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深深地吸了口气。
可小腹越来越疼,而且好像还有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她吓了一大跳,寻思是不是自己的小日子来了…念头闪过,眼前一阵发黑,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田氏贴身的嬷嬷吓了一大跳,忙喊了小丫鬟去禀了田氏,自己跑到窦明身边掐着她的人中。
好半天窦明都没有反应。
赶过来的田氏脸色大变,吩咐丫鬟,婆子把窦明抬到自己的床上去。
其中一个婆子打了个寒颤,指了窦明裙子上的血:“夫人您看!”
田氏慌了起来,急急地吩咐丫鬟:“去,把周嬷嬷找来。”又让去请大夫过来。
周嬷嬷是有经验的人,一看,声音都变了:“太夫人,夫人只怕是怀了身孕!”
田氏听着气得不行,喝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周嬷嬷也后悔不己。
窦明的小日子素来不怎么准,这次虽然有些日子没来,窦明却能吃能睡的,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她这才疏忽了。
“太夫人,都是奴婢的不是!”周嬷嬷泪眼婆娑地跪下来请罪。
窦明是她一手带大的,像自己的闺女一样,窦明遭罪,最心痛的是她。她宁愿被责惩,这样,她心里也好过一点。
田氏不是个有主意的人,早慌了神,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好,一个劲地催着身边的嬷嬷:“快去请了大姑奶奶回来!”
周嬷嬷不禁叹气落泪。
五小姐,怎么就摊上个这样的人家。
她冲了红糖水喂窦明。
大夫来了。
脉了诊,说是动了红,流血太多,保不住了。
田氏吓愣了。
魏廷珍赶了过来,一面吩咐田氏贴身的嬷嬷跟着大夫去取药,吩咐周嬷嬷在这里照顾窦明,一面搀扶着去了隔壁的耳房。
田氏抓住了女儿的手,像抓了根救命的稻草似的:“谁知道她怀着身孕…我就不罚她了…如今可怎么跟亲家交待?这可是佩瑾的第一个孩子…”
魏廷珍进门的时候也有些慌张,可见到了周嬷嬷之后,她就镇定了。
“娘,这件事怎么能怪您呢?”她安慰着母亲,声音非常的淡定,“窦明有自己的乳娘贴身照顾,有没有怀孕,她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她明明知道您给她立规矩,还一点口风也不漏,您说,她打得是什么主意?您可别忘了。她连自己姐姐的婚事都敢抢,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您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以心软。正如您所说,这可是佩瑾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她都能狠得下心来拿了这孩子和你赌气确,蛇蝎心肠,也不过如此!”
田氏连连点头。
这样说来,并不是她的错,是窦明有意隐瞒,把过错推到她的身上。让她做恶婆婆。
“我要去找窦家讨个说法。”田氏想着窦明这么有手段,只怕早就想好了怎么向窦家的人哭诉,让窦家的人帮她出头,到时候魏家可就背动了,不如先下手为强。“他们教出来的好女儿,不孝顺婆婆,还残害我们家的子嗣,窦家不给我们家一个交待,我和窦家决不罢休!”
也许这样一闹,窦家为了名声,只好补偿补偿魏家了!
魏廷珍想着窦昭那一抬银票。心里火辣辣的,扶了母亲道:“娘,我陪您一道去!”
田氏“嗯”了一声,心中大定。想着那静安寺胡同没人主持中馈的人,窦家最显赫的是五房,决定去槐树胡同讨说法。
魏廷珍和母亲想到一块去了。
母女俩也不管去拿药的嬷嬷还没有回来,就吩咐小厮套车。去了槐树胡同。
快过年了,做为阁老夫人的窦家五太太应酬非常多。过了冬至之后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听说景国公府世子夫人陪着母亲济宁侯府的太夫人来了,她很是惊讶。
两家虽是姻亲,可窦明毕竟和槐树胡同隔着一层,按理说济宁侯府的太夫人来,应该先下帖子才是,这样突然来访,只怕有什么大事。
她吩咐贴身的妈妈请了田氏和魏廷珍到小花厅时奉茶,自己换了件衣裳,带着能说会道的蔡氏一起去见魏氏母女。
只是她刚踏进花厅,还没来得及和田氏寒暄,田氏就拉着她的手掉起眼泪来:“五太太,照理说,我应该去静安寺胡同才是。可静安寺胡同内宅没有个能打家理事的人,那王氏又不是个正经来头,我就是和她说,只怕也说不清楚。你们家的姑娘,脾气可真大,我这做婆婆的是管不住了,窦家在京都的女眷里面,只有您是个明白人,我只好请您出面跟亲家老爷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把明姐儿带回去吧!我们魏家庙小,供不起这尊神!”
