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笑呵呵地送给了程笳一对金手镯,还让她“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玩”。
程笳受宠若惊,从上房一出来就挽了周少瑾的手臂道:“你可真有福气,竟然能讨了郭老夫人的喜欢,我看见她就腿肚子打颤,你要请客才行。”
话虽然说的有些颠三倒四的。周少瑾却懂了。
姐姐出嫁,姐夫包了个大大的封红给她。
她现在手里有钱。
“你想吃什么?”周少瑾大包大揽地道,“厨房没有的。我差了人去买。”
“我要吃烤肉。”程笳高兴极了,毫不客气地道,“就像关外人那样,拿了碳火考的肉。”
那还真得让人出去买了。
周少瑾吩咐下去。
樊祺跑了大半个城,午膳的时候她们吃到了烤肉。
程笳吃得不已悦乎。
程池望着缺少了周少瑾的餐桌有些意外,道:“今天少瑾在自己屋里用饭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郭老夫人笑着由碧玉扶到桌边坐下。道:“三房的笳丫头来了,说是要吃什么烤肉。少瑾派了人去买,这会儿只怕正吃得欢实呢!”
“这种天气。吃什么烤肉啊!”程池不以为然地道,“小心上火!”
“多半是笳丫头的主意。”郭老夫人笑道,“少瑾向来乖顺,有时候晚上想喝碗银耳莲子莲都不好意思麻烦灶上的婆子,怎么会吵着吃这种要到外面去买回来的东西。”又道,“她们年纪相当,两人也都没有多的兄弟姐妹,能玩到一块也不错。以后就是嫁了人,也有个来往的人。”
程池没有做声,在上房用了午膳就回去了。
程笳和周少瑾躲在床上说着心里话:“我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想的?像个炮竹似的,一点就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了!还是你好,你继母远在保定府,她管不着你。关老安人又那么喜欢你,因为诰从兄成亲要修缮宅子,怕有一时顾不到你,还特意把你托付给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对你也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还赏了我一对金镯子…”
周少瑾却听得心不在焉。
程笳就这样跑了出来,她自然不能让泸大舅母担心。用午膳之前已派了人去跟泸大舅母说了一声。不知道泸大舅母下午会不会来接程笳。
如果程笳下午回了三房,她是去听鹂馆找集萤玩呢?还是在家里绣观世音像呢?
天气这样的好,听鹂馆又很荫凉,歪在集萤屋里的罗汉床上听集萤说说外面的事肯定比在家里绣观世音有意思。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打断了还在那里唠叨的程笳,道:“你娘肯定是为了你的婚事在苦恼,你就别和她计较这些了。她什么你温顺地听着就是了。你越是说话只怕她心里就越烦。”
程笳道:“你不知道,我不说话她也能挑出毛病来…”
周少瑾没等她说完又道:“那你就避开她好了。”
程笳坐了起来,道:“怎么避开她?除了里昏定省,她每天没事就跑来看我在干什么,好像敬表哥往家里送东西是我怂恿着他似的。”
反正是笔糊涂账!
周少瑾闭上了眼睛,含含糊糊地道:“我现在困得很,等会起来了再帮你想。”
程笳不依推了推她。
她佯装睡着了。
程笳叹了口气。只好重新躺了下来。
周少瑾还就真的睡着了。
只是迷糊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周少瑾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程笳已道:“出了什么事?”像是一直没有睡着似的。
春晚满脸笑容地跑了进来,欢喜地道:“二小姐,笳小姐,许大爷回来了!”
程许?!
周少瑾惊得睡梦全无。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道:“许大爷到了哪里?已经进了府吗?”
春晚笑着点头,道:“何止是进了府,已经到了老夫人的上房。说是想给老夫人一个惊喜,所以拦着管事没让提前告诉老夫人和四老爷…现在正和老夫人在上房里说话呢!”
程笳趿了鞋就要春晚叫了小丫鬟进来给她梳头,道:“我去见见许从兄。”
周少瑾却眉头直蹙。问春晚:“池舅舅呢?”
春晚忙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她们梳洗,道:“四老爷在听鹂馆,听说许大爷回来了,让怀山大爷过来传话,让他给老夫人问过安之后就去书房。应该是有话跟许大爷说吧!”
程泾不在,程池就是程许最亲近的男性长辈,他回来,除了要给程池请安,还要听程池训话。
但愿池舅舅把程许狠狠地教训一番!
周少瑾在心里腹诽着,对兴致勃勃地准备去上院看看程许的程笳道:“你自己一个人去上房吧!老夫人这么长的时候没有看见许表哥了,肯定有很多的话对他说,我就不去了。等到晚上老夫人给许表哥接风洗尘的时候再去拜见许表哥也不迟。”
到时候她找个借口不参加宴请就行了。
她相信池舅舅肯定有办法让她和程许碰不着面的。
听周少瑾这么说。程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沮丧地道:“算了!我也不去了。他上次去杭州府的时候曾经给我带了很多的梅子酒。”
周少瑾道:“你不会是为了看看许表哥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吧?”
