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朱义诚的大刀沉重稳健,陈嘉的软剑轻盈灵动,两人不分仲伯,被刀光剑影笼罩,战成了一团。

宋墨其他的护卫自动分成了两拔,一拔将宋墨和窦昭团团围住,一拔围着朱义诚和陈嘉,一副随时准备增援朱义诚的模样。

花农吓得躲到大缸后面。

陈嘉一声长笑。

从屋顶跳出几个身穿锦衣卫服饰的人,抽了绣春刀就朝宋墨的护卫砍去。

宋墨的护卫很是意外。

错愕间。已有人趁机突然了包围圈,偷袭朱义诚。

朱义诚闪身避过。

陈嘉跳出了战圈。朝着宋墨拱手,由几个锦衣卫掩护,边战边退到了篱笆旁,穿过篱笆钻入了篱笆后的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朱义诚等人这才发现那篱笆早被人从中挖断,不过是用树枝掩着面而已。

“给我追!”朱义诚脸色铁青,率先追了上去。却被宋墨大喝一声“回来”停住了脚步。

“不用追了。”宋墨神色平静地道,“他们早有准备,再追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让杜唯查查他们的底细。”

朱义诚忿然应“是”。带着两个护卫赶往杜唯所在的杂货铺子。

宋墨示意陈核将吓得瑟瑟发抖的花农扶了起来,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一场误会,让你受惊了。”

花农哪里敢多问,惶恐粉饰着太平:“不过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今天恐怕逛不成花市。”宋墨歉意地对窦昭道,“改天我再陪你来逛吧!”

一直神色紧张地握着宋墨衣襟的窦昭“哦”了一声,笑道,“那我们改天再来好了!”表情欢快,好像之前遇到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大雨。

宋墨心中更是愧疚。

窦昭跟着他,总是麻烦不断,就算是逛个花市,也能引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这一刻,他无比的希望把身边的那些麻团都解决掉。至少,在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前得解决一部分,得给孩子一个安全宁静的生长环境,让他们都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宋墨忍不住就瞥了窦昭的腹部一眼。

他们这段时间亲密无间,说不定窦昭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安内必先攘外!

那就先从陈嘉开始吧!

他扶着窦昭上了马车。

窦昭托着腮,想着陈嘉。

穿着锦衣卫的衣饰,敏捷的身手,轻快的脚步…她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窦昭不由“哎呀”一声。

也想着陈嘉,有些心不在焉的宋墨忙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窦昭掩饰着心中的慌乱,道,“刚才磕了一下。”

宋墨微笑,揽着窦昭的肩膀,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鬓角,又陷入了沉思。

窦昭没有打扰宋墨,静静地依偎在宋墨的怀里,心里却惊涛骇浪般。

她见过陈嘉,不过当时的陈嘉不是这个样子。

他穿着大红色正三品锦衣卫蟒服,大雨中敬畏地穿过重甲林立的护卫,,卑微地单膝跪在宋墨的面前,低眉顺目地朝宋墨禀着什么…

陈嘉,就是上一世她初遇宋墨时那个向宋墨禀事的锦衣卫。

如一个绕不开的圈,这一世,他们又相见了。

却是以这种方式。

难道上一世,陈嘉也是这么打动了宋墨,得到了宋墨的信任,成为了宋墨的心腹不成?

那定国公的冤案,到底和皇上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她想到了宋墨射向太子的那一箭…不仅让他沦为臭名远扬的侩子手,也射杀了皇上的希望和性命,让辽王顺利地登上了皇位。

窦昭的手不禁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这一世,陈嘉会不会再次打动宋墨?他手里到底掌握了怎样的底牌?这底牌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窦昭额头沁出细细的汗。

“怎么了?”她耳边传来宋墨温和的声音,“是不是刚才磕到哪里了?”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心。

窦昭不由拽住了宋墨的手。

“我没事!”宋墨的手,干燥而温暖。如冬日暖暖的阳光,让窦昭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陈嘉的话,你要三思而行才是。他早不来见你,晚不来见你,见到你的手段才来见你,可见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标,你千万不要大义。等几年。皇上殡天,有些事一样可以真相大白。有的时候,就是看谁要沉得住气。”

“我知道。”宋墨回握着窦昭的手,低声道,“可不管他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我,既然打了我的主意,这一次不成,恐怕还会有下一次。与其终日防贼,不如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掌握主动权。”又笑道。“我现在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莽撞了。我还想和你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呢!你就放心好了。”

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她能够吗?

会不会有一天她醒过来,宋墨也是一场梦呢?

窦昭眼睛有些湿润,握着宋墨的手更紧了。

自己以前对些事太固执了。

宋墨想怎样,自己依他就是了。

只要那些事能让他高兴些就好。

她第一次,主动把头靠在了宋墨的肩膀上。

宋墨不知道缘由。却能感觉到窦昭对自己的依恋。

他心里像吃了蜜似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就这样任由窦昭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回了英国公府。

严朝卿已得到了信。正和廖碧峰、朱义诚、夏琏等在颐志堂的门口。

“我们书房说话。”宋墨淡淡地道,往书房去。

走了两步,他面露沉思,脚步微顿,回头对窦昭道:“你也一起听听——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有时候局外人看得比局内人清楚。”目光却在严朝卿和夏琏等人身上扫了扫,颇有些解释为什么让窦昭也去书房的原因。

见识过营救宋墨的窦昭之后,两人对窦昭的谋断早已没有怀疑,自然也就对宋墨的决定没有任何的反感。

倒是廖碧峰和朱义诚难掩心中的惊骇,俱震惊地望了窦昭一眼。

等进了书房,朱义诚还好,廖碧峰却恭敬地请窦昭坐下,并亲自给窦昭斟了杯茶,隔着两个太师椅坐在了窦昭的下首。

宋墨问:“情况怎样?”