五太太嘴巴里可以塞进去一枚鸡蛋了。
窦明成亲这才几个月?
而且还是魏廷瑜自己认的这门亲事,怎么突然就要窦家把女儿接回来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
五太太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陪着小心问着事情的经过。
魏廷珍自然是添油加醋地抱怨一通:“我母亲子嗣艰难,因而待媳妇也像女儿似的,不要说立规矩了,就是晨昏定省,也是看着天气好,才让她来部个安。谁知道她却是越来越不像话,不时为些小事跟我弟弟口角不说,对母亲也越来越怠慢,家时的事也乱七八章的没有个章程。母亲气不过,把她叫去训话,她却仗着自己嫁妆丰厚,顶撞母亲,母亲气不过,就让她面壁思过,谁知道她一声不吭,站了半炷香的功夫就人瘫在了地上,母亲忙找了大夫来给她诊脉,这才发现她怀了身孕…亲家太太,当初明姐的乳娘可是陪着她一起过去的,怎么怀了身孕,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竟然闹到了小产。您说,这样的媳妇我们敢要吗?”然后又嘀咕道,“难怪说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的女儿,这亲,不结也罢!”
五太太是什么样的人。这夫妻吵架还要赶着伤心窝子的话说,何况是婆媳矛盾。她根本不相信田氏待窦明像魏廷珍说的那样好,可窦明怀着魏家的子嗣却流产了却是事实…
第三百四十六章 报喜
就算是窦家的姑娘有错,可也不是谁都能打窦家脸的。
五太太瞥了蔡氏一眼。
蔡氏会意,冷笑道:“济宁侯府的大姑奶奶这话说的可稀奇了!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们五姑奶奶明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竟然硬生生地弄没了!那可是她的长子!魏家的长孙!就算她不为夫家的香火打算,她也要为自个儿的身子骨打算啊!你也是女人,难道不知道这小产如生产,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性命给丢了。我们五姑奶奶嫁过去这才不到四、五个月,怎么就连命都不要了!只怕不是我们五姑奶奶糊涂,没有保住魏家的子嗣,是你们家的规矩太严,为了折腾媳妇,连孙子都不要了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田氏脸色煞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廷珍却吊着眉头瞪着蔡氏:“说话要讲凭证,别信口开河什么屎盆子都往别人头上扣。我弟弟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像他这样么大的,儿子都会满地跑了,我娘和我弟弟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家里添丁,窦明又不是养的私儿,我娘和我弟弟凭什么不要?”
蔡氏却揪住她的把柄嚷了起来:“有不会说话的,可也没有像你这样不会说话。什么养私儿?你可别忘了,当初这门亲事是你们自己要认下来的。我们五姑奶奶嫁过去又不是死婆婆,没了上长辈,有没有身孕,做婆婆的难怪不清楚?现在孩子没了,就寻思是我们姑奶奶的错了,怎么不说是她婆婆没把她当人看,新进门的媳妇怀了孩子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和你去顺天府说去。顺天府说不清,我们去大理寺说去。我就不相信了,天下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了!”
一口把田氏人骂了。
田氏这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脸色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五太太只当没听见,端了茶盅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魏廷珍岂是那吃眼前亏的人。
去顺天府,把事情捅穿了,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她就不相信,窦家丢得起这个脸!
“好啊,我们去顺天府说去。”她算准了窦家是在虚张声势,气焰嚣张地道。“正好请顺天府尹评评理,说好了解你们家四姑奶奶嫁过去的,临上轿却变成了五姑奶奶。甚至连婚书上写清楚了的陪嫁也换了…”若是因此把本应魏家得的陪嫁要回来,那就更好了。退一万步,就算是要不回来,也要让窦明那小贱人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以后老老实实地在魏家做人!