程笳嘿嘿地笑。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二表小姐,翠环过来了。”
周少瑾看了程笳一眼。
程笳无奈地叹气。让人领了翠环进来。
翠环给两人行了礼,道:“二表小姐,小姐,识大爷和许大爷都回来了。太太说让你快点回去,晚上二房的老祖宗在四季锦里开家宴,为识大爷和许大爷接风洗尘。”
程笳哀嚎一声:“最怕这种家宴了。大哥他们在外面听老祖宗训话。我们就在那里等着菜凉。”
周少瑾心中一惊。
不会到时候把她也给叫过去吧?
送走了程笳,周少瑾让春晚去听鹂馆一趟:“问问池舅舅在四季锦开家宴的事!”
春晚还没有来得及应喏。小檀跑了进来,道:“二表小姐。四老爷说,晚上四季锦那边要开家宴,老夫人年纪已高,就不过去了,让你留在家里陪着老夫人用膳,他和许大爷去四季锦。”
“好啊!”周少瑾笑得眉眼都弯了。
她就知道,池舅舅不会把让她陷入为难的境地的。
郭老夫人却有些迟疑地对程池道:“这样好吗?要不就让少瑾和我们一起过去吧?”
程池冷笑,道:“那种宴请有意思吗?”
郭老夫人望着程池的目光陡然间就充满了斗志,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留下来。要是那位问起来,你就说跟他说,我不想参加家宴——什么借口也不要找,就这么说。”
程池笑了起来,脸上的冰雪消融,声音出奇的温和:“娘,你要相信儿子才是。”
郭老夫人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八章 缘由
程许换了件暗红锦纹直裰,腰间系着同色绦带,然后在镜台前照了照,略一思索,换下了头顶的桃木簪换上了玉簪,这才笑着对欢喜道:“行了,我们去接四叔父。”
欢喜笑嘻嘻地应“是”,和程许往听鹂馆。
四叔父不拘言笑,他从小就有点怕这个四叔父。
他这样贸贸然地就跑了回来,一开始还担心四叔父会教训他,没想到四叔父把他叫到书房之后只是仔细地问了他的功课要,对他提前回来的事只字未提。
不知道四叔父是觉得这不重要呢?还是那些帮他隐瞒行踪的管事都会遭殃呢?
他有些拿不准。
不过,周少瑾留了下来,竟然被四房的叔祖母托付给了祖母教养,这对他来说,任何喝斥、责难他都认了。
如今周初瑾嫁了人,程家只有周少瑾这个一寄居的表小姐,以祖母的强势,听雨轩的家宴肯定会带她同去。
他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她了。
然后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藻园读书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四叔父会把他丢到藻园去,不是说藻园是四叔爷的禁地,家里的人一般都进不去吗?
难道四叔爷是个外冷内热的?
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桂榜题名?
这是肯定了的!
长房到了他这一辈,子嗣有点弱。
四叔父为什么不成亲呢?难道像杏林胡同那些仆妇私底下议论,四叔父有断袖之癖?可就算是这样,四叔父也应该有个知己才是,怎么从来没有看见四叔父和谁特别的好。
或者四叔父在外面养了个人?
但祖母四叔父一直一个人。想必祖母和父亲都管不住四叔父。
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程许就非常地佩服程池。
他胡思乱想着,踏进了听鹂馆的大门。
程池穿了件很朴素的靛蓝色细布直裰,腰间系了绦带。垂着荷包和印章,看上去沉稳内敛又低调矜贵。
程许顿时有些后悔。
应该像四叔父这样在腰间坠几件饰物才是。
他恭敬地上前行了礼,可直起身后就轻快地笑了起来,道:“四叔父,我能不能就在多稼阁读书?那地方已经收拾好了,再搬动多麻烦啊!再说了。我还要每天给祖母晨昏定省…”
他是长房的嫡长孙,未来程家的宗子,虽然心底有些畏惧程池,可也有不在乎的一面——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叔父,不在书房的时候还不许他开开玩玩的讨价还价一番啊!就算是有什么不对的。最多也就被斥责一顿罢了。四叔父难道还会为些许的小事惩罚自己不成?
程池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程许就知道这件事不行。
他不由哀嚎了一声。
程池已身姿笔直地往门外去。
程许急急地跟上,但还是不死,道:“四叔父,我保证这次过秋闱,你就让我住家里吧?我有两年没见着祖母了,很想她老人家,您就让我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尽孝吧!再说了。读书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啊,您总不能把我关在藻园,让我睁开眼睛是制艺。闭上眼睛也是制艺。这样闭门造车,又能考出什么好成绩来?父亲也说了,秋闱之前要多和同窗走动走动,要打听念年几位主考官的喜好,对症下药…”
程池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朝前走着。像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直到程许喋喋不休地跑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他这才脚步微顿。淡漠地道:“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不如这样,你依旧住在多稼阁,然后没事的时候出去和你的同窗走动走动,打听一下几位主考官的喜好,好对症下药。我正好有事要出趟门,大概过了中秋节回来。你看怎样?”
这就是撇手不管的意思了!
父亲曾经说过,几位主考官里虽然不知道谁是主考谁是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位是四叔父的同年。
他倒不是没有信心考上,可若是想考解元,不对症下药还真是不行的!
四叔父不会是真的这么想吧?
要是四叔父真的因为自己不听管教撇手不管了,首先父亲那里就过不去…他和周少瑾的婚事就谈也不要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