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吕正听得汗如雨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窦昭的面前,急急地道:“夫人,真是没有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乱子,全都是小人们的错!一心只顾着救火,却让贼人给混了进来。只是不知道严先生从那些贼人嘴里都审出了些什么?有没有交待他们一共有几个人?怕就怕还有贼人藏匿在暗处。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伤人…”

这些贼人显然是通过英国公府进来的,陶器重不在。这个责任也就只能暂时由他这个管事担着了。

窦昭见他虽然面露惊讶,眼底却有一丝惊恐闪过,心里越发的怀疑,语气也就越发的温和了:“严先生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府里的事,恐怕还得麻烦陶先生和吕管事了。”

既然吕正这么说,不管这件事与宋宜春有没有关系。颐志堂之外的事,就由着他们去伤脑筋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从五城兵马司借了人手来帮着灭火的陶器重回来了。听说颐志堂那边莫明其妙地走了火,严先生等人全都赶往了颐志堂,东边群房也烧了起来,那些住在东边群房的仆妇想着自己的儿女和财物,哪里还有心思灭火,不时有人偷偷地溜回家中安顿子女,以至于英国公府一片混乱时,他脸色大变,匆匆地交待了前来帮忙的副指挥使几句,就带着随从去了颐志堂。

人人都知道国公爷和世子爷不合,世子爷不在家,若是世子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世人都人怀疑这件事与国公爷有关。国公爷虽然不喜欢世子爷,可这种明显会让他遇到非议的事却是不会做的。到时候他们可就是黄泥烂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路上,已有留在府里的心腹把颐志堂的事告诉了陶器重。

陶器重暗暗叫苦。

待到了颐志堂,正好严朝卿也来见窦昭,他一把抓住了严朝卿,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严兄,严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来啊?”

严朝卿脚步不留,一面朝正房去,一面道:“我正要去禀了夫人,你也跟着一道听一听吧!”

陶器重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隐隐有些发青,跟着严朝卿进了厅堂。

“夫人,是沧州那边的一群流寇,在沧州那边呆不下去了,来京都避风头,”事态的发展也出乎严朝卿的预料之外,“看见你陪嫁的时候有一箱银票,就盯上了您的嫁妆,勾结了京都的几个闲帮,又花钱雇了两个游侠,谋划了劫牢和马棚走水的事…”

窦昭张口结舌。

吕正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是世子夫人的陪嫁惹得祸,这下子总算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吧!

只是他这口气刚刚舒畅,就听见严朝卿道:“据他们交待,这次一共有二十六个人偷偷的摸了进来,如今我们只找到了七个人,其他的人去向不明,这件事只怕还得陶先生拿个意,看怎么办好?”

陶器重不后悔。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听严朝卿的,丢卒保帅,直接把东边群房拆两间厢房,阻火势的蔓延…那马棚,烧了就烧了,重新再砌就是了。现在可好了,竟然有贼人闯了进来。这责任可就全都在他的身上的。而且还有十九个人不知去向…

他觉得自己就像落在了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还好五城兵马司派了东城兵马司一个司的兵力过来,”他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捉贼。”又想着颐志堂的护卫有好几个身手高超、心细如发,缜密谨向之人,不由道,“也不能就这样让那些东城兵马司的人在家里乱窜,还请严先生借几个人我帮着陪陪东城兵马司的人。”

“不行!”严朝卿断然拒绝,“在没有找到那些贼人之前。颐志堂所有护卫都必须留在颐志堂,保护夫人的安危。”

陶器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和吕正灰溜溜地走了。

严朝卿知道件事可以做文章。

他想到窦昭挟持宋墨时的杀伐果敢,想到她刚才的临然不俱,委婉地向窦昭解释道:“夫人安危才是第一的。英国公府太大了,如果我有所隐瞒,万一真有哪个贼人藏匿在内院,太危险了!”

严朝卿的话却让窦昭灵机一动。她笑道:“从前那些贼人杀了英国公府的护卫,大家都不相信。说是世子爷杀的。现在又有贼人围攻颐志堂…这事情也太凑巧了!”

