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小沙弥过来回禀,说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释慧亲自将她们送到了院子的门,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程笳陪着李老安去了西边的厢房。周少瑾跟着郭老夫人去了东厢房。指使着丫鬟服侍郭老夫人和关老太太歇下之后,她也打着哈欠睡下了。
迷迷蹬蹬间,周少瑾感觉好像有人推搡着她。
她睁开眼睛。发现郭老夫人和关老太太都围在她的身边,目光关切地望着她。
周少瑾一个激灵彻底地清醒过,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
是不是池舅舅有什么事?
还好周少瑾悬崖勒马,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郭老夫人和关老太太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异样。而是见她醒了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道:“笳丫头不见了,翠环也不见了。她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周少瑾吓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您说什么?笳表姐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程家的护卫把这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程笳是怎么不见的?
关老太太听了就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神色间微微有点不悦,道:“我就说少瑾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偏不信!”
关老太太讪讪然地道:“我这不是见少瑾平时和笳丫头玩得是好吗?想看看少瑾有没有什么消息!”
周少瑾听明白了,她忙:“老夫人。外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老夫人没有作声。
关老太太想了想,道:“刚才李老安人过来说。她午休醒来没有看见笳丫头,还以为笳丫跑出去玩了,等她穿戴整齐,准备到我们这边来问安,程笳还没有找到,而且据李老安人身边的丫鬟婆子说。她们一直没有看见笳丫头出来,后来我们又在后窗发现了一块垫脚石…李老安人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只嚷着若是笳丫头不见了,她也不活了…”
难道程笳和李敬私奔了?
想到自己是知情者。周少瑾就很是不安。
关老太太待人颇为严厉,她自然不敢跟关老太太看。
周少瑾就瞥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神色如常,却地对关老太太道:“三弟妹那里,还请你去回她一声。我看着她那样子就头痛。”
关老太太摇着头去了李老安人那里。
事不易迟!
周少瑾把程笳和李敬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听着面色渐渐严峻起来,却始终没有呵斥周少瑾,而是道:“这件事三房都知道吗?”
“应该知道!”周少瑾愧疚地道,“但笳表姐在轻烟楼去见李敬的事,还有让我给李敬带信的我就不知道三房知不知道了!”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的,不管是谁问起你都推说自己是妹妹,不知道。李老安人那边自有我出面。你现在好生生地待在厢房里别出来。我们长房和四房都不能帮笳丫头背这个黑锅,少不得要请了三房的泸老爷和泸大太太过来。”随后道,“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还好是在寺庙里,我们留宿一两夜也不打紧。”
第三百一十七章 难受
可程笳到底在哪里呢?
听郭老夫人这么说,周少瑾觉得很难过。
程笳原来是最喜欢往她身边凑,这次却没有睬理她,分明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却怕连累她,所有才和她疏远的。
真是个傻丫头!
素不知她不见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不过,郭老夫人的话也有道理。
程笳和李敬的事毕竟不怎么光彩,想必姜氏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特别是自己,从小就拿来和程笳比,现在程笳出了这样的事,姜氏最忌惮的只怕就是自己了。
周少瑾把之前李敬的行踪告诉了郭老夫人,并道:“虽说等了泸大舅舅和泸大舅母来了再决定怎么办最好,可笳表姐不是旁人,我们不能看着她犯错。何况她是不是跟着李敬走了,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万一不是呢?我觉得我们不如擒贼先擒王,直接去找李敬。若是笳表姐跟着李敬走了,他们肯定是临时起意,客栈和杂货铺多多少少能找到此蛛丝马迹。若是笳表姐根本没有跟李敬走,这边只怕是要搜山才好…”
那时候动静就大了!
郭老夫人看周少瑾的目光就多了一份赞赏,道:“你这主意不错!就照着着你的主意行事!”
周少瑾愕然。
她也不过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没想到郭老地人不仅没有呵斥她胡言乱语,还准备照着她说的行事。
这…这…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看重她的话!
她顿时患得患失起来,磕磕巴巴地道:“老,老夫人,我没什么见识。说的话未必能算数…”
郭老夫人笑着打断了周少瑾的话,道:“谁不是从无到有?你的这个主意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详,不妨就试着照你的方法行事。若是不行,大不了从头再来。”又道。“如果程笳是和李敬私奔了还好,至少程笳性命无忧。怕就怕这是我们想当然。这样我们就得防着两件事,一是程笳在庙里乱逛,迷了路,被困在了那里;二是程笳被有心人拐了去,会危及性命或是声誉。所有我们第一件事是跟释慧说,毕竟是在甘泉寺,人不见了。他也有责任。他定会和我们站在一边的。我们不仅有了个地头蛇做帮手,还不用担心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然后让释慧想办法帮我们找人。算算时间,我们已经太晚,怕就怕歹人已经带着程笳走远了。但不管他往哪里走,这方圆几十里地都是甘泉寺的地方,总像你说的,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等到程泸和姜氏赶过来,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又能李老安人挡着,他们就是有再大的火也只能往李老安人身上烧。怎么好怪他们?
不过,少瑾这孩子一片赤诚,这些事就不要告诉她了。
等她再大些了。再多经历了一些事再慢慢地点拔她就是了!
