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泼陈曲水冷水:“可若是查出世子不是宋宜春的亲生儿子,等着我们的,恐怕是被杀人灭口吧?”
陈曲水呵呵地笑,道:“宋宜春要杀世子,我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世子非宋宜春的骨肉,二是世子有什么事胁威到了宋宜春的生死。我听说您和世子订了亲,就去打听了一些事,之后又去找了老友,请他帮着查了查世子的事。世子的乳娘是从奶子府挑选的,宛平县人士,三岁的时候出府,如今活得好好的,遇人就说自己曾经做过世子的乳娘。据她说,世子出生前十天她就到了英国公府,蒋夫人生产的时候,是曾经帮皇后娘娘推荐的,曾经帮皇后奶奶接过生的稳婆,不仅去世的英国公府孙太夫人在产房,而且去世的定国公府梅太夫人也在产房,老英国公则在院子里面等着,世子洗过澡,是由两位太夫人亲自抱到产房的门口,给老英国公和宋宜春瞧了一眼。之后梅太夫人应孙太夫人之邀,亲自坐镇上院指使仆妇给蒋夫人做的月子,孙太夫则有和乳娘并一群丫鬟、婆子照顾世子,老英国公除了上朝,其他的时间都在抱孙子…世子被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窦昭根本不相信宋墨非宋宜春之子,但陈曲水这种严谨作派还是让她心生佩服。她沉吟道:“那你是怀疑世子有什么事胁威到了宋宜春的生死啰?”
陈曲水点头,正色地道:“不是有什么事胁威到了宋宜春的生死,就是有什么事侵害了宋宜春的利益,让宋宜春宁愿杀子,也不愿意让步。”
窦昭情不自禁地锁紧了眉头。
“时间太急迫了,”陈曲水叹气道,“不然世子在明我们在暗,不动声色地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小姐再进府,就安全多了!”
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窦昭非常的犹豫。
陈曲水劝道:“小姐,有句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是指谋求的事收获越大,风险就会越大。好在我们知道英国公府的底细,您嫁过去,总比嫁到别的人家,等成了亲才发现那户人家‘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要好。况且我们已经有了准备,对嫁过去会遇到些什么事心里都有个打算,好生筹划一番,最少也有七、八成把握渡过难关,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要知道这世上既没有天上掉馅饼,也没有坐享其成的事。”他见气氛严肃,窦昭脸绷得紧紧的,他有意调节气氛,开玩笑道,“除非是世子犯了谋逆之罪,否则我保证让你全身而退,不伤分毫,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窦昭闻言表情有些怪异。
可宋墨以后就是会犯谋逆之罪啊!
陈曲水见状一愣,道:“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或者是窦昭发现了什么,没有告诉他!
“没事,”窦昭悻悻然地道,“这件事我还得仔细想想才是!”
听了陈曲水的一席话,她的心绪更乱了。
到底要不要嫁过去?
时光能不能就此停止,让她想好了再转运?
送走了陈曲水,窦昭握着拳头在院子里站定,发泄般地尖叫了一声,引得刚刚梳洗完毕正准备上床歇息的窦世英悚然失色,趿着鞋子就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窦昭搭拉着肩膀,焉焉地道,“刚才看到一道黑影,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猫。”
窦世英松了口气,有些神秘地对窦昭招手:“来,爹爹有话跟你说。”
第二百三十一章 猜测
窦昭随窦世英进了西梢间的书房。
窦世英塞给窦昭一张契纸:“有朋友邀我在京都开银楼,我入了五万两银子的股本,用得是高兴的名字。你悄悄地收起来,谁也别告诉。”他说着,流露出些许的得意,“若是银楼不赚钱,你就抽股,好歹也能收回三、四万两银子,给自己置办几件衣裳首饰。”
看样子,父亲准备把高兴给自己用了!
可犯得着这样吗?
就为了把这笔银子洗白了,然后白白损失一、两万把两银子?
