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管教(粉红票1440加更)

周少瑾怕姐姐吃亏,忙跟了过去。

董氏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抱着关老太太的双腿在那里哭泣着,关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半是无奈半是不悦地望着董氏,很是头痛的样子。

周少瑾一看心里就冒火起来,只是没等她开口,周初瑾已喊了声“柏大太太”,似笑非笑地道:“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没想到我们姐妹过来给外祖母请安竟然会遇到您?您这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哭得妆也花了,眼也红了,头发也没有了个正形。”说着,一面上前扶了董氏,一面冲着跟进来的似儿不悦地道,“似儿姐姐也是的,柏大太太这个样子,你也不吩咐小丫鬟们打了水进来服侍柏大太太洗个脸!”然后拉了董氏道,“您有什么话不能跟我大舅母说的?非要到老太太面前哭。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啊!知道的说您和我外祖母情同母女,有什么话都会过来跟外祖母说,不讲究这些俗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家死人走水了…”

咒诅他们家死人走水,程辂在赶回家过年的路上还没有平安到家,又是过年的当下,周初瑾还是个晚辈,董氏哪里还忍得住,跳起来就道:“你这丫头片子说什么呢?你也知道快过年了,死人走水,这是能说的话吗…”

周初瑾没等董氏的话音落下来,就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听到外面的小丫鬟们都这样议论,还以为您家里真的发生了事,一时说错了话,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好了。既然您家里大人孩子都平安,您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弄得大家在外面议论纷纷的…”

董氏语凝。看见了周少瑾。

她不由的老脸一红。

在周少瑾面前,她向来是端庄大方,矜持肃穆的…

董氏恨恨地瞪了周初瑾一眼。

程柏做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丑事。她可以像这样哭得别人都知道,让别人背后议论程柏无情无义去。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于理于情她都得带着儿子过来给周少瑾姐妹赔不是,给周家的人赔不是。那岂不是坐实了程柏的丑事,以后他儿子背着这个骂名,还怎么抬头做人?还怎么说亲娶媳妇?

她在家里也是想了又想的,觉得自己好歹是比周氏姐妹高一个辈份,关老太太又向来怜惜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她在关老太太面前好好地哭诉惭愧一番。关老太太说不定心一软,也就把这件事揭了过去。等到程辂回来的时候,再备份厚礼给程沔赔个礼,程沔还能仵逆了关老太太不成?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件事。

四房的不追究了,其他房头又凭什么说三道四的!

至于周家,关老太太都不追究,程柏又死了这么多年了,说出去对庄氏也没有什么好处,她把钟山脚下那块三十亩的上等良田赔给周家,周家看在程家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

可不曾想到关老太太这次却铁了心不松口,翻来覆去的只说这是程周两家的事,她一个前岳母。不能因为给周家带过两个孩子就挟恩图报…她这才没有办法哭起来的。

如今被周少瑾看了个正着,只怕以后再难在她的面前摆那长辈脸了。

周少瑾看姐姐被瞪,心里更加不舒服。

枉她从前觉得董氏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前世落得个那样下场还真不怪别人!

周少瑾忍不住道:“您也用不着瞪我姐姐。任谁看着您这么哭着闹着,都会以为您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呢!我姐姐这是关心您。如果是别人,我姐姐早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扭头就走了,横竖您的事有我外祖母呢,您难道还找到我们姐妹身上来了不是?”

董氏向来知道周初瑾精明能干,刚才那一通话棉里藏针,她心里就有点悚周初瑾。此时周少瑾横插一句,她想起了那次二房的老祖宗过寿时周少瑾的不敬。又想到儿子有意求娶她她居然不识抬举,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想着我对付不了周初瑾,我收拾你周少瑾还不是现成的,想也没多想地张口就道:“少瑾,你什么时候也跟着别人学得这么嘴尖舌利的了?我们家相卿从前当着我的时候总是不住地夸奖你,说你贤良淑德,温柔敦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周少瑾听到她提起程辂就气得全身发抖。

难怪前世这母子俩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赶情人家是觉得她心地善良好欺负呢!

她起了心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长幼尊卑,冷冷地打断了董氏的话:“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闺阁女子,辂表哥怎么会私下和您说起我?我瞧着辂表哥也是个正人君子,对兄弟们恭敬有礼,对我们这些表妹们也爱护有加,怎么到了您嘴里,就像变了个样子似的?莫非是我们都看错了辂表哥?辂表哥私底下却是个喜欢非议他人的人…”

董氏听了气得发晕。

周少瑾这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儿子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关键是她不相信这些话是周少瑾说的。

周少瑾向来软弱无能,定是有人给她撑腰,她才敢这样和自己对着干。

“少瑾,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董氏睁大了眼睛,痛心疾首地道,“你快别说了。这话要是听在别人耳朵里,还以为你喜欢搬弄是非,逞那口齿之利呢…”

