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娘苦笑道:“夫人要是怪,就怪我吧!”
事已至此,怪有什么用……而且,端娘也是为了自己好。
顾夕颜就苦笑道:“懋生那边,可听到消息了!”
端娘就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他怎么说……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吧!”
端娘见她心痛自己,怕自己被齐灏责怪,又想到刚才齐灏说,顾夕颜曾经说过要齐灏给她端茶的事,只觉得心时说不出的熨帖。她眼角一湿:“爷说了,今天早上的事,做得好!”
顾夕颜又是一怔。
“爷心里,可是有事的人,”端娘此刻对齐懋生有说不出的欣赏,“不像夫人,糊里糊涂的……既然如此,夫人且放宽心就是,只管到爷身边用功夫就成……”
顾夕颜对贞娘的确有点不放心,可被端娘如此一说,又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她不由就红了脸。
端娘见状,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顾夕颜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的顺从,更觉得心虚了,有些慌乱地转移了话题:“我心里有数……我们能用的人只有梨园的这几个小丫头,她们不管怎么说,年纪轻,见识少,还需要您好好的磨练磨练,以后,我们就要依仗她们接手徐夫人的人了。至于晚晴轩的人,只要不和徐夫人坐到一条船上去,我们能用就用,也别浪费了……”
现在的齐府,各种势力交织着,顾夕颜唯有合纵连横,先把徐夫人接下马再说。
这才是姑娘的打算吧!
端娘就点了点头,道:“您放心,几个小丫头我盯着呢,全按照管事的嬷嬷在教导。”
顾夕颜又交待了几句“凡是先忍一忍,把自己身边的人教导得能独当一面了,才有资本翻脸”之类的话,然后才匆匆赶到贤集院。
徐夫人屋里,正招着几个长辈在说话,崔氏等妯娌都在院外等着,不过,没有看见方少芹,可能是在里间服侍一帮老一辈的。
她们共有七、八人人,就聚在屋檐下低低地说话。看见顾夕颜来了,都迎上前来和她打招呼。
顾夕颜累得不行,但还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和大家行礼,然后和大家一起站着说闲话。
真如魏夫人所说,通过和这些夫人们打交道,真的可以很快了解各家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大家说的起兴,崔氏就朝着顾夕颜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渐渐退出了说话的圈子靠在了一起。
崔氏低声道:“怎么脸色这么差,眼圈都是青的。”
顾夕颜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崔氏就露出戏谑的笑容:“该不会是爷回来的原因吧!”
顾夕颜大窘。
还以为崔氏有什么正经话和她说,原来却是……
她极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脸却不听使唤地红了起来。
“看嫂嫂说的,实在是今天起得早了些。”
崔氏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转移了题话,说起了方少芹来:“我听说,是九月初二的生辰,我们不如趁着这机会,去花生胡同讨杯酒吃。”
就在崔氏和顾夕颜两人靠到一起说话的时候,顾夕颜的几位妯娌就察觉到了,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后来听到崔氏说起什么“生辰”之类的话,就再也忍不住了,三堂嫂李氏反应最快,她高声笑道:“是谁的生辰,大嫂就知道和九弟妹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怕我们去讨杯酒喝啊!”
几个妯娌也跟着起起哄来。
崔氏就别有深意地撇了李氏一眼,笑道:“过几天,就是少芹的生辰了,我正商量着九弟妹……”
大家都很意外,气氛就变得有些冷起来。
顾夕颜抬头就看见石嬷嬷站在堂屋里,正和一帮嬷嬷婢女在等各家的主子。
她忙清了清嗓子,道:“说起来,这可是少芹到我们燕地的第一个生辰,可偏偏又遇到了国丧期间。期间不能大肆庆祝,但这生辰礼物还是要准备的!”
崔氏微怔。
她原是受了丈夫的嘱咐,想用方少芹要过生辰之事试一试顾夕颜两口子对方少芹的态度,现在看顾夕颜说得情真意恳,颇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仅仅是崔氏和围着顾夕颜的这帮妯娌,还有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的石嬷嬷。
真是没想到……这个时候,顾氏还顾着她们姑娘……
“九弟妹,您可不能只记得大嫂一个人,”李氏机灵地接了话,“我们这里,还站着好几个人呢……”
“是啊,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其中还有人提出来,到时候,让少芹摆几桌,大家去花生胡同乐呵乐呵。
顾夕颜不由苦笑。
这正主子还不知道呢,旁边的人倒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再说了,如今是国丧期间,禁止宴乐,一旦提出来,还不知道徐夫人是什么态度呢!
趁着晚饭人多事杂无人注意之时,石嬷嬷把这件事告诉了方少芹。
她冷冷地一笑,道:“去就去吧,反正,要是她们高兴,还可以请了戏班子来唱一折……”
石嬷嬷就劝她:“姑娘,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方少芹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 * * * *
晚上回到屋里,齐懋生正在灯下看公文,看见顾夕颜回来,抬头瞥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道:“吃了没有!”
顾夕颜满身疲惫,脱了鞋上炕,道:“还没呢!”