想到父亲从来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窦昭强忍着才没有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
“是哪位朋友邀您一起开银楼?”她果断地把契纸收进了衣袖里,问父亲,“除了您,还有哪几位股东?都各是做什么的?您占总本金的多少成?银楼由谁管事?”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七、八个问题,把窦世英问得愣在了那里,想了半天才道:“是郭颜约得我,除了我,还有翰林院的两个同僚赵培杰和陈宋明,再就是日盛银楼的东家张之琪,一共五个人,我入股五万两,占三分之一,张之琪占三分之一,郭颜等三人占三分之一。银楼由张之琪打点,我们每年分红就行了。”
窦昭骇然。
父亲竟然要和日盛银楼的张之琪合伙做生意!
是命运原本就是这样安排的呢?还是因为她改变自己的命运而让父亲有机会认识了张之琪的呢?
前世她和父亲说不上几句话,根本不知道家里到底有些什么生意,没有办法判断。
但上一世,日盛银楼不过是大同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银楼,张之琪接手之后,将妹妹嫁给了大同总兵府的一位坐营官为续弦,从此开始做大同总兵府的生意。没几年就成了大同的首富,又在京都开了间小小的分店。辽王登基后,他一跃成为内阁首辅石均圭的座上宾。开始总揽九边的军饷,一时间间风头无两,先后在保定、济南、武昌、杭州、淞江等地开设分店,成为名震大江南北的巨贾,两个儿子一个走捐监在通政司做了个小吏,一个参加科举谋了两榜进士的出身,做了吏部给事中。
京都的人都在传,说张之琪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辽王起事的时候,他将全部的身家二十万两银子都捐给了辽王,助辽王起事。石均圭,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窦昭问窦世英:“高兴什么时候来?”
“我已经让人给给带信了。”窦世英说着,走到旁边的大书桌前,从暗格里拿出个红漆描金玉簪花的匣子递等了窦昭,“这是高兴一家人的卖身契,你收好了。”
窦昭没有和她客气,和那张契纸收在了一起。
回到屋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前世。宫中惊变,皇上的亲卫军却反应迟缓。等到辽王射杀了太子,逼皇上写下了禅让书,在金吾卫的簇拥之下出现拿上了午门,接到太子求救信的五军营和神机营这才赶到朝阳门,被五城兵马司拦在了大门外…
种种迹象都表明,辽王起事,并非临时起意。
而现在离宫变只有四年的时间了。按道理,辽王早已开始部署了才是。
张之琪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京都开分店,是巧合呢?还是早已投靠了辽王。此次来京,为辽王打前站的?
窦昭想到日盛银楼的另外几个股东。
郭颜是已经去世了的内阁首辅曾贻芬的女婿,从前在翰林院任待讲学士,曾贻芬去世之前,他外放陕西按察使,三年后,升至陕西抚巡,节制陕西都司、行都司七十六个卫所,二十一万大军。辽王登基后,他任兵部尚书,英武殿大学士。
赵培杰,此时在翰林院任职,兼詹事府少詹事,东宫属臣。太子死后,他自缢于家中。
陈宋明,行人司司正,天子近臣,辽王宫变,由他执笔写得禅让书。辽王登基,他升迁国子监祭酒,没几个月,投河自杀。
事情有这么巧吗?
她越想越心凉。
那父亲呢?
如果这是有预谋的,他们又瞧中了父亲什么呢?
前世,她只管着和魏廷珍较劲,哪里注意到这些!
听到伯父们和父亲升迁,也只恨老天不长眼,在心里冷哼数声,派个管事送上一份恭礼。
那窦家有没有参与辽王的谋逆呢?
窦昭坐立难安。
她很想找个人商量商量。
陈先生和宋墨都是好人选。
可自己又怎么跟他们说辽王四年之后会造返呢?
窦昭靠在床头,揉着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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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也靠在床头,揉着太阳穴。
“这么晚,你冲进颐志堂来把我叫醒,到底有什么事啊?”他无奈地望着在他床前像困兽般走来走去的顾玉,“你有话直说行不行?我这几天都在宫里当值,好不容易轮流,正想睡个好觉。要不,你先去客房歇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宋墨说着,打了个哈欠。
皇上是的头痛病又犯了,吃了太医院的药不仅不见好,还开始胡言乱语,差点把待寝的刘美人掐死。皇后娘娘怕事情传出去有损皇上威严,把殿前服侍的全都换成了皇上比较信任的人,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也都拘在了乾清宫,直到今天早上皇上清醒过来,金吾卫这才开始正常的换防。
他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你还睡得着!”顾玉气呼呼地坐在了床前的太师椅上,端起刚才小厮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又“扑哧”吐了出来,大声喝道:“是哪个狗东西沏得茶?茶早泡得没有了香味!你们平时就是这样服侍人的!来个还能喘气的,快给爷换一盅!”