周初瑾听着上前几步,就要和那董氏理论。

周少瑾心里明白,人都喜欢捏软柿子,自己从前就是那个软柿子,董氏自然要捏一捏。除非她想像前世般永远地躲在姐姐身后,不然她就得自己站出来和董氏应对,让董氏知道,她脾气虽好,可也不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

“柏大太太这话我可不同意。”她一把拉住了姐姐。打断了董氏的话,“我上有外祖母,下有大舅母。我外祖母和大舅母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教养德性需要您来管了?或者是您觉得您教出了个中了秀才的儿子。就比我外祖母或是大舅母都要体面几分?若是您真要这份体面,我劝您还是先管好自己家里的事再说吧?免得站门口指手划脚地说着别人家的事,自家后院的葡萄架却倒了,白白给人嗤笑才是。”

董氏刚才还当着关老太太说不知道程柏所做的事,现在就被周少瑾嘲讽糊涂无能,她又羞又气,脸胀得通红,张嘴就要和周少瑾理论。谁知道关老太太却高声喊了句“少瑾”。道:“还不快给柏大太太陪礼!长辈的事,也是你们小辈能议论的。”说完,也不等周少瑾给董氏赔礼,已笑着对董氏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你是长辈,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随后又朝周少瑾喝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下午不是要去寒碧山房抄经书吗?难得郭老夫人如此器重你,你也要争气才是,不求你战战兢兢,也要按规守时才是…”

这哪里是有郭呵斥周少瑾。这分明是在包庇周少瑾。

董氏听得出来,周少瑾姐妹也听得出来。

周初瑾忙拽着妹妹就退了下去。

董氏气得脸色发紫,可想到刚才关老太太又是什么“寒碧山房”。又是什么“郭老夫人”地威胁她,肝都痛了起来。

周初瑾和周少瑾却在茶房里掩了嘴笑。特别是周少瑾,第一次这么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心中不知道有多畅快。她陡然间又想起了集萤那天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是一辈子低眉顺言只求死后的殊荣?还是遵循本心只求不负岁月做自己喜欢的事?

周少瑾恍恍惚惚的,直到关老太太打发了董氏,请了她们姐妹过去,她才回过神来。

“少瑾也知道维护外祖母了。”关老太太拉着周少瑾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很是感慨。

周初瑾和她有血缘关系。周少瑾却只是她名义上的外孙女,所以她敢管周初瑾却不十分敢像周初瑾那样去管教周少瑾。可没想到周少瑾这孩子如此的懂事。有一天会像她亲孙女似的维护她。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扶养周少瑾的辛苦都值得了。

关老太太不禁道:“以后不要再和人逞口齿之利了,不管怎么说。柏大太太是你的长辈,别人看见了,总觉得是你容不得人,是你不对。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你只管大哭就是了。她若是再说你,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周少瑾热泪盈眶。

这才是肺腑之言。

前世,她求之不得。今生,却这样轻轻巧巧地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含着泪笑道:“我这不是看见是在您屋里又没有外面的人吗?若是在外面,我肯定不会这样和她说话的。”

关老太太看得出她的感动。就觉得周少瑾更像庄氏了,懂得感恩图报,心里越发的喜欢她,遂笑道:“你要记往了,切不可和人硬碰硬,就算是赢了,也得罪了人。俗话说的得,宁愿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又不知道那人是君子还是小人,所以还是万事留个心眼,小心点的好。”

周少瑾连连点头。

关老太太就呵呵地笑了几声,道:“好了,我也不在这里讨你们的嫌了,我呀,应该只负责让你们快快活活的才对,管教你们,是你们大舅母的事!”

周少瑾抿了嘴笑。

周初瑾则娇嗔道:“外祖母又要推卸责任了!”

关老太太哈哈大笑。

屋里服侍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错误

周氏姐妹和关老太太的一番举动算是彻底把董氏给得罪了。

她关在内室里足足哭了两天,直到听说程辂回来了,她这才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直奔厅堂。

“大郎,大郎,不好了,不好了!”她眼睛已经胀成了核桃,根本就看不清楚东西,她丢开扶着她的贴身丫鬟就朝那个站在厅堂正中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人影冲了过去,“你父亲他,你父亲他出事了!”

按照岳麓书院的规矩,外地求学的学子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任意安排回家的时候,可快过年的时候,他却被岳麓书院的教授叫去帮着编三年前的时文集子,直到喝了腊八才放他回来。他生怕错了大年夜的祭祖,日夜兼程才赶了回来。谁知道人还没有站稳,母亲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嘴里还嚷着什么“父亲出事了”的话。

他父亲已经死了十年了,能有什么事?

程辂又累又饿又冷,哪里还有什么好态度对待董氏。

“娘,您能不能稳重点。”他有些不耐烦地道,“您有什么话能不能等我换件衣服,喝口热茶之后再说?”

