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过来了。
穿了件真红色通袖袄,虽然好好地修饰了一番,但还是难掩其憔悴。
六堂嫂郭氏不由关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那天气得吐了口红之后。人就怏怏的没有精神,请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让是开了些进补的方子让她静养。她今天本来不准备来的,可魏廷珍一大早就跑去了济宁侯府,吵着闹着非要他们过来,她说自己不舒服,让魏廷瑜一个人过来都不行。还非得两人一起,为这件事,她又和魏廷珍吵了一架,要不是魏廷瑜在自己面前说好话。她才懒得来呢!
想来这个时候魏廷瑜已经和宋墨搭上话了吧?
她想想就觉得心里像团火在烧,回答郭氏的口气不免有些僵硬:“我没什么事!就是前几天受了风寒。”
郭氏一向觉得窦明的脾气大,虽不以为意,但也不像看窦明的脸色。随意聊了几句,她去了窦昭那边。
纪咏的大伯母对窦昭印象很好。见到窦昭不免有些婉惜窦昭没能嫁到纪家,因而很热情地和窦昭说着话。
纪家是六太太的娘家,纪颂也是正三品的高官,这种场合,五太太肯定是要坐陪的,而蔡氏又是个能言善道的,诚心要巴结窦昭,大家都凑着趣说话,乍眼一看,好像大家都围着窦昭在说话。
窦明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怨恨地瞪着窦昭。
窦昭没有觉察到,因为无聊而悄悄四处张望的赵璋如却注意到了,她和窦昭耳语:“窦明正瞪着你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满脸的怨气!”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和她吵架了?”窦昭脸上保持着恭谦的笑容,看也没看窦明一眼,一副认真听纪咏大伯母说话的样子和赵璋如说着话,“她看见我就像急红了眼似的,我怎么知道她又发什么脾气?”却笑得更爽朗了。
窦明看着更回生气,看窦昭的眼神像刀子似的。
不一会,大家都发现了窦明的异样。
知道窦氏姐妹关系的都会心一笑,装作没有看见似的。
韩氏心中不悦。
自从发生了姐妹易嫁之事后,就如果你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似的,她对窦明就多了几分警惕,从前窦明做来让她觉得可怜的事,此时窦明做来她都觉得是娇纵。
她皱了皱眉,挡住了窦明的视线,道:“五姑奶奶来了!怎么不过去说话。”把窦明介绍给纪咏的伯母。
纪咏的伯母是个不大外出应酬的,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和窦明笑盈盈地说着话,窦明这才感觉好了些。
因洗三礼丢的东西是赏给稳婆和帮着接生的,大家都丢的是银锞子,满月和百日礼送的贺礼却是给新生儿的,因而更贵重。
酒筵上,韩氏抱了孩子给众女眷看。
窦明送给七斤一对赤金的如意手镯。
窦昭送除了送给七斤一套十九两的赤金的长命锁之外,还送了请大相同寺主持开了光的两件玉器,两套自己亲手做衣衫,一件大红刻丝的斗篷。
韩氏和纪氏都没有想到窦昭如此大的手笔,连声说“太破费了”。
窦昭就亲了亲七斤的面颊,道:“谁让我是七斤的姑姑呢!”
大家呵呵地笑。
窦明气得捏筷子的手指都有些发白,觉得窦昭是有意出她的丑。却没有想到窦昭是纪氏带大的,七斤是纪氏的嫡长孙。亲疏有别,窦昭的贺礼自然要比别人贵重些。
赵璋如拉着窦昭的衣袖,低声道:“你看窦明?”
窦昭懒得看她,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只和赵璋如同出同进。
宋墨看见了,就笑着问窦昭:“你就这么喜欢三表姐啊?”
“我从小就和她玩得到一块。”窦昭说着,帮他整了整衣襟,轻声道,“你怎么跑到花厅来了。”
宋墨被魏廷瑜烦得不行了。借口喝得有点多,窦世英忙让贴身的小厮服侍宋墨到花厅旁窦世横的小书房去歇息。
他巴不得窦昭从此不记得有魏廷瑜这个人就好,怎么会在窦昭面前提起魏廷瑜呢?
只说是自己喝得有点头昏。
窦昭忙道:“那快去歇了!”
宋墨笑着点了点头,和窦世英贴身的小厮去了小书房。
窦昭就抽了个空去了趟厨房,吩咐灶上的婆子做碗醒酒汤送到小书房去。
灶上的婆子们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话,立刻帮着做了碗醒酒汤送了过去。
宋墨喝了醒酒汤,趴在小书房月洞窗上望着只能看到绰绰人影的花厅。
好不容易等到花厅那边的酒宴散了,他找到了赵太太。
“舅母,表姐的婚礼可决定好了在什么地方办?”他关心地问,“若是回庆阳,少说也得走上两个月。而且我算了算。明年开春舅舅就要到京都来述职,这一去一来的,也要耽搁不少时间。我看不如趁着舅舅来京都的时候,把表姐的婚事就在京都办了算了。我们也可以去热闹一番。还能帮帮忙。”又道,“听说为了寿姑,您把行香县那边的祖产都变卖了?除了江南,京都的田产、铺面都比其他地方收益大。舅舅和舅母怎么没有考虑在京都置办些产业?若是您不嫌弃。我帮您留心留心如何?到时候让宋表妹夫管着,正好磨练磨练他管理庶务的本事。”
凡是离京都二千里以上的府县。官员都是三年一进京。
庆阳也属于此范围之列。
宋墨的一席话说得温和又体贴,让舅母暗暗点头。只是前些前为了窦昭的事花了不少的银子,接着又嫁女儿,哪里有银子在京都置办产业?