她的话严朝卿眼睛一亮,道:“我这就去办这件事!”

窦昭笑着说了声“有劳先生了”。

严朝卿恭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等在外面的夏琏忙道:“夫人怎么说?”

看着那脸都快要被烫熟,被他们很轻巧的就生擒了的两个贼人,他觉得窦昭就是戏文里说的巾帼英雄,对窦昭十分的佩服。

严朝卿把窦昭的意图一说,夏琏就忍不住抻出了大拇指,感叹道:“世子爷娶了夫人,可真是如虎添翼啊!”

严朝卿笑着点头。很赞同夏琏的话。

两人就站在屋檐下,商量着这几天的颐志堂的防卫。

宋翰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

“我听说嫂嫂这边走了水,嫂嫂没事吧?”他神色焦急。“我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严朝卿和夏琏忙向宋翰行礼,丫鬟则去禀了窦昭。

窦昭迎了出来,道:“这个时候,二爷怎么过来了?”她训斥着宋翰的小厮:“你难道不知道家里有贼人闯了进来吗?如今还有十九个人不明踪影,若是二爷有个闪失,仔细剥了你的皮!”

小厮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翰也被窦昭的话吓着了,他拉着夏琏的衣袖:“夏护卫,是真的吗?”

夏琏忙道:“是真的。还有人没有找到。”声音十分温和,“二爷不应该这个时候来颐志堂的。”

宋翰林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窦昭忙吩咐夏琏:“你送二爷回上院。”

夏琏恭声应喏,陪着宋翰出了颐志堂。

窦昭望着宋翰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了视线里,才回了内室,叫了甘露:“这么大的火,我想府里没有谁睡得着的。你去请了大太太和大奶奶过来,说我有话要说。”又低声交待了素心几句。

甘露请了大太太和董氏过来。

两人看着守卫森严的颐志堂,齐齐松了一口气,大太太更是哭沮着脸道:“这是哪里来的毛贼,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想银子想疯了…”

窦昭端着茶盅,悠闲地喝着茶,任由着大太太发着脾气。

她平静的表情莫名的就让董氏一阵心惊。她拉了拉大太太的衣襟,提醒她窦昭并不感兴趣,让她少说两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对牌

大太太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声,一边拿着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偷窥着窦昭的表情。

窦昭这才放下了茶盅,原来温和一沉,道:“看样子,大伯母已经知道有贼人觊觎我的陪嫁,竟然趁着英国公府走水之时混水摸鱼进了二门,攻击了颐志堂,欲对我不利的事了?”

这件事早已炸了锅。

堂堂超一品的勋贵之家,曾经跟着太祖南征北战的开国功臣之后,百余年来圣眷不断,号称京都最显赫的簪缨之家的英国公府,竟然被贼人闯了进来,而且还有一大部分的贼人行踪不明,不知道是看着形势不对偷偷地溜出了英国公府还是藏匿在了英国公府的哪个旮旯犄角,陶器重还需要家中的仆妇帮着找人,想瞒也瞒不住。

恐慌像风一样的吹遍了英国公府。大太太和董氏被告诫不要出门,服侍他们的几个看上去身体粗壮的婆子都被叫去协助五城兵马司的人搜寻贼人,只有几个年纪不懂事的小丫鬟陪着她们,屋子里冷冷清清不说,几个小丫鬟更是吓得缩成了一团,抱在一起哭个不停,让留宿在英国公府的大太太和董氏又惊又怕,后悔不己,生怕有贼人闯了进来…一听说窦昭找她,她也顾不得之前的罅隙了,只盼着窦昭让她们能在护卫森严的颐志堂里呆到天亮,不想再回毫无设防的客房。

听窦昭这么一说,大太太不住地点头,还顺着窦昭的话安慰着她:“你不用担心!马上要天亮,等砚堂得了信,很快就会赶回来主持大局了…”

“这是自然!”窦昭冷冷地打断了大太太的话,眼睛盯着他。清澈的眸子顿时如利刃般闪烁着锋利寒光,“你既然主持着英国公府的中馈,陶先生要开了二门取水灭水,想必大伯母是赞同的了?”

