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马富山家的看到这情景早已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就朝兰汀扑过去。
兰汀一个趔趄,被扑倒在地。
两人粗使的婆子立刻跑了过去,把兰汀给绑了起来,还顺手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周初瑾气得直哆嗦,好一会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给我叫了牙行的人来,把这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给我发卖了。”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忙抱了姐姐的胳膊,安慰姐姐:“别气,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心里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事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见有些事能改变,有些事却不能改变。
那她的命运,程家的未来是能改变还是不能改变呢?
周少瑾在这一刻有些迷茫。
周初瑾却拉开了周少瑾,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关心地道:“她有没有伤着你?”
周少瑾摇头。
周初瑾停顿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兰汀是母亲留下来的人,可你刚才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我看着心底都发凉,还是打发了她的好。”又道。“到底是服侍过母亲的,又在父亲身边待了那么久,我也不会亏待她。”
姐姐是怕她心里不舒服吧!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依偎在姐姐身边,低声道。“姐姐不必顾忌我,该怎样处置她就怎样处置她,我虽心中不忍,中山狼的故事却是知道的。”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头,欣慰地笑了笑。
那边马富山家的几个已经把兰汀绑好了,听到周初瑾的吩咐,她犹豫道:“大小姐,真的叫牙行里的人来啊?”
周家还从来没有发卖过人。
周初瑾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人留不得。”
“那两位小姐先去上房喝口茶,歇一会。”马富山家的人道,“这事就交给我了。”
周初瑾颔首,嘱咐她:“找个死了老婆一心要续弦的,不拘卖了多少银子,拿二十两出来给买她的人,说是我打发的嫁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你。但要守着兰汀过日子,不能让她跑了。”
马富山家的应声而去。
兰汀被按在地上。呜呜咽咽的,红着双眼睛盯着周初瑾。
周少瑾看着心里发寒,挽了周初瑾的肩膀就往外走:“姐姐。我们去上房去吧!”
周初瑾也不想妹妹看到这腌臜场面,随着周少瑾就出了堂屋。
两人在上房的宴息室坐下,喝了几口茶,心情这才平静下来。
马富山家的已领了牙行的人过来,问周初瑾要不要见见。
“不用了。”周初瑾有些疲惫地道,“你看着办就行了。”
马富山家的应喏退下。
周初瑾对周少瑾道:“我一想到以后我要过这样的日子,就觉得嫁人没什么意思…”
周少瑾愣住。
两世为人,姐姐还是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心里话。
她上前蹲在了姐姐的面前,握住了姐姐的手。真诚地道:“不会的!姐夫是很好的人。他会为你遮风挡雨的。你和姐夫一定会琴瑟和鸣、白头偕头的。”
周初瑾脸色一红,赧然地嗔道:“小丫头片子。什么话都敢说。快别让人听见。”
周少瑾嘻嘻地道:“姐姐要是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打听嘛!姐夫是很好的人。”
廖绍棠真的是很好的人。
成亲之前有个通房。和姐姐定下婚期之后就打发了出去。之后和姐姐一直都很好。不管廖家的人说什么,还是后来程家出事,姐夫都护着姐姐。
如果能早点有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周少瑾决定早点把送给姐姐的观音像绣出来。
如果明年真的有幸能跟着郭老夫人去普陀山进香,她还是供奉本经书替姐姐祈福好了。至于她自己…她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
周少瑾笑着站了起来。
马富山家的闯了进来。
“大小姐,二小姐,”她神色有些慌张,“你快去看看吧!兰汀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周初瑾手中的茶盅就哐哐当当地落在了茶几上:“那就告诉她,她是想让我灌了她的哑药把她发卖了?还是想这样全须全尾的走出去?”
马富山家的嘴角翕翕,却站在那里没有走。
周初瑾眉头一挑。
马富山家的上前两步,在周初瑾耳边道:“兰汀说,太太是被程柏害死的。”
周初瑾跳了起来。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张地拉了姐姐的手,道:“怎么了?怎么了?”
周初瑾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了周少瑾的脸上。
她想到妹妹刚出生时抱在襁褓里粉粉的样子;想到她做错了事被自己训斥时腼腆地对着自己笑的样子;想到她受了委屈扑在自己怀里小声抽泣的样子…可更多的,却是想到妹妹给自己做衣裳的样子,抱着自己的胳膊咯咯笑的样子,怕兰汀伤害了自己要拦在她身前的样子。
妹妹,慢慢地长大了。
知道心疼她,知道关心她了。
周初瑾眼眶湿润起来,她神色微毅,道:“少瑾,你跟我来!”
第一百四十章 当年
堂屋还是那个堂屋,甚至因为太阳升了起来,光线更加明亮了。
可屋子里的人却个个神色凝重。
周初瑾坐在中堂前的太师椅上,端起茶盅,用盅盖轻轻地浮了浮水面上的茶叶,沉声道:“说吧!怎么一回事?”
粗使的婆子,牙行的人都已经退了下去,为了防止兰汀做出什么激动的事来,她依旧被用绳子绑着,丢在了周初瑾的面前,周少瑾站在姐姐的身后,马富山家的在门外守着。
兰汀眼里闪烁着狡黠的目光,道:“大小姐送我回保定,我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您!”