一旁服侍的夏晴忙出去传饭了。
齐懋生看了一会公文,没听到动静,一抬头,发现顾夕颜就那样歪在炕边睡着了。
红艳艳的嘴微微地嘟着,浓密的睫毛在眼脸投下阴影,随着呼吸颤颤巍巍的……
齐懋生望着,脸上就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还是个孩子呢?
他的手就不由得覆在了顾夕颜的腹上。
昨天晚上,魏夫人说的话就又响在了他的耳边。
人人都对他有要求,就夕颜的要求最简单,只要他不看别的女人一眼,就能满足……
两个人的孩子,他做梦都想……
顾夕颜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齐懋生的手放在自己身她,她就不烦恼地翻了一个身,嘟呶道:“……我好累,要睡会……”
齐懋生就叹了一口气。
还是等明天开春吧……那个时候,满了十六岁,在十七岁里头了……花生胡同的事也应该有个了断了,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徐夫人给绊住,不能让夕颜这么熬着了,要不然,就是怀上了,也怕是保不住……
撩了帘子进来的夏晴看着齐懋生眼目含笑地望着酣睡的顾夕颜,温馨甜蜜得如同一幅画般的美好,她不由就有些踌躇。
齐懋生听见动静抬头,见是去叫饭的夏晴,道:“不用忙着上饭,给夫人煮参果汤来。”
夏晴应声而去,很快就端了一个煲盅进来。
齐懋生尝了一口汤水的温度,然后抽起顾夕颜的上半身,道:“来,喝一口汤,然后再睡一会。”
顾夕颜闭着眼睛就一咕噜地喝了,倒头又睡去。
齐懋生望着她嘴角的汤渍,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拿了帕子给顾夕颜擦了嘴,他又看了一会公文。
太后方氏是七月二十二日去世的,可熙照高层已混成了一锅弱了。
以方继贤为首的外戚党拿了太后的懿旨,要求皇上退居英华殿,由皇太子杨余监国,统领朝政,而以文华殿大学士雷鸣之首的士林党却直斥方继贤假借太后懿旨行窃国之实,双方引经据典,太和殿都成了菜市场了。
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梁国公郑鹏飞又上书,说妻子重病,希望一直在熙照太学学习的独子郑言能回梁地在母亲床前奉药……
第二百零八章 雍州秋韵(五)
顾夕颜醒来时,发现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纱帘照了进来,明亮的落在她身上。
“醒了!”懋生特有的醇厚嗓音,顾夕颜听着就觉得很安心。
“干嘛不点灯?”顾夕颜坐起身来,薄薄的夹被滑落在炕上,“黑灯瞎火的!”
“在想事情呢!”歪在炕上的角落,整个人都溶在黑暗里。
顾夕颜就爬到了齐懋生身边,搂着他的腰:“是不是熙照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事,却不想告诉顾夕颜。
夕颜,太敏锐,而且有种天生的直觉,能很快看到事物的本质。
现在赞同皇上退居英华殿的大臣越来越多,而且方继贤得到了来自军方的支持,形势对雷鸣等人已是非常严峻。如果顾朝容安分守己的做她的皇贵妃,那自然是什么事也没有的,可问题是,顾朝容是那种人吗……
齐懋生不想因为这些事让顾夕颜担心。
他希望她能在自己的羽翼下愉快的生活,就算是有烦恼,也只是为了每天要不要去徐夫人那里立规矩而烦恼……
齐懋生按下心中的这些思绪,就喊了夏晴。
站在屋檐下的夏晴应了一声,不一会,就带了两个小丫头进来点了灯。
他从迎枕下摸出一个匣子,道:“来,我们看看皇贵妃娘娘都给你带了些什么来!”
“咦,这么快就到了!”顾夕颜对顾朝容有着本能的戒备,望着那匣子,“还是找个人打开吧,免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以前看到一本书,说有人把毒涂在书上,看书的人手指碰了,就会中毒……”
齐懋生哈哈大笑起来,就揉着顾夕颜的头发:“累成那样了,脑子咋不歇会!”
顾夕颜就嘟了嘴巴:“我这不是怕皇贵妃娘娘打着我的旗号暗算你嘛!”
齐懋生听着,就怔住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轻轻地把顾夕颜抱在了怀里。
他下颌顶着顾夕颜的头顶,轻声地道:“我会很小心的……”
顾夕颜也很好奇顾朝容会给她带些什么来。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齐懋生的手臂却如铁箍般的紧紧把她抱住,道:“夕颜,别动,让我抱一会!”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语气中有几份感动。
顾夕颜安静地让他抱着,心里暗忖道,我好像没有做什么事啊,齐懋生这又是怎么了!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齐懋生这才放开顾夕颜,声音愉悦地道:“好了,我们来看看皇贵妃娘娘的礼物。”
匣子用一把小小的金锁锁着,齐懋生轻轻一拧,就把金锁给拧断了,他打开匣子,顾夕颜就看见红色绒布铺成的匣了里面,放着一封信,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但封口用火漆封着。
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奇怪。
顾夕颜就用手肘轻轻地拐了拐齐懋生:“打开看看!”
齐懋生犹豫了一下,道:“怕是专门给你的……”
“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你的!”顾夕颜望着那匣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