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服侍的王嬷嬷忙笑着请了周少瑾坐下,笑容十分的亲切慈爱,看她的目光好像在看自己的孙女似的。
周少瑾不禁暗暗称奇。
王嬷嬷为人端方,也因此有古板,像这样情绪外露,还是她第一次看到。
难道是因为诣表哥要回来了?
周少瑾猜测着。
没一会,廖家的婆子过来了。
来的是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是钟嬷嬷,另一个是个和钟嬷嬷差不多年纪的妇人,看上去就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老实相,话都有些不敢开口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程家的应酬是以钟嬷嬷为主。
两人上前给关老太太和周少瑾请了安,互相问候家里的长辈,钟嬷嬷就把同行的那位嬷嬷支了出去:“…你去把来时大太太特意交待带给老安人的那匣子阿胶拿进来。”
那嬷嬷喃喃应“是”,退了下去。
钟嬷嬷就歉意地笑道:“没办法,家里这些日子为了大爷的婚事都快忙翻了天,偏生又遇到了过年,只好让她跟了我同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老安人和二小姐原谅!”
有长辈在,周少瑾是向来不说话的。
关老太太则看出这钟嬷嬷是有事而来,和她应酬了几句,两人就心照不宣地进入了主题。
“我们家大太太说了,既然老安人找人看过了,三月初九的日子最好,那就把婚期定在三月初九好了。等会我们家大管事就照着这个日子和媒人一起商定婚期。”
关老太太很满意。
周少瑾则有些惊讶。
看样子。前世还是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她沉默地听着,就见那钟嬷嬷看了她一眼,把方氏用自己的陪嫁给廖绍棠在京城买了个两进的小院子的事说了。并道:“我们家大太太说了,这是单给大爷的,以后我们家大太太归天了,陪嫁均分。也有大爷一份的。而且京城宅子里的家具、陈设、丫鬟、车夫都一一俱全,只等大爷成亲了就可以带着家眷一起去京城读书了。”
镇江廖氏可是个大家庭。若说人口,九如巷程家五个房头加起来还没有人家一个房头多。能成亲之后和丈夫出去单过些日子,没有那些琐事打扰,夫妻间的感情必能一日千里。
关老太太喜出望外。
周少瑾心知肚明。
这应该就是方氏提出来的条件了。
只要她能让姐夫得到程泾或是程渭的指点。她姐姐就能得到方氏这个做婆婆的庇护。
周少瑾朝着她微笑着点头。
钟嬷嬷机敏不再说什么,而细细地说起周少瑾的婚事廖家准备请多少客人,置办多少桌酒席。廖绍棠成亲之后每个月会有多少月例等等。
关老太太越听越高兴,最后钟嬷嬷起身告辞的时候甚至站起来送了送钟嬷嬷。
钟嬷嬷连声“不敢”。
周少瑾笑着主动请缨。代了关老太太送钟嬷嬷出门。
钟嬷嬷见周围没人,忙笑道:“二小姐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只管说,我这就给我们大太太带话。”
周少瑾把周少瑾的意思说了。
当然,她没有说这是姐姐的意思,只说是自己和父亲商量过的结果。
钟嬷嬷有些失望,但也觉得周少瑾的话有道理。
有些人情是越用越少的。
她笑着道谢,由王嬷嬷陪着去了五房给汶大奶奶问安。
周少瑾还以为姐姐的婚期还会像前世一样会有番波折。
谁知道过了腊八,廖家那边正式传来消息,周少瑾和廖绍棠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九。
周少瑾开始一阵欢喜,转念想到姐夫明天的秋闱会落第顿时又一身冷汗。
如果姐夫和前世一样没考中举人,那廖家岂会不会把这责任推到姐姐身上!而且外祖母还没有了借口为姐姐辩护。
要不要跟廖家的人说说,就把婚期定在于五月?
可那也是程家的主意,廖家要为难姐姐他们一样没有办法啊!
周少瑾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寒碧山房。
碧玉她们正在除尘,忙请了周少瑾屋里坐:“小心灰尘都落在了您身上。”
周少瑾勉强地笑了笑。
清风从外面走进来,板了脸道:“二表小姐,您是来找四老爷的吗?四老爷正在屋里算账呢!四老爷说了,他算账的时候谁也不许打扰,就是怀山大叔,如今都在屋外服侍着呢!”
“哦!”周少瑾应了一声。
她也没准备找池舅舅。
这种事她和池舅舅说也说不清楚,说不定三下两下就让池舅舅给看出端倪来了。她去和池舅舅说,不是没事找事吗?
再说了,池舅舅在算账的时候她本来就不应该去打扰池舅舅,上次是她不知道,无意间闯了进去…
周少瑾站在寒碧山房的院子里看碧玉她们扫了会尘,就起身告辞了。
碧玉奇道:“二表小姐过来干什么的?”
程池搬到了寒碧山房住,寒碧山房却没有增加人手,大家都忙得团团转,也没有人把碧玉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过年
周少瑾一个人回了嘉树堂。
一个穿着鹦鹉绿潞绸袍子的半大小子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指使着几个小厮在搬箱笼。
她定睛一看,那半大的小子竟然是在程诣跟前服侍的三宝。
周少瑾大吃一惊,道:“三宝,你怎么在这里?诣表哥呢?不是说你们明天才回来吗?”