郭老夫人在心里琢磨着。
周少瑾则感激涕零。
她知道郭老夫人这是在告诉她做人做事,乖巧温顺地应诺,扶着郭老夫人出了厢房。
程笳和李氏住的厢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婆子慌张丫鬟哭泣,还有几个老成在一旁劝着。到是寒碧山房里带来的人还很镇定,该干什么还是在干什么,目不斜视的,不像四房的几个丫鬟婆子,一面劝着三房的人一面八卦地看着热闹。
好在是不管三房还是四房的都很怕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往庑廊下一站,丫鬟婆子们全都屏气凝神。低眉顺目了不敢吭声了,而厢房里李老安人的哭声和关老太太的低低劝慰越却更加的清晰了。
周少瑾好生佩服。
难怪郭老夫人能养育出泾大舅舅和池舅舅这样的人物来。
如果有孩子给郭老夫人养。肯定也能做个像泾大舅舅或是池舅舅这样兰芝玉树般的人物。
周少瑾对郭老夫人越发的敬重了。
只见郭老夫人面色一沉,凝声道:“这都是做什么?甘泉寺这么大,笳小姐不见了,安排人找就是了,乱糟糟的,成什么体统?哪个是李老安人身边贴身的嬷嬷和大丫鬟,给我站出来!”
一个十五、六岁,长得清秀可人的丫鬟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胆战心惊地小声道:“李嬷嬷和芳华姐姐都在厢房安慰老安人呢!”
郭老夫人看了那丫鬟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去把芳华叫出来。”
那丫鬟小声道:“奴婢叫香纹。我这就去把芳华姐姐叫出来。”
郭老夫人点头,面色微霁,低声吩咐吕嬷嬷去请释慧,让随行的管事进来听候差遣,身边的嬷嬷准备帮着寺里的小沙弥找人。又因李老安见程笳不见就慌了手脚,立刻派人了去能程泸报信,郭老夫人又让吕嬷嬷派人在寺门外迎接九如巷的来人。
吕嬷嬷急急出院子。
那个叫芳华的丫鬟也被叫到了郭老夫人面前。
郭老夫人看了眼眼睛哭得红肿的芳华,厉声道:“笳丫头或是贪玩迷了路,你们不去找人,这样哭哭泣泣的算是怎么一回事?都给我把净面净手把头发梳整齐了,丫鬟们留下来服侍李老安人,婆子媳妇子等会都听碧玉的差遣,帮着找人!”
没有人相信程笳是贪玩迷了路,可有人出面主持乱局,而且那个人是郭老地人,那些丫鬟婆子也就有了主心骨。个个打起精神来把自己收拾整齐了,在门当值的挺直了腰板站着,不当值的都去了茶房,等着听候差遣。
院子里这才有了些大户人家的气派。
等到释慧面色沉重地赶过来,周少瑾就随着郭老夫人在一旁服侍着。
两人商量好了对策,她又替郭老夫人送客,请了随行的管事进来说话。
释慧和随行白管事都不由多看了周少瑾两眼。
周少瑾紧张的心里怦怦跳乱,强忍着没有露出怯意来。
等到两人走了,她突然发现原来面对这些外男也是很容易的事。
周少瑾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
李老安人知道郭老夫人出面管了这件事。心中大定,渐渐收住了哭声。
郭老夫人却心情烦躁,对周少瑾道:“最恨她这种人。出了事就只知道哭,别人帮她一把她就顺势一歪。把事情全都交给别人,自己什么也不理了!”
这不说的就是前世的自己!
难怪前世郭老夫人瞧不起自己!
周少瑾脸色绯红,小声道:“或者是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
“没有能力也要在旁边帮个手,或是做些自己能做的事。”郭老夫人依旧不解恨地道,“你看,她倒好,这会儿安安心心地和你外祖母说起体己话来,也不出面安抚安抚身边的丫鬟婆子。”
周少瑾回忆着自己前世的作派。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管事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道:“老夫人,那李敬寻着了。他昨天就离开了金陵,此时已到了镇江,笳小姐并没有同行。但他留了贴身的随从在客栈,说是怕笳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特意让那随从在客栈里候着。我已经把笳小姐的事告诉了那随从,随从已派了人去镇江给李敬报信。”
“怎么会这样?”周少瑾手脚冰凉。
程笳没有和李敬在一起…那她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周少瑾的眼眶立刻湿润起来。
这下郭老夫人也神色大变,道:“那就只能指望甘泉寺的大和尚们了!”
管事连连点头,连汗都不敢擦。
周少瑾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让丫鬟递了个帕子过去。
管事感激地看了周少瑾一眼,道:“老夫人和二表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笳小姐从来没有出过门。应该没有走远。只要仔细些,肯定能找到的。”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郭老夫人颔首。
程泸和姜氏赶了来。
姜氏一把抓住了关老太太的手就嚎啕大哭起来。
程泸则进门就跪在了郭老夫人面前,红着眼睛道:“侄儿多谢大伯母了。若是没有大伯母帮衬着,只怕我们笳丫头到底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他这话说得倒也诚心,郭老夫人道:“你也别急,越急越容易出错!一路赶过来挺辛苦的吧?先喝茶,洗个脸,说不定笳丫头很快就找到了。”
程泸含着眼泪点头。
姜氏却在那里嚷道:“肯定是那个下贱坯子把程笳给哄了去…”
那么好脾气的程泸,当着家中长辈仆妇的面。转身就“啪”地一巴掌甩到了姜氏的脸上,阴森严道:“你敢再说一句。余生就给我到庙里去呆着。”
姜氏捂着脸,傻傻地望着程泸。目光呆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周少瑾也被程泸的这一巴掌打懵了,她如惊弓之鸟似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了几步,躲到了郭老夫人的身后。
郭老夫人并不知道她前世经历过什么,看她吓得厉害,把她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莫怕,莫怕,你泸大舅舅不是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