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像个真正的邻家少年!

她忍不住又亲了亲宋墨的面颊。

宋墨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没事。”窦昭笑道,“我正听你说蒋家的事呢!”

宋墨笑了笑,继续道:“我最喜欢跟着五舅舅去刹什海嬉冰了,但每次外祖母就会很紧张地要我把随从全都带上,我知道,她是觉得宋家只有我和弟弟。怕出事…”

窦昭目不转睛地望着宋墨,笑容一直洋溢在她的脸上。

肌肤相亲。自己能让她不能自己。

那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情不自禁呢?

宋墨压制着心里的雀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无奇。

相比之下,他好像更喜欢她这样全神贯注,心无旁鹜地凝视着他。

※※※※※※

第二天天刚刚亮,顾玉跑了过来。

“天赐,我去辽东,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带给五爷的?”

他穿着件玄色狐皮袄子。显得很高兴。

宋墨拿了几封信递给顾玉,又递了个大包袱给他:“信是给五舅的,包袱是你嫂嫂给你准备的吃食和常用的一些膏药。”

听说窦昭给他准备了东西。顾玉有些不自在地“哦”了一声,让身边的随从接过了包袱。

宋墨少不得要叮嘱顾玉几句,亲自给顾玉送行。

陈曲水求见窦昭:“谭老太爷听说您成了亲,特意派谭举人的太太给您送了贺礼过来…”

问她见是不见。

不说别的,那孩子如今还养在谭家,窦昭怎能不见。

她和陈曲水去了花厅。

谭太太年约四旬,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圆圆一张脸,如团月似的,未语先笑,让人看着就觉得亲切。

“大家乡里乡亲的,段公义又承蒙你照顾,老太爷过寿的时候您还送了寿礼,按理说,早就应该登门道谢,”她笑吟吟地望窦昭,显得亲切又随和,“只是七老爷在京都,二太夫人那边我们又一向没有什么交际,只好把心思放在心里。这不,老太爷听说您嫁到了京都,已经是夫人了,这才让我们带了贺礼过来。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迟了这些日子,却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还请夫人不要嫌弃。”说着,拿出了礼单。

谭家能隐居这么多年,自有过人之处。

虽然不知道谭家的人为什么突然来拜访自己,但窦昭见那礼单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而且谭家是以还礼的形式送的礼品,想了想,她还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礼单。

谭太太就和她说起真定的一些轶事,一路的见闻来。

窦昭随着谭太太的话题转,两人倒有说有笑,气氛和谐。

这样喝了两杯茶,谭太太提出要去探望段公义的母亲:“…我既然来了京都,少不得要去问个安。”

窦昭陪谭太太去了段公义住的小院。

段母行动不便,由段公义从内室背出来,在堂屋见了窦昭和谭太太。

谭太太送了些药材给段母,又说了些让段公义有出息了,让段母不要担心,好生养病之类的话,就起身告辞了。

好像来京都仅仅是为了给窦昭送贺礼的。

她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送谭太太出了颐志堂。

回来的路上她问陈曲水:“您可知道谭太太为何来而?”

陈曲水摇头,也很困惑。

窦昭吩咐甘露将谭家的礼单拿过来。

也不过是些寻常的屏风、瓷器之类的,精致,但称不上贵重。

“看来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窦昭笑着叹气。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还债

送走了谭家庄的人,窦昭松了口气。

宋墨到下午酉时才回来。

她把谭家的来意告诉了他,并开玩笑地问他:“你又做什么了?竟然让谭家的人特意从真定跑到京都来向你表明立场。”

宋墨很是无奈,道:“谭家多虑了,不说要说他们曾经雪中送炭,就凭他们在江湖中超然的地位,我也会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他们。”

窦昭不由朝四周望了望,见丫鬟媳姨子都避了出去,悄声道:“孩子,五舅有什么打算?”

那可是他的独子,难道就这样一直养在谭家庄?

