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或许是前世宋墨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没有谁的能力像宋墨这样让她放心了,也没有谁家像英国公府这样让她忌惮了。

但宋墨的话也有道理。

与其这样在窦家苦苦挣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头,还不如嫁到英国公府去。

她也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了。

去,还是不去呢?

宋墨说等她的消息。是指等她放出风声说自己有恶疾,他再伺机行事。解除两人的婚约呢?还是等她一个答复就会着手两人解除婚约的事呢?

窦昭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十字甬道前。

嫁到英国公府,是可以看见的艰难。

留在窦家,是可以预见到的困顿。

难道自己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吗?

重生后,窦昭第一次恍恍惚惚拿不定主意。

只怕着这时光从此凝滞在这一刻,让她有了主意再日升月落就好。

而宋墨站在书房的月亮窗前,不禁长长地透了口气。

已经是第三天了,窦家什么动静也没有。

即没有传出窦昭有恶疾的事。也没有为抬头嫁女儿而为难宋家。

粉刷屋子,布置新房,下请帖。设立账房…婚事顺利地进行着。

接到请帖的窦明则急冲冲地去了静安寺胡同。

“我姐姐,真的和英国公府世子爷宋砚堂订了亲?”

她满脸不置信地问着窦世英。

“这还有假。”解决了长女的婚事的窦世英不仅心情很好,而且精神恍惚,像一下子好像年轻了十岁似的,想到次女对长女所做的事,他叮嘱窦明,“你到时候给姐姐添箱的时候,记得要送份大礼。你和济宁侯要记得一起回来喝喜酒!”

窦明心中不悦,可想到这些日子父亲正恼怒自己,哪里还敢发作?不仅如此,还抱了窦世英的胳膊撒着娇:“您别总是济宁侯,济宁侯的叫着,他可是您的二女婿!人家表字佩瑾。”

窦世英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嘻嘻哈哈,而是胡乱地点了点头,正色地对她道:“你出在已经嫁人为妻了,就应该站有站样,坐有坐样才是。怎么能动不动就拉着我的衣袖撒娇?”

窦明嘟了嘟嘴,俏皮的笑道:“我这不是想爹爹了吗!”

窦世英面对这样的女儿,摇着头叹了口气,表情微松。

窦明就问窦世英:“那英国公府怎么会瞧中了姐姐的?我听说那世子爷比姐姐还小一岁,而且杀戮成性,连自家的护卫都不放过…”

“休要胡说!”窦世英愠色喝斥道,“自家的姐姐,你怎么可能像那些市井妇人般,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又道,“这件事我亲自去问过英国公,英国公也说没有此事,你是寿姑的妹妹,别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

窦明不以为然,还欲说什么,高升进来道:“老爷,翰林院的蔡大人、徐大人过来了。”

窦世英脸微霁,说了窦明几句“以后再不可如此”之类的话,整了整衣襟,这才去了花厅。

窦明不由跺了跺脚,转身去了拘禁王映雪的厢房。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众人

王映雪主导了窦昭姐妹易嫁之事,王家就是再心痛这个女儿,也没有办法庇护她了。因而当窦家提出让王映雪明年春天随二太夫一起回真定时,王家只得点头同意。王映雪也因此搬到了正院的后罩房居住,由高升的媳妇亲自“服侍”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对外只说王映雪积劳成疾,需要静养,她跟着二太夫人回真定“养病”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当窦明看到倚在窗棂旁痴痴望着窗外的王映雪时,并没有激动地上前抱着她嚎啕大哭,或是要为母亲抱不平去找窦家的长辈求情,而是眼眶微湿,欲言又止。

王映雪知道,女儿一向不大瞧得起她,觉得她连主持中馈的权力都被窦家剥夺了,是个彻头彻脑的失败者。

可她并不以为忤。

自己女儿,有什么好计较。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给了女儿自己能给的。

王映雪微微地笑,招呼窦明上炕上坐,让小丫鬟洗些水果来款待窦明。

窦明望着新上市、济宁侯府也不买了几斤给田氏和她尝鲜的秋梨,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地道:“姐姐她,许配给了英国公府,您可知道?”

“我已经听说了。”王映雪帮窦明削着梨子,冷笑道,“你父亲巴不得天下的人都知道窦昭要出嫁了,我就是不想知道也挡不住那仆妇在我耳边絮道!”又道,“英国公府虽然显赫,可济宁侯府也不差,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是了。娘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以后的日子,得靠你自己了。你没事多多和你外祖母家走动——有了你外祖父给你撑腰,就是你姑姐也不敢怠慢你。闲暇的时候就来看看你爹爹——你爹爹在钱财上向来不曾亏待你,有他大贴小补,你大可把自己陪嫁的收益攒起来。有了这两桩。魏家的人就不能动你分毫。至于窦家,可从来没有把你当闺女,你和他们客客气气就是了。”

窦明不由皱眉。

母亲大概以为英国公府和济宁侯府差不多吧?

