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齐懋生的态度更恭敬温顺了,春水般的眼睛骨碌碌直转,屈膝笑应了一声“是”。
齐潇也揶揄地笑:“二哥,今天嫂子不会那么快回家,你就放心和我们喝酒吧!”
齐懋生笑道:“好啊!”
话音一落,到把屋里的另外几个齐氏给镇了镇,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纷纷举酒满饮而尽。
几个人刚放了酒杯,就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带着三个女子珊珊然地走了进来。
齐炻一见,就朝那女子招手道:“妈妈,我今天可是带了贵客来的,就看你留不留得住了。”
那妇人进了屋子,屈膝朝着齐懋生行了礼,笑道:“都靠诸位爷抬举,哪一位,我都想留下来!”
几个女子跟着那妈妈行了礼,齐懋生就仔细地打量几个女孩子两眼。
一个和那个万芳差不多,二十来岁的样子,另外两个小一些,一个十七、八岁,另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或是美艳,或是端秀,或是清雅,虽然不是倾国倾城貌,但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了。
那妈妈就指着三个女子依旧介绍:“这是万群,这是万蕊,这是万丽。”
齐潇就望着那个万丽道:“妈妈,这可太偏心了,看见我二哥来了,就把镇堂子的姑娘给找了出来……”
万群就笑着上前拉了齐潇的手臂,撒娇道:“看爷说的。我们姐妹正歇着,准备养足了精神和十一爷喝酒的……听爷这话,到好像是我们不该似的!”说着,目光妩媚地就扫了在场的诸位男子一眼。
齐潇就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坐到我身边来……”
万群就妖妖娆娆地坐到齐潇身边,藕臂软软地搭在了齐潇的肩上,撒娇地道:“爷,奴家被妈妈催着来,还没喝口水呢!”
齐潇哈哈大笑起来,拿起自己桌有的酒杯就灌了万群一口,万群被呛了一下,捂着胸咳起来。
齐炻有些不自在地看了齐懋生一眼,指着万蕊和万丽笑道:“来,坐到九爷身边来。今天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服侍好了,爷今天重重有赏!”
两个小姑娘就娇滴滴地喊了一声“九爷”,坐到了齐懋生的身边。
齐懋生前脚踏进春暖阁,那矮个子汉子后脚就报了点春堂的妈妈。
能被四平服侍着,又找齐家的四太爷……难道是燕国公齐灏,可是,他从来是不涉足风月场所的……
点春堂的妈妈正疑惑着,万芳派来的婢女就到了“齐府的四太爷说了,让万丽去春暖阁伺候!”
平时齐炻还是挺护着万丽的,就拿今天来说,因为是喝花酒,所以特意没有叫她去……现在却……
她问道:“听见四太爷怎么称呼那人了吗?”
婢女道:“称九爷!”
排行第九,除了齐灏,还有谁?
妈妈一时间五味俱全,不知是喜还是忧。
忙把点春堂里最漂亮的万群、万蕊叫了起来,催着几个丫头给她们梳妆,然后反复叮嘱三人,谁要是把那位“九爷”服侍高兴了,以后,柳巷就可以横行走了!