宋墨目中流露出几分不忍,低声道:“这是五舅的意思。说蒋家就算是一时风平波静,也总有惊涛骇浪的一天,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那孩子既然能化险为夷,那是他的命,就不要搅和进来了,也算是为蒋家留一脉骨血。”

窦昭默然。

听蒋柏荪的话,对蒋家的未来是有打算的,但愿他不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能带领蒋家走了低谷。

有了孩子的女人特别容易同情那些孩子。宋墨以为窦昭是在为那孩子的坎坷担心,柔声安慰她:“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蒋家现在的处境还是很艰难,孩子留在那里,更安全。”又道,“你不是说你现在不能大喜大悲吗?我们别想这些事了,用过晚膳,我陪你下棋。”

窦昭闻言,心情好了很多,笑道:“顾玉走了?”

“嗯!”宋墨应着,揽着窦昭的肩膀进了内室。“我把他送出了安定门,他过小年之前会赶回来的。”然后说了些送行的情景给她解闷。

杜唯派了个小厮过来给宋墨回来:“…那五个石榴摆件,原是陈嘉死去的干爹陈祖训祖传之物,陈祖训死后,陈家丢了袭职,儿子也受了惊吓病逝了,只有陈祖训的老妻带着媳妇和一个小孙子过日子,又有从前锦衣卫的人去打秋风。家境日益艰难。陈嘉升了镇抚司佥事之后,就为陈家撑起腰来。后来他要送礼,凑不到银子,陈祖训的老妻知道后,就拿了这个石榴摆件给他。”

锦衣卫只要能管事的,个个都身家不菲。

陈嘉这几年在锦衣卫不得志,差点被革职,上下打点,早就把从前跟着陈祖训挣来的那点家散尽了。后来宋墨虽然帮他在汪渊面前说了句话,可这巴结上峰。结交同僚这等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得他自己掏银子,他如今一贫如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窦昭沉吟道:“不知道陈家是心甘情愿拿出来的还是被逼无奈拿出来的?”

“应该是心甘情愿拿出来吧。”小厮笑道,“陈家如今把陈嘉儿子,指望着他帮着孙子支应门庭呢!”

宋墨闻言却沉默了片刻,道:“陈嘉欠多少银子?”

小厮听着一惊,失声道:“世子爷怎么知道那陈嘉在外面欠了很多银子?”

宋墨自从知道窦昭可能有了身孕之后,心情就一直非常的好。闻言不以为忤,道:“这还不知道——陈家虽然家道中落。可那陈祖训毕竟是镇抚司的千户,就算是有从前的同僚落井下石,天子脚下。太平盛世,也不可能做得太出格,陈家怎么都还有些老底子。陈家既然指望着陈嘉帮孙子支应门庭,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陈嘉若是能出人头地,陈家也就保住了家业。陈嘉若是落魄,陈家迟早也会跟着败落,自然会全力支持陈嘉,而陈家现在也只能在银子上帮帮陈嘉。陈嘉这几年坐吃山空,住的地方还是赁来的,家底如何,一看就知道。陈家焉能不在银钱上支援他两个?可他却送礼都拿不出银子来,可见是窟窿太大,陈家填不起。”说到这,他嘴角微翘,淡淡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他这欠债我帮他还了!就算是买他这五个石榴摆件的银子。”

小厮张大了嘴巴。

窦昭不由嗔道:“你就这么喜欢这石榴摆件?”

宋墨望着窦昭微微地笑道:“这石榴摆件送来的正是时候,我怎么能不喜欢!”

窦昭顿时面孔胀得通红。

宋墨已喊了陈核进来:“你去账房支银子,把陈嘉欠的债都还了。”

陈核应“是”。

那小厮忍不住小声嘀咕:“陈嘉欠了二万多两银子呢…”

窦昭吓了一大跳,道:“怎么会欠了这么多?”

宋墨却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神色如常地吩咐陈核:“去账房支银子吧!”