就算是两家有什么差别,也不过是爵位的高低,奉禄的多寡而已。

她从前没有嫁到济宁侯府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等她嫁到济宁侯府之后才发现,原来侯府未必比伯府有钱,伯府又未必比世袭锦衣佥事有权。

到现在她还没有摸清楚这些门路。

不像官宦之家。几品就是几品,同进士就算是再努力,也比不得两榜进士升迁之路顺畅,一听说出身就知道这人以后会有怎样的前程。

勋贵之家的事,乱得很!

“济宁侯府怎么能和英国公府相提并论?”窦昭不悦地道,“你看姐姐的聘礼,足足有两万两银子。爹爹说了,男一担,女一头,怎么也得陪姐姐一万两银子的压箱钱…”

王映雪不以为然。嗤笑道:“你姐姐有多少银子,你还不知道?多一万两少一万两与她什么关系?济宁侯府当初都嫌窦昭的出身不好。那英国公府既然比济宁侯府更显赫,你代她嫁入魏家之后,那英国公府还能瞧中你姐姐,而且这么快就订下了婚期,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我看那英国公府只怕也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说不定,这下聘的东西都是从老祖宗那里留些的一些东西里七拼八凑出来的。为了就是诓你爹爹的银子!你等着瞧好了,以后还有得是窦昭哭、你爹爹后悔的时候!”

窦明想到宋墨那些传言,不由得默然。

王映雪察颜观色。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语气微缓,道:“你别以为娘是傻瓜,我知道窦家在算计我,我何尝不是在算计窦家?”

窦明愕然。

王映雪将削好的梨子递给窦明,窦明木然地接了过去,她低头又挑了个梨子,一边削着梨子,一边道:“自我知道你五伯父和你外祖父争阁老之位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窦家为了算计你外祖父,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蔡太太答应帮忙,我就猜着你五伯母多半已经知情,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我还不是顺顺利利地把你嫁到了济宁侯府!他们难道还能休了我不成?

“回真定就回真定,我早就不想呆在京都了。与其做个有名无实的翰林院待读学士太太,还不回乡下的田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你和窦昭都嫁了出去,你爹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家业中断,不管你爹爹抬了谁做姨娘,难道她还敢不认我这个嫡母不成?我有什么好怕的!

王映雪说起来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可眉宇间流露出来强烈不甘却暴露出她真实的想法。

窦明看着心中一酸,低下头去木然地吃着梨子。

王映雪见女儿不感兴趣,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回真定了,以后很难再见到已经出阁的女儿,现在能见一次是一次,遂打住了话头,问窦明:“侯爷待你可好?”

窦明面孔微红,强做淡然地点了点头,简单地说了句“尚可”。

王映雪会意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褶子,看上去比外祖母的气色还差。

窦明不由侧过脸去。

※※※※※

若做名臣,先有在名气。

入夏的时候,纪咏因伯父的推荐,得到了翰林院学院学士余励的赏识,和余励及几个翰林院的大儒一起,编撰将由皇上作序刊行的《文华大训》。

翰林院的衙门虽然宽敞,却因年代久远,房前的槐树亭亭如盖,将整个厢房都笼罩期间,使得整个翰林院房一年四季都阴森森的,透着股潮湿的味道,就是这秋高气爽的季节也不例外。

写书自然是由那些大儒动笔,纪咏不过是帮着查找典藉,尽管如此,书成之后,他的名字还是会出现在首卷小小的角落里,这让翰林院里那些不知道熬了多少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和庶吉士们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蔡固元请同僚同喝的时候就有意的撇下了纪咏。

“家乡的知府的幕僚来京都办事,特意前来拜会。”他斜睨了一眼抱着一堆书从旁边走过的纪咏,大声地道,“盛情难却。只得勉为其难。诸位大人下门也没什么要事,不如和我一同去醉仙楼凑个热闹如何?”

醉仙楼,是京都有名的销金窟。

不免有人意动。

若是平时,纪咏为了恶必蔡固元也会装着听不懂的样子跟着前去,然后和蔡固元唇枪舌剑一番,直到把蔡固元说得气得说不出话来或是拂袖而去才会善罢干休。

蔡固元就是摸清楚了纪咏的脾气,所以请了梁继芬的长子梁吾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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