大太太闻言,打了个寒颤。

这窦氏找她来,果然没有安什么好心!

英国公府规矩大,内院岂能任人随意进出?白天二门有值守的婆子,等到落锁之后,除非有英国公府的对牌。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人进出的,更不要说像这样敞开着二门了,这就好比一个贵族小姐突然被剥去了外衣,谁都可以打量两眼,品头论足一番。

陶先生让值夜的婆子给她传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可想到陶先生是英国公的幕僚,自己不过是代为掌管英国公府的对牌,如果外院真的被烧了,这个责任她可担当不起?

再三思忖,她还是让开了二门…

谁知道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因为二门大开,有贼人混了进来。还差点伤到窦氏,陶器重固然难辞其咎,她这个掌管对牌的人也一样撇不清。

想到之前窦氏粗鲁要叫嚣着要她交出对牌的事,大太太哪里还不知道窦昭的心思?

此一时。彼一时。

这个时候,她敢说“不”吗?

这么混乱的情况之下,窦氏不是像她一样害怕地躲在屋里,却立刻想到和利用这件事逼她认错。逼她交出对牌,不说别的。就凭这份审时度势,放眼整个京都,能有窦氏的这份果敢的人,她还想不出第二人。

她不认错,窦氏能放过她吗?

说不定她出了这门就会被当成贼人的同伙给绑了起来,安上个通贼的罪名。

反正二叔和砚堂都不在家,陶先生等人又自顾不暇,谁会管她们婆媳啊?

想到这些,大太太如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子。

她苦笑着点头,推脱道:“是我一时糊涂,觉得陶先生既然是国公爷的幕僚,他出的主意,怎么会有错呢?不曾想偏偏就出了错…”

她说话间,有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拿着棍子悄悄地走了进来,屏风似的站在了窦昭的身后,紧紧地盯着她,像她是个外室似的,一句话不对,就要操棍子打人…

这次可真是栽倒家了?

不交对牌,瞧窦氏这架势,是要明抢啊!可交了对牌,二叔回来,怎么会饶他!

但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既然窦氏志在必得,自己何必再激怒她。

拿定了主意,大太太话锋一转,道:“我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她吩咐董氏:“你这回去,把英国公府的对牌拿过来。”又满脸悔恨地对窦昭道:“我无德无能,还请夫人主持英国公府的大局。”

※※※※※

与此同时,站在值房庑廊下的宋墨,望着英国公府的方向,神色凝重。

“你可看清楚了?”他目光清冷,问因为发现异常情况前来禀告的侍卫,“走火的是英国公府?”

“属下看清楚了。”侍卫恭敬地道,“属下怕弄错了,还吩咐外面值守的人亲自骑马去打探了一番。英国公府不仅走火,而且还有贼人闯了进去。”他说到这里,露出庆幸的表情,“还好那些贼人被护院擒拿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又及时赶了过去,如今火势已停,英国公府没有什么大碍,府里也只有四个护卫受了些轻伤。”

贼人?

堂堂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贼人?

而且还敢到英国公府去打劫,说出去谁会相信?

宋墨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然后慢慢地背在了身后,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此刻的愤怒似的。

窦昭现在怎样了?

她有没有受到伤害?有没有害怕?

她才刚刚嫁到英国公府来,恐怕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会后悔嫁给自己吗?

他想到这里,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隐隐的痛…却忘了当初被窦昭挟持时的惊讶。

这件事,与父亲有没有关系呢?

宋墨的脸色渐渐有些发青。

发肤受之于父母。

父亲可以伤害他,却不能伤害窦昭?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团火在跳跃。半晌才道:“我夫人可曾受伤?”

窦昭在内院,就算是受伤,这么短的时候,侍卫也很难打到,可他就是想问一句,好像这样,他的心才会好受些。

侍卫不由抬头望了宋墨一眼,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英国公府只伤了四个护卫。怎么大人还问他的夫人有没有受伤?

但宋墨是他的上属,宋墨开了口,他自然得回答。

“没有听说夫人受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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