几个丫头也是人精,自然也猜出来这位“九爷”是谁了,都兴奋地好好装扮一番,但真的坐到了齐懋生的身边,心里却有些打鼓,神色间就不由得带了些小心翼翼。
第二百一十二章 雍州秋韵(九)
彼时已是彩霞满天,屋子里被染成了一片桔红。
齐懋生并没有拒绝两个女子的相陪,屋子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万芳坐在了齐炻的身边,春红穿好了衣衫坐在了齐渠的身边,原先在齐泯旁边叫柳绿小姐也落了座。
妈妈亲自在一旁服侍,差人重新添上了酒菜,安排了助乐的歌舞。
鼓乐响起,羽衣薄绡翩翩之时,齐懋生就主动端起酒杯敬了四叔齐炻一杯。
齐炻几人是从中午就开始喝起的,断断续续的,都有了几份酒意,现在齐懋生一副与众人同乐的模样,大家的手脚自然也就放开了,你一杯,我一杯的,举止渐渐放浪形骸,齐泯甚至已开始和身边的柳绿动手动脚起来,齐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依旧拉了万芳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齐渠毕竟年长些,还顾着齐懋生,主要精力都放在给齐懋生敬酒上了。齐潇也是,和二哥开怀畅饮,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自从二哥承了爵,两人之间虽然亲密,但无形中也有了一道鸿沟,二哥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和他到处浪荡了……
齐懋生的兴致也很高。
以前,和叶紫苏的关系不好,他总觉得在兄弟面前失了颜面,自己把自己划了一个圈禁锢在了里面,从来也不参与兄弟们间的聚会……今天夕颜不在家,他觉得非常不自在,去了齐潇那里,知道他们一帮人又出去玩乐去了,不知怎到,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有了参与的心情……
所以他来者不拒,喝得痛快。
齐潇是知道齐懋生的胆量的,就笑眯眯地抽了齐渠给齐懋生敬酒,自己却在一旁和万群交头换耳地低语调笑。
几杯酒下肚,齐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老九平时好像不怎么喝酒的,还以为酒量不行,这都撇了大半斤酒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他瞧着情况不对,抽了个空子说要去茅厕,跑了……
齐潇脸色微红,望着齐渠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心情愉快,一直瘪在心里的那口浊气好像突然不见了!
万蕊和万丽都是伶俐人,娇滴滴地喊“九爷”给齐懋生敬酒。
齐懋生喝得尽性,索性脱了长衫,捋了衣袖,勾勒了出一副阳刚健壮的体形来。他一边应付着万蕊万丽的敬酒,一边打量着花厅前跳舞的美人。
妈妈早就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齐懋生,准备看他的目光落到谁的身上,等舞停了就叫谁去齐懋生的跟前服侍。
可惜齐懋生的目光溜了一圈,又回到了酒桌上。
酒还不错,就是菜差点,没有梨园小厨房整得好!
齐懋生就惬意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望着磨磨蹭蹭地从茅厕里回来的齐渠,指着他桌前的一满杯酒笑道:“喝,这杯是给你留的!”
齐渠就直着舌头道:“老九,我再喝下去,我还有个屁用……这又不是在饭堂子里,这可是在窑子里……你总不能让我就这样在这里睡一宿,什么都干不了吧!”
齐懋生和齐潇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齐泯早就被齐懋生整得不耐烦了,巴不得快点喝完,各找各得乐子去。所以他急急地道“九哥,六哥说得对。这可是在喝花酒,你只喝酒,不采花……简直就是浪费……你身边的万丽,可是点春堂的头牌,是清倌,都是经过嬷嬷们调教的,可不能和那些名门闺秀的死板相比……就是四叔,都没有舍得用……不信,你就试试……”
齐炻、齐渠和齐潇就暧昧地笑了起来。
齐懋生听了,就仔细地打量了身边的万丽一眼。
万丽羞涩地低下了头,目光却水灵灵地撇了过来,一副欲迎还拒的模样。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之时,精致的五官,淡雅的妆容,甚至有着让他最喜欢丰满胸部和纤腰……
齐懋生就笑着把万丽搂在了怀里,道:“废话少说,六哥,把那杯酒喝了再说。”
万丽微怔,温顺地依在了齐懋生的怀里,脸上露出娴静的笑容来。
齐懋生眼角扫过,就怔了怔。
那目光,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试和衡量……不像夕颜,有时直勾勾的,明亮而灸目,有时斜斜睇着,妩媚而多情……突然间,他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不是说经过调教的吗?怎么还是一副名门闺秀的矜持模样……刚才那眼神还是那么回事,真抱在怀里了,又变了一幅嘴脸……
而齐渠望着眼前满满一盅酒,就求了齐潇:“十一,代哥哥一半,哥哥记得这个情!”
齐潇哈哈大笑:“九哥同意,我就代一半!”