松萝惶恐地跑了进来。
都说顾公子不好服侍,可他和顾公子接触了几次,觉得顾公子人挺和善的。没想到今天顾公子说变脸就变脸,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要是让世子爷听在了心里,他还不得赶紧给别人挪地方啊!
他脸色煞白地捧着茶盅出了内室。情不自禁地喝了口茶。
上好的碧螺春,是顾公子的最爱,冷热适宜,汤色清雅,茶香四溢。
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啊!
松萝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就听见世子爷温声笑道:“你这是发哪门子脾气!有话就好好说,拿那些下人发脾气做什么?胜之不武!”
顾玉听了,脸色更难看了。道:“天赐哥,你就是太容忍了,才会把这些下人惯得没大没有小的。”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问你,宋伯父是不是真的为你和窦家定了亲?”
“嗯!”宋墨点头。
顾玉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天赐哥,你知道不知道那窦家的四小姐原是魏佩瑾的未婚妻!是…”他想说是魏廷瑜不要了的,想到窦家四小姐现在已经是宋墨的未婚妻了,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换了个说法道,“她们姐妹易嫁。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伯父乱来,你怎么也跟着认了!”他说着,上前去拉宋墨,“天赐哥,走,我们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去,把这件事告诉娘娘。让娘娘帮你做主。”又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要是知道了,怎么也要把这件事给搅黄了!你还不如尚了景宜。至少有我在,景宜就是再娇纵,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一副非常的后悔的样子。
宋墨苦笑。
他也想早点把自己的婚事告诉顾玉,可他不知道这桩婚事最后能不能成,他怎么告诉顾玉啊?
还有九天就是婚期,静安寺胡同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他是不是可以这么想:窦昭虽然不想嫁人,可自己的求娶还是让她犹豫不决!
这么一想,宋墨顿时像被吹起的风鼓,精神焕发。
他挣开了顾玉的手,笑道:“你可曾见过窦四小姐?”
顾玉一愣,道:“没有!”
“你这些日子一直和魏佩瑾混在一起,成亲之前,可曾听说过那魏佩瑾说过窦四小姐的一句不是?或是曾提起要退亲?”宋墨问他。
顾玉愕然,道:“也没有!”
“你啊!不要总是听风就是雨。”宋墨笑道,“姐妹易嫁,你以为是小孩子玩家家酒!想娶姐姐就娶姐姐,想娶妹妹就娶妹妹,”说到这里,宋墨的表情骤然间变得十分冷峻,“这里面的事复杂着,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顾玉若有所思。
宋墨却笑道:“好了,我们别说这件事了,我的婚事,我自要主张。倒是你,开封那边的事现在怎样了?我这边有个买卖,不知道你感兴趣不?”
顾玉忙收敛了心思,兴致勃勃地道:“既然天赐哥觉得不错,想必也应该不错!是什么生意?”
颐志堂的内室,宋墨和顾玉坐在灯下说话,颐志堂西边的一个小跨院里,廖碧峰则在灯下写着字。
窦四小姐…幕僚陈曲水…大兴田庄…三公主府…定亲…
笔尖凝滞在最后一笔。
他晒然一笑,放下了笔。
虽然进府没两年,可世子爷是什么人,他自认还是看明白了。
若是世子爷不同意这门亲事,又怎么可能这样安静。
没有成亲之前就已经认识,就在窦四小姐出嫁的那天发生了姐妹易嫁之事…这门亲事,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国公爷这次十之八九又上了世子爷的当。
不过,世子爷也的确是厉害。这么大的事,一直都很镇定从容,把大家都瞒得死死的。
想到这里,廖碧峰拿起自己写的宣纸,仔细地端详起来。
严朝卿,应该是知道的吧?
要不然,他当时也不会敷衍自己了。
既然世子爷能为窦四小姐花这么多心思,想情对窦四小姐十分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