“二表小姐!”三宝忙上前给她行了礼,直起身来笑嘻嘻地道,“何家不放心二爷一个人回金陵城,特意派了送节礼的大管事随行。二爷心里惦记着老安人、大老爷、太太、大爷和两位表小姐,雇了辆马车就飞奔回来了。这不,刚到。去给老安人请安去了。”
周少瑾愕然,道:“你们,你们是偷跑回来的?”
“没有,没有。”三宝连连摆手,道,“我们怎么能做那种事呢!我们留了张条子给何家太太。”
周少瑾急得满头大汗,急急就往上房去。
刚上了台阶,她就听见沔大太太的斥责声:“你这混账东西!这是读得什么书?居然就这样跑了回来了!你让何家太太怎么想?你还有脸说…”
周少瑾忙撩了帘子。
沔大太太正拿着把鸡毛掸子追着程诣打呢!
程诣看见周少瑾就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似的,一溜烟地就跑到周少瑾身后躲了起来,委屈地冲着沔大太太道:“我这不是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您和祖母太想念了吗?您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您看,您把我的胳膊都打红了。”
他说着,就要去捋袖子。
周少瑾侧身就要避开。
程诣却一把拽住了她,道:“您怎么能这么不讲义气!想当初程举他们笑话你的时候,我可是帮着你揍了他们的!”
“你还和人打架!”沔大太太早已经气得发昏。又不好当着周少瑾的面打儿子——万一周少瑾和儿子的婚事成了,儿子以后在周少瑾面前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她手中的鸡毛掸子指着程诣却对周少瑾道,“少瑾,你快让开。我今天不打把他打得记住了,他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
程诣却把周少瑾推到了母亲的面前,叫道:“娘,您打吧!你就打死我好了!我连夜赶回来看您。您就这样待我?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要不您把我直接扔大街上好了。也免得我看到您这样伤心!”
沔大太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直道:“少瑾,你快让开!你快让开!”
周少瑾被他们母子俩人隔在中间左右不是人,推来搡去的头都晕了。
屋子里响起了关老太太威严的声音:“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大过年的也不安生。”
沔大太太忙放下了鸡毛掸子。恭敬地喊了声“娘”。
程诣则跑过去抱住了关老安人的胳膊:“祖母,祖母,我可想您了!您这些日子还好吗?听说您前些日子去甘泉寺上香,还给我点了盏长明灯。多谢祖母了!我就知道,这家里您是最喜欢我的人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老太太皱着眉头瞪程诣。可脸上的愠色却消退了不少。
程诣嬉皮笑脸地道:“祖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一个人跑回来的,可我已经回来了。又快过年了,您就和我娘说说,让她不要责骂我了。我保证以后一定改正。好不好?”他撒着娇。
关老太太却道:“你也知道你不对啊!多的都不说了,我已经派管事去了浦口。看能不能赶在何家挖地三尺找你之前把信送到。至于你,立刻给我去跪祠堂去。”
“祖母!”程诣拉着关老太太的手不放。
关老太太道:“你现在不去也行——等你老子回来了,可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程诣听着打了个寒颤,忙道:“我去,我去!”
可他一面说,却一面朝着周少瑾使眼色,示意他帮自己求个情。
周少瑾只当没有看见。
程诣的这性子若是犯事之后没人教训他,他就不会放在心上,以后可能还会再犯错。
“那,那我去换件衣服…”程诣没有办法,只好妥协。
关老太太点了点头,让似儿陪着程诣去换衣裳。
沔大太太小声地抽泣起来,道着:“我怎么就养了个这么让人操心的东西!”
关老太太道:“还好有颗辣椒是辣的,不然你哭也没用。”
老人家是指程诰优秀,不用沔大太太操心。
沔大太太这才好受了些。
掌灯时分,得了信的程沔把程诣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眼看着要过年了,程诣也跪在了祠堂,他也不好说什么,吩咐家里的丫鬟小厮:“谁也不许给他送东西吃,让他就这样给我饿着,什么时候知道好歹了,什么时候起来。”
众人噤若寒蝉。
第二天,程诣回来的消息传遍了九如巷。
程举、程诺纷纷来探望程诣。谁知道程诣被关了起来。程举就怂恿着程诺去求周少瑾。周少瑾才懒得搭理他们。等到程诣从祠堂里放出来,程举就当着程诣的面告了周少瑾一状:“不是说是你的表妹吗?你待她那么好,她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我让她去看看你她都不肯。”
程诣肺都快气炸了,可当着程举等人的面,他压着脾气为周少瑾说话:“是我爹和我祖母的吩咐,说谁要是给我递吃的喝的了,或是去看了我,就让我一直跪到元宵节。”
“这么狠啊!”程诺咋舌,说起了近日金陵城的轶事,“你听说了吗?良国公世子和刘家大小姐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十五。听人说,那刘家大小姐也不是个善桩,她收拾起丫鬟来那可是杀人不见血的。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就这样让人跪着。直挺挺的跪上几天,好生生的一个人就得给跪废了…”
“真的,真的!”程诣还是第一次听说良国公世子和刘家大小姐订亲的事,他非常八卦地道,“他们家的大姑奶奶不就是和他们家的大姑爷和离的吗?他们家肯定有这样的家风!这要是真的,以后谁敢娶他们的姑娘啊!”
几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凑在一起说起了金陵城里的姑娘家。
程举坐在一旁眼珠子直转,就是没有找到机会进四房的内院。
可程诣送走了程举几个就直冲到了畹香居。
周少瑾正在做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