严朝卿恭敬地道:“据杜唯说,那陈嘉今年二十四岁,是借袭叔父之职进的锦衣卫。四年前妻子病逝,没留下子嗣,也未续弦。四年前,他的确赴福建公干,回到京都之后,开始和同去福建公干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陈祖训来往密切,还认了陈祖训为干爹,并在陈祖训的提携之下,升了锦衣卫小旗。不过,两年前陈祖训因得罪了汪渊,被寻了个由头处死之后,陈嘉没有了依仗,在锦衣卫的日子很不好过,据说还差点被革职。今天袭击世子爷的几个锦衣卫并非假冒,而是陈嘉的几个结拜兄弟,其中有两个曾和陈嘉一样,去过福建…”

宋墨慢慢地呷着茶水,半晌才道:“严先生怎么看这件事?”

严朝卿斟酌道:“有可能是看到您近些日子的举动,想投其所好,博个前程。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受人指使,铤而走险…”

宋墨微微颔首,望向廖碧峰。

廖碧峰虽然有和严朝卿一别苗头的意思,却不会信口开河。

他同意严朝卿的判断:“我觉得严先生言之有理。”

宋墨想了想,问窦昭:“你觉得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建议

第一次随着宋墨参加书房议事,窦昭打定了主意只听不说,突然被宋墨点名,窦昭非常的意外。但她并不是个固执的人,既然情况有了变化,她也不会藏着掖着,在沉思片刻之后,她大大方方地说了出自己的看法。

“不管那陈嘉是为了博个前程还是受了人指使,世子对他开出来的条件都非常的心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听他说说再做打算?若是他所说属实,就算他是受人指使,我们也未必就会入彀;若是他所说纯属胡编乱造,就算他是为了博个前程,我们也未必会帮他。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怎么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宋墨和严朝卿等人都微微颔首。

廖碧峰不免在心中感叹。

难怪世子爷对夫人如此的尊重,夫人除了有急智,还善谋划。

他心里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哪天世子爷有个闪失,他们这些人在夫人的带领之下,也不会如倾倒的大树,霎间就成了他人的鱼肉。

这一刻,他对颐志堂才生出了归属感。

对颐志堂的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夫人若是能尽快地诞下子嗣,颐志堂就再无内患,他们这些人,也就再无顾忌了。

想到这些,他起身,恭敬地给窦昭还满满的茶盅又象征性地续了点水。

朱义诚却没有廖碧峰那么多的心思,听了窦昭的话,他心中满是困惑,很想质问窦昭几句,又限于尊卑有别,不好出声,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焦虑。

宋墨还以为朱义诚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因而笑道:“朱护卫,你觉此事如何?”

朱义诚并不是个擅长谋略之人。从前参加书房的议事,也只是听,从来不曾说什么,此时见大家的线视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由脸色涨得通红,嘴角翕翕,半晌才道:“我觉得严先生和廖先生说的有道理,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是想问问。如果那个陈嘉是受人指使的,我们去调查国公爷的事,他背后的人会不会抓住我们的把柄,然后告到皇上那里去…我总觉得,他能未雨绸缪地给自己留后路,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他身手也很好,算得上文武双全了,和这种人打交道,还是小心点的好。”

是觉得自己的建议太冒险了吧?

窦昭也这么觉得。

前世的宋墨。喜怒无常,陈嘉能成为他的心腹。可见是个不容小视的人物。可宋墨的行为又让她感觉到陈嘉的言行已引起了宋墨极大的兴趣,要不然,宋墨大可一张帖子送到锦衣卫,让锦衣卫给他一个交待,致陈嘉于死地,根本不必招了严朝卿等人议事。

她向来觉得堵不如疏。

而且定国公的死不仅仅牵扯到蒋家的冤案,还关系到蒋夫人的逝世。宋宜春和宋墨的矛盾…辽王已初露峥嵘,如果宋墨能在辽王露出獠牙之前宋墨能把英国公府的事理顺,就再也没有给拿宋墨亲人的逝世做文章了。以宋墨的冷静理智,他们完全可以安全地度过四年之后的宫变。

这个时候判断错,他们还有机会改正。

等到辽王图穷匕见之时,朝野纷乱,是对是错早已说不清楚,一句话不说,都可能惹上欲加之罪,何况要把自己撇清?

“世子爷如今君恩正重,还未及冠,公公自婆婆去世之后,家中诸事都交给了贴身管事和幕僚,世子爷有时候行差踏错,也是常事,正好聆听皇上的教诲。”窦昭暗示道,“什么事,都在于世人怎么说,怎么看,相信些什么!”

宋墨微微地笑。

严朝卿却激动起来,冲着宋墨道:“世子爷,夫人好主意——我们现在就把国公爷和您不和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向来喜欢父慈子孝,你又是他最喜欢勋贵子弟之一,如果有人告御状,您正好利用这件事,想办法引起皇上的怜惜之心,让皇上来‘管教’您。那对我们来说,可谓是一箭双雕,既消弥了那些人对您的攻讦,还可以拉近和皇上的关系我…甚至有可能通过皇上之后,架空国公爷…”

廖碧峰不由抚掌,道:“我觉得应依夫人之计行事!”

朱义诚喃喃地道:“这样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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