周少瑾冷笑,站起身来,高声喊了马富山家的进来,道:“你去向那些道姑虔婆讨副哑药过来给她灌了——她既不想说,那就让她永远给我闭嘴。”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周少瑾急急跟上。
兰汀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初瑾不屑地嗤笑:“你有什么证据?当我是三岁的孩子似的?你就是说一千道一万我还要人去查证,你还痴心枉想地和我谈条件?母亲死的时候,你最多也就十二、三岁,以你的年纪,还轮不到拿一等的月例。就算是程柏害了母亲,你恐怕也只是事后想起些蛛丝马迹。等我把你灌了哑药,挑了手脚,发卖到了最下等的娼寮,再去查证当年几个服侍母亲的大丫鬟,还怕查不出个丁丑卯寅来!若是你说的属实,我就让你待在娼寮里苟延残喘。若是你胡说八道,你放心,不过是多花些银子把你送到九边去做官妓。”她说到这时,吩咐马富山家的。“对了,你发卖她的时候跟那虔婆说清楚了,不要灌她避子汤。我不仅要让她为娼,还要让她生的女子都世世代代为娼…”
周少瑾听着都打了个寒颤。
兰汀这才变了颜色。
“不!”她凄声厉叫。“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父亲的人…”
周初瑾“呸”了兰汀一口,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是我父亲的人?是我母亲喝了你的磕头茶?还是我父亲去衙门里给你正了名?不过是个给我父亲暖床的玩意儿,也配称是我父亲的人?你可别忘了,你的卖身文书还在我周家!我抬举你,你就是个人,我作贱你,你就是滩泥!马富山家的。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我连你也指使不动了不成?”
马富山家的脸色发白,一个哆嗦,连声应“是”,连声音都变了。
“不,不,不。”兰汀挣扎着想朝周初瑾爬过去,可被五花大绑着,不仅没能爬过去,反而让自己跌倒在了地上,“大小姐。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
周初瑾笑,冷冰冰地瞥了兰汀一眼。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
周少瑾忙上前虚扶了周初瑾的肩膀。
她这才发现周初瑾身子微微地打着颤儿。
姐姐,也害怕不能制服兰汀,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周少瑾像打气似的,紧紧地握住了周初瑾的手。
妹妹的手,纤细柔软,却温暖有力。
周初瑾立刻明白了周少瑾的用意。
她侧头望了一眼周少瑾,眼里暖意浓浓。
周少瑾就朝姐姐抿着嘴笑了笑。
她们身后就传来兰汀急促而又焦虑的声音:“大小姐,我说,我说。您只要不把卖到那腌臜的地方。我什么都告诉您。”
周初瑾回头,冷漠地道:“你觉得你可以和我讲条件吗?”
“不能。不能。”兰汀看着周初瑾如霜似雪的面孔,心中寒意弥漫。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角色,若是一个不慎,就会沦落烟花之地不能翻身,她忙道,“大小姐,是我说错了话,我什么都告诉您,什么都告诉您。”
周初瑾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角,道:“说说看,当初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兰汀打起精神来,语带几分巴结奉承地道:“正如大小姐所言,当初我只有十三岁,是太太屋里的二等丫鬟。当初服侍太太的,是欣兰,太太的陪房。”她说着,语气微顿,道,“大小姐可知道存义坊的程柏程大老爷?”
“知道!”周初瑾淡淡地道,重新回到太师椅上坐下。
马富山家的立马跑过来给周初瑾续了杯茶,这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兰汀听周初瑾说知道存义坊的程柏,很是意外,道:“他不仅是程家的旁支,早些年,还和太太有些渊源…”
周初瑾打断了她的话,不以为意地道:“不就是和母亲订过亲吗?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这件事什么时候变得大家都知道了?
兰汀愕然。
当初周镇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把这件事给压下去的。
她睃了眼周氏姐妹。
不仅周初瑾神色如常,就是周少瑾,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
兰汀这才相信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
她惴惴不安起来。
看来她这几年不在金陵城,发生了很多事,自己等会得小心翼翼作答才是。
兰汀神色微紧,道:“当时太太和老安人住在官街,老太爷又不在家,内院进进出出的事都交给了欣兰。程柏对太太紧张得很,隔三岔五的送些东西来,有时候还会写信写诗送给太太,这些全都是交给欣兰带给太太的。太太不喜欢程柏的这些小利,让欣兰把东西还给程柏,程柏再给太太送东西,也会买些头花帕子之类的送给欣兰,求欣兰在太太面前说几句好话。一来二去的,欣兰就和程柏熟悉起来。
“太太和程柏的婚事没成,欣兰也就跟着太太嫁到了周家。
“偏偏那程柏不死心,求着欣兰又给太太送了几次东西。太太说了欣兰几次,欣兰反而为程柏说好话。太太就和老爷商量,把欣兰嫁了出去。
“欣兰嫁的是个做棉花生意的行商。早些年那行商还在杭州一带收棉花,后来这边的生意不好。就带着欣兰去荆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