕颜就想起了刚才墨菊哭诉的内容。她的心又开始不规则地乱跳起来:“可是听到了关于惠兰的什么消息?”

端娘就望了墨菊一眼。

墨菊脸色煞白,双眼立刻就红了起来。

“我换了粗布衣裳散了头发扮成小媳妇的模样,住在栖霞观的桃花源旁边的息来院的通铺里,有一天晚上,就听到有人说,说禁卫军副统领,左,左小羽,杀,杀死了新婚的夫人,如今左家里的人正要鹤鸣殿里为他们家夫人做道场呢……”

“哐当”一声,顾夕颜手里的茶盅就滚落在了炕上,人也像筛子似的抖起来:“左,左,左小羽,杀,杀了惠,惠兰?”

端娘就下炕走出去叫翠玉拿了帕子来。

墨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捂着嘴就哭了起来。

端娘看着已经呆坐在那里顾夕颜,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了帕子亲自给顾夕颜擦了手,吩嘱翠玉道:“你们都出去吧,谁来了也不见!”

翠玉就笑盈盈地低声道:“要是爷来了……”

难怪没有左小羽的消息,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顾夕颜气血翻腾,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凌厉之色:“没听见端姑姑说什么,就是爷来了,一样也不见!”

翠玉大惊失色而去。

顾夕颜望着翠玉失措的神色,暗暗怪自己迁怒于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道:“墨菊,你讲清楚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菊接过端娘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我听了,就趁着月色悄悄去了鸣鹤殿,鸣鹤殿里虽然灯火通明,却门可罗雀。我不敢靠得太近,就躲在鸣鹤殿旁的林子里转悠两三个钟,眼看着快半夜了,正准备回去,就看见杏红带着一个丫头走了出来……”说到这里,她就凝望了顾夕颜一眼,“杏红梳了头,那丫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嘴里还道‘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千万要小心才是’……”

“双身子?”顾夕颜张大了嘴巴。

墨菊就点了点头。

“才两个月,就……”顾夕颜不由又问了一遍。

“嗯!”墨菊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就趁着丢了一块石头她身上,她一回头,就认出了我,她说身子有点冷,让那丫头给她去拿件披风……我们两个人就藏在林子里哭了一场。”

“杏红怎么说?”

墨菊脸色一红,期期艾艾地道:“她说,说左小羽陪着惠兰回门后,就,就开始要陪嫁的丫头们待寝……有身孕的都有两个了……”

顾夕颜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惠兰就和左小羽闹起来,有一次,左小羽还动了粗,惠兰就要进宫去告御状……”墨菊低下了头,“说是有一次,两人又争了起来,惠兰就拔左小羽的佩剑要自杀,左小羽就去夺,结果……不知怎的,剑就撞到了脖子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顾夕颜喃喃自语,“她那么聪明、又漂亮,又有才情,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杏红不敢和我待太久,我们就约了第二天见面。”墨菊脸上流露出内疚的表情,“我怕她看出什么破绽,第二天就没去,正好中午端姑姑找来了,我们就急匆匆的往棱岛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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