面对宋墨的好意,她只能推脱道:“这件事还要和他舅舅商量。”
“你先看着,等舅舅来了再和舅舅商量也不迟。”宋墨笑道,“实际上是我有同僚家中有急事,要变卖一部分祖产,我觉得那田庄的良田多,铺子的位置也好,想让舅母捡个漏!”
“舅母怎么好捡你的漏?”舅母只能在心里暗暗可惜,笑道,“等舅母想在京都置办产业的时候,再找你。”
宋墨笑着应了。
晚上回去,把件事跟窦昭讲了:“…我原想是我贴一半银子,然后舅母出一半银子,把田庄和铺子都盘下来的。也算是报答了舅舅和舅母当年对你的援手之恩。可舅母好像没银子似的。舅舅好歹当了几年的县令,几年的知储,难道这点积蓄也没有?”
“有几个人像你啊!”窦昭一听就动了心,“看见什么都能想到银子?”她和宋墨商量,“要不,我们拿银子先盘下来,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行啊!”宋墨寻思着,若是赵家在京都有产业,赵璋如俩口子就能常住京都,以后窦昭也有了个做伴的,“不过怎么让舅母收下,就得你想办法了!我怕我出面,适得其反。”
窦昭先应下,宋墨派了人去把田庄和铺子都盘了下来。
可怎么跟舅母说这件事呢?
陈曲水带着段公义等人进了京。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到达
窦昭欢天喜地地迎了出去。
除了两、三个她看中的护卫不想离乡留在了真定继续在西窦当护院外,段公义、陈晓风等都跟着来了,不仅如此,还从真定带了七、八个身材高壮的大小伙子,举手投足间矫健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
段公义笑着解释道:“几个后辈,是亲戚朋友介绍过来的,看着还行,就带来给您掌掌眼。”
接下来窦昭要和东窦盘点早就归在自己名下的西窦的一半产业,用人的地方多着呢。
“既然是段师傅看中的,那就全都收下!”她笑着吩咐素心,“今天给陈先生、段师傅接风,派人把笔墨铺子的范掌柜和崔掌柜、田掌柜都请了过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
素心应声而去。
窦昭问起祖母来:“…上次来信,说今年的茄瓜长得好,家里吃不完,分了很多给左邻右舍。她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吧?”
“硬朗着呢!”陈曲水笑着从怀里掏出了封信,“崔姨奶奶让我给您捎过来的。”
窦昭接过信,望了望滴水檐的垂花门,压制住看信的急迫,笑道:“你们刚到,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歇息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你们安顿下来了,我们再细谈。”
陈曲水笑着称“是”。
窦昭就喊了武夷。
武夷正睁大了眼睛望着陈曲水,像见了鬼似的。
陈曲水不由微微地笑,朝着武夷点了点头。
要不是这几年跟着陈核训练有素,武夷早就跳起来了。
他嘟呶着:“陈先生请跟我来!”领着陈曲水和段公义等人去了早已打扫一新的西边群房。
段公义望着粉刷一新的小院子和厢房,不由对陈先生道:“到底是英国公府,瞧这宅子,虽然朴素大方。可也显得气派。“
陈曲水笑而不语。
这是窦昭和宋墨早就商量好的。
陈曲水和段公义这样的,每人分一个三间带个倒座、一个退步的小院子;那些没成家的、后来的,一人一间厢房。
进了屋,一般的家具都置齐了。
段公义和陈晓东等人不由啧啧咂舌。
陈曲水却摸着糊了高丽纸的窗棂几不可见地颔了颔首。
看样子世子爷对夫人还是很敬重的,把西边的跨院让了出来不说,还让人花心思布置了一番。
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融入到颐志堂里去吧!
陈曲水把宅子分了分。
就有人问:“陈先生,能带老婆孩子住进来吗?”
“这个得先和夫人商量商量。”陈曲水笑道,吩咐一帮好奇地四处打量的糙老爷们,“抓紧时间梳洗梳洗,等会还要坐席。”
大家嘻嘻哈哈地各自回了屋。
陈曲水一转身。看到了武夷。
他正眼也不眨盯着陈曲水呢!
毕竟服侍了自己大半年。
陈曲水想了想,朝武夷走去。
武夷却打了一个寒颤醒过神来,忙道:“陈先生。夫人说,丫鬟小厮之类的,等您们住进来了再说。您现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小九,他以后就跟在您身边服侍。”说着。将身边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眉目清秀的小厮推了出来,自己一溜烟地跑了。
陈大哥说过:有些事,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有些事,却是不知道也要装作知道。
这件事,他得装作不知道。
武夷思忖着。跑得更快了。
中午,宋墨亲自做东,给从真定来的人接风洗尘。严先生、夏琏几个一起作陪。
这让陈先生等人意外之余,颇添了几分感激。
而被临时拉来的田富贵却激动得直哆嗦,手抖个不停,酒盅里的酒都差点洒了出来,嘴里更是喃喃地道:“值了。值了!能喝到英国公世子爷的酒,我这辈子值了!”
崔十三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道:“你给我坐直了,别丢夫人的脸。”
“我知道,我知道。”田富贵喃喃地应着,可手脚发虚,手还是抖个不停。
好容易酒过几巡,酒席散了,他和崔十三却跟陈先生、段护卫一起,被叫到书房里去喝茶。
他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书房,只知道书房很大,书很多;他坐的是把鸡翅木的雕花椅,十六两银子一把;喝的是今春的西湖龙井,五两银子一包;奉茶的小丫鬟不过十二、三岁,却长端庄标致,或在耳垂上戴着小小的赤金耳环,或在头上插着从江南新传过来的银簪,显得既体面又贵气。
小丫鬟哪有资格穿金戴银,想必都是府里的赏的。
要是家里的那些侄儿侄女能进英国公府当差,那可真是掉进了福窝子里了,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