那小厮打了个寒颤,忙恭敬地给宋墨行了个礼,和陈核退了下去。

宋墨这才上前搂着窦昭歪在了大迎枕上,低声道:“这个陈嘉,很会来事,欠二、三万两银子是预料之中的人。”然后逗着她,嬉笑道,“照我估计,他怎么也得欠个五、六万两,谁知道他只欠了二万两银了,可见他还是底子太薄,就是放印子钱的,也不敢多借给他。不知道我这次帮他还债以后,他的信用会不会更好些,以后借起银子来更方便些?”

窦昭忍俊不禁,道:“都是你,也不知道是帮他还是害他?”

“管他来着。”宋墨不以为意地道,“就是父母,也不可能一辈子手跟着手脚跟着脚,他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自己不思量着怎么解决,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倒也是。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就道:“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趟大相国寺,请大相寺的主持给这石榴摆件开个光,然后摆在我们的床头,据说这样能多子多福。”说着,手就伸进窦昭的衣襟留在了她的腹问小心地摩挲起来,“什么时候才有个准信啊?我也好去请了舅母过来照顾你。”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惹得窦昭又是一阵笑。

※※※※※

陈嘉望着陈核送来的二万两银票,脸色阴得仿佛要下雨似的。

虎子没有觉察到,地抱着满满的一匣子银票又数了一遍。

“陈大哥。是二万两银票,一分也没有少。”他难忍心头的雀跃,喜滋滋地对陈嘉道,“我们就可以还清外债了,还可以把从前住的房子买回来,以后也不用怕遇到那些放印子钱的人了…”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了陈嘉阴沉的面孔,不禁错愕。声音也渐渐地低落下来,“怎么了?陈大哥。这银票,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这银票可英国公世子爷身边的陈大爷送来的,我仔细看过,没有一张是假的,而且陈大爷也说了,以后有什么,让陈大哥直管去找他就是了。我们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眼看着就有好日子过了,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陈嘉正心浮气躁着。听见虎子这番简单天真到傻气的话,立刻就发脾气来:“你是猪脑啊!人家送了两万两银子的银票。那是要把这件事当卖买,货到银讫。让我有什么事去找陈核,那是让我们后没事少去英国公府…什么好日子?小小的一个锦衣卫镇抚司的佥事算什么?还不是人家一句话!谁知道哪天会被人盯上得给人挪位置?”

虎子傻了眼,道:“那,那怎么办?把这二万两银票退回去?”

二万两啊,可不是二千两,就算是他们到时候吃拿卡要。也得个三、五年啊!

他不由小声嘟呶:“那也要还得回去才行啊!”

陈嘉暴躁地在屋子转着圈子,听着暴喝了一声“行了”,脸色非常的难看。

虎子不由缩了缩肩。

陈嘉一阵气短胸闷。干脆推开了窗户。

冷空气灌了进来。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自己见到了英国公世子夫人,就立刻升了镇抚司的佥事,不仅他的同僚,连他上锋的上锋的上锋史川都把他叫去若有所指地嘻骂道:“你这小子,和英国公府世子爷这么好的关系,却瞒着我。要不是这次世子爷亲自帮你说项,我还不知道呢!”

他当时就觉得,夫人的话不是一般的好用。

出了锦衣卫衙门,他想到夫人嫁到英国公府,最要紧的恐怕就是生儿育女,为英国公府开枝散叶了,他大街小巷都走遍了,这才在陈家淘到了那五个寓意多子多福的摆件…转眼间,他就得了二万两银子的赏钱,把外债全给蹬了!

说来说去,他能有今天,能咸鱼翻身,全因为走对了路子,抱对了大腿。

如果能讨了夫人的欢心,不,讨夫人欢心就得常在夫人面前走动,男女有别,国公爷未必就喜欢,夫人也未必会见他…得想办法帮夫人办事…还要办得让夫人舒服,觉得除了解他,别人都办不好,就算是办得好,也没有他办得快…

他在屋里又重新打起转来。

英国公世子夫人,现在缺什么呢?

这条线,万万是不能断的!

※※※※※

窦昭最缺什么?

她觉得自己现在最缺的是让她满意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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