齐懋生就推开了怀里的万丽,把自己酒盅的酒一尽而饮,然后把齐渠的酒杯递给了万蕊:“给六爷代一半!”
万蕊知道齐懋生身份尊贵,又派了万丽出面服侍他,自己根本就没什么想法,只是应景似的陪着,现在看齐懋生突然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微怔之余也心里也不由得有了几份激动。她忙站起来接了齐懋生的酒杯,笑盈盈地饮了半杯,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齐懋生:“九爷,人家可依您的喝了!”
齐懋生望着那波光艳丽的眼神,觉得心情就好了些,指着半盅酒道:“六哥,我的美人可跟你喝了一半,这剩下的一半……”
齐渠听着齐懋生那拖长的尾音,就苦笑道:“喝,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万蕊就趁着这机会妖妖娆娆把手臂搭在了齐懋生的肩上。
齐懋生没有拒绝。
一直注意着齐懋生的齐潇就露出了然的目光。
看样子,二哥终于知道了女人的好处!
他的性子一起,就端起酒杯和齐懋生喝了一盅。
万蕊的手就试探式的搭在了齐懋生膝盖上。
齐懋生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万蕊大胆地斜睇着齐懋生,眼里雾气氲氤……
姐儿爱钱,也爱俏。齐懋生虽然称不上俏,但他模样刚毅,身体伟岸,如果……万蕊从心里也是极愿意的,所以她是带着几份真情实意地挑逗着齐懋生。
齐懋生就皱了皱眉头。
身下的那双手,灵活暧昧地引诱着他……可还不如夕颜,像泼妇似的用脚踢他几下,他看见了那小巧玲珑白嫩幼滑的脚就能立刻烧了起来……
万丽坐在旁边,一直不甘心地注意着齐懋生的一举一动。看见万蕊的大胆举动,她心头一阵恼火。她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举起了酒杯:“九爷,你可别直顾着和十一爷饮酒,奴家也要敬您一杯!”
齐懋生望着万丽端酒杯的手,就不由得怔了怔。
和夕颜一样的纤纤玉指,夕颜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根根晶莹,素白至干净。可这双手,指甲留得长长的,涂着粉色的甲油,像飘零在了泥水里的花瓣,虽然还带着粉嫩,却失去了光鲜。
他突然就失去了喝酒的兴趣。在梨园时那种瘾藏在心底深处无法排遣的孤单寂寞好像又萦绕在了心头,不,甚至比在梨园的时候感觉更强烈……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花生胡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齐懋生就有些烦躁地喊了四平,低声地道:“去,去看看,花生胡同那边散了没有?”说着,就打开了万蕊的手。
四平应声而去。
万蕊身子微僵,但很快脸上就露出了若无其事的妩媚的笑容。
万丽却有些下不了台似的,端着酒杯就挺在了那里。
齐懋生的样子本就端凝,现在脸上带了不耐,就有着刀锋般的凛冽。
所以万丽脸上虽然带着脸,但端着酒杯的手就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那边齐潇看见了,就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齐懋生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啊,想放下架子和他们一起乐呵乐呵,到了紧要关系,还是显了原形。
大家出来玩玩,何必要摆脸色给这些馆子的小姐们看!
他接过了万丽的酒盅,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来,和爷喝个交杯酒!”
万丽望了望齐懋生,又望了望齐潇。看见齐懋生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得红着脸,娇娇柔柔地凑了过去。
望着眼前如鸳鸯交脖般的两个人,齐懋生突然间就觉得非常没有意思。
在梨园,他至少处处可以感受到夕颜的气息,有着等候的期盼,可在这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还什么清倌儿……
齐懋生就有些浮躁起来。
夕颜,这个时候在干啥呢?有没有惦记着他……还是玩得很高兴,根本就没有发现他还没有回家……
齐懋生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大家都怔住了,满屋的欢声笑语都如刀切了般的消失了,吹奏的人感觉到了花厅内的气氛,单调地弹奏了几下,也停了下来。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