“你,你还没有更衣啊!”董氏期期艾艾地忙站好了,想到那些糟心的事,又想哭,可眼泪却像干涸的井似的,怎么也流不出来,眼睛却涩涩的得痛,但她还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大郎,你都不知道你父亲背着我们干了些什么?现在可好了,他活着的时候从来都不管我们母子,死了还要祸害你…”

“母亲!”程辂听了脸色铁青,暴喝道,“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当着这满脸服侍的丫鬟小厮。您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董氏面露畏缩。

程辂沉着脸吩咐她贴身的丫鬟:“莲香,扶了夫人屋里去。”

莲香吓得瑟瑟发抖,忙去扶董氏。

董氏却没有像从前那样乖乖地跟着丫鬟回屋。而是拽了程辂的衣袖,半是哀求半是惶恐地道:“大郎。你换件衣服就过来。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然后想到儿子也许连饭都没有吃,又道,“你要是还没有用膳,就让丫鬟端到我屋里来,我一面说,你一面吃。这件事很要紧。”

儿子从就喜欢父亲,若是从下人嘴里听到了他父亲的不好,她怕儿子伤心的时候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程辂皱着眉头“嗯”了一声。等到董氏离开了厅堂,这才吩咐赵大海:“你赶紧把我们从长沙府买的土仪都送到九如巷各房去,明天就是小年了,再晚就不合适了。”

赵大海连声应是。

程辂带着小厮松清回了内室。

墨香不知道程辂什么时候回来,一进入腊月就像程辂在家的时候一样,每天都把程辂住的偏厢房每天都打扫一遍。此时得了信说程辂回来了,她忙迎了出来。

程辂见自己事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屋里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就是中堂的画也挂上应景的瑞雪兆丰年,很是满意。微微颔首,赏了墨香五两银子。

墨香喜出望外,麻利地吩咐丫鬟打水进来服侍程辂梳洗。又让小丫鬟去跟厨房里说一声程辂回来了,准备些他喜欢吃的酒菜。

程辂想起母亲的话来。

他母亲虽然有些时候不着调,却是个心痛孩子的,明知道他刚回来,如果不是什么让她慌了神的大事,她不可能明知道他没有用膳还要他去她屋里说话的。

难道真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念头闪过,他“呸”了一声。

母亲糊涂了,自己也跟着糊涂了,竟然和母亲说出一样的话来!

他想了想。对墨香道:“把饭摆到太太屋里,我要和太太说说话。”

墨香恭敬地应诺。等到程辂梳洗完毕,换了身青莲色湖杭锦袍。这才服侍着程辂去了董氏的屋里。

董氏立刻把两人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拉着儿子的手就忍不住捂着眼睛干嚎了起来:“你爹那个死了都不做好事的…”她把周家如何发现兰汀假传庄氏的遗命被周氏姊妹查出程柏与欣兰合谋害死了庄氏告诉了程辂。

只是程辂还没有等董氏把话说完,他已暴跳如雷,冲着董氏咆哮道:“你听谁跟你胡说八道的?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伙同个卑贱的婢女,还是个嫁给了商贾的婢女合谋!别人没脑子,你也跟着没脑子!你整天在家里都在干些什么?我辛辛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不是让你人云亦云地说我父亲不是的!”

董氏被儿子狰狞的面孔吓得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要不是身后的靠背,她只怕就要跌落下去了。

程辂看着母亲的样子又是可怜又是憎恶。

他揉着太阳穴,疲惫地道:“好了,娘,我不应该吼您。可您说的话也太离谱了。您以后再也别这样的。我看您是太闲了,您要是实在无聊,就去庙里多走走,像郭老夫人似的,念念经,抄抄经书什么的,别总是听风就是雨了!”

董氏不识字,怎么可能抄经书呢?

只是此刻程辂忘记了这件事,董氏也忘记了这件事。

她见儿子面色和缓下来,身上的力气这才一点点地回来了,朝着程辂就哭了起来:“大郎,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真的不是胡说八道…那两个婢女,已经入了监。”

程辂一愣。

董氏把自己为了他的前程是如何去程家求的情都一一地告诉了程辂,最后抓着儿子的手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万一别人要是知道了你父亲的事,你想想,你还能做官吗?我们这家可怎么办?你十年寒窗苦岂不是白读了?你还没有娶媳妇呢?”

程辂脸色煞白,道:“娘,您是说,您去求周少瑾,她不仅没有答应放过我们还把你呵斥了一顿?”

“是啊!”董氏现在怎么看周少瑾怎么不顺眼,她生怕儿子放在周少瑾的身上收不回来,夸大其词地道,“她说的话可真是难听!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是周少瑾说出来的,就是那市井泼妇,也比她要有教养的多…”

程辂根本没有认真地听董氏在说些什么,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是啦!程、周两家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呢?

原来是留着后手呢!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想在他的头上扣屎盆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果周家真的是以这个名义把两个丫鬟送进府衙的,他得抓紧时间赶快弄到那两个丫鬟的供词才行。看能不能从字里行间找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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