蔡氏“嗤”地一声笑,道:“你们想上门打秋风,明说就是,犯不着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拿我们家姑奶奶的陪嫁说事!我们姑奶奶的陪嫁怎么了?放眼整个京都,有几户人家比得上。倒是你们魏家的聘礼。一套赤金的头面,不知道是哪辈子传下来的老金融得,又舍不得除了渣,乌黑乌黑的,也亏你们拿得出手,还当我们看不出来似的。所谓的西湖龙井,全是树枝子。别说是送亲戚朋友了,就是打赏仆妇,我们窦家也拿不出手。还得另备茶叶送给三姑六舅。那喜饼,更是薄得像烙饼,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着…我们窦家什么话都没说,你们倒叽叽歪歪起来。你想去顺天府,成啊,我这就吩咐小厮套车,陪你们走一趟。我们窦家别的不多,两榜进士最多。正好顺天府的府尹黄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和我们家牵着点关系,找他老人家评理,也不算丢人。”说着,高声喊着“套车”,那架式,竟在和魏廷珍见真章似的。
魏廷珍顿时心里有些慌张起来。
特别是想到窦世枢是当朝的阁老,窦家在京都的三位老爷都是两榜进士出身。
她一时间额头冒出汗来。
做女儿的,只有娘最清楚。
田氏一看,就知道女儿现在是色厉内荏,她急起来,扭头朝五太太望去,却看见五太太垂着眼睛,吹着茶盅里的浮叶,她机敏一动,喊了声“你们别吵了”,然后“哎哟”一声,捂着胸口住后倒。
“娘,娘!”魏廷珍吓得像筛糠的,扶着田氏喊着“你们还不帮着寻个大夫来”。
五太太这才和蔡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吩咐丫鬟去请大夫,又不冷不热地道:“这寒冬腊月的,屋里只有这盆火盆,怪冷的,还是把她搬到旁边的暖阁里躺下吧?”
魏廷珍无奈地点了点头。
五太太叫了人来把田氏送到了旁边的阁暖躺下。
有小丫鬟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五太太,静安寺胡同那边派人来给您报信,说四姑奶奶诊出了喜脉。”
“哎哟,这可是好事!”五太太不由得喜笑颜开,道,“是谁来报的信?快让她进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来,她还得好好问问。
小丫鬟喜气洋洋地去了。
魏廷珍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五太太像没有看见似的,笑道:“亲家姑奶奶别急,大夫一会就会来了。我前面还有事,去去就来。”然后叮嘱蔡氏,“你在这时帮亲家姑奶奶好好地看护亲家夫人。”说着,也不侍魏廷珍有所表示,径直出了暖阁。
蔡氏听着眼睛一转。
魏家刚刚没了孙子,窦昭却有了身孕…这一正一反,魏家不可能没有想法。
她吩咐贴身的嬷嬷:“我这时走不开,你去听听静安寺胡同来的人都说了些什么。”然后嬷嬷来回禀她的时候,正好让魏家的母女俩听听,也好恶心恶心这两个人。
嬷嬷笑着应是,过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折了回来,笑道:“来报信的是高升的媳妇,说英国公府内院虽然没有长辈,可世子爷却是个细心的,等胎坐稳了才给静安寺胡同报得信。七老爷听说了,别提多高兴了。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大堆砚台和笔墨,说是要给外孙用的。哪些是启蒙用的,哪些是进学用的,哪些是下场用的,都分得好好的,瞧着那劲,是要考个进士老爷出来才罢休的样子。”
蔡氏就笑得特别的大声,道:“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一番,想想备些什么东西做贺礼好。”
她装模作样的想了半天,道:“我看,就去装了我陪嫁的库房里找吧?我记得我的陪嫁里有本前朝仇英的山水画,七叔父既然用笔墨纸砚做贺礼,我们要是拿些金银珠宝,岂不是俗气!”
她嘀嘀咕咕地和贴身的嬷嬷说着,出了暖阁。
魏廷珍已气得牙齿咬得吱吱直响。
那窦昭还只是怀上了,窦家上上下下就全都侍候上了,这样是生出个儿子还,还不得把窦家给搬空了。
窦明这个蠢货,眼孔像针尖似的,不过是要她立个规矩,她却为了对付母亲,把肚子里的孩子弄丢了,这要是生下来,那些笔墨纸砚怎么也有那孩子的一半吧?若是养得乖巧懂事,说不定窦家另外一半财产就是那孩子的了。
常言说得好,父怜幺儿,爷怜长孙。就算以后窦明再生出个小子,窦昭家的占了先,有好东西,只怕也是先仅着窦昭家了。
她仿佛看见漫山的金银从自己指缝里溜了下去。
“真是蠢不可及!”魏廷珍越想越觉得自己娘家亏大了,忍不住低声骂起窦明来,“这娘不是个东西,生出来的女儿也不上不了台面。”
昏迷的田氏却睁开了眼睛,悄声喊着:“廷珍!”
魏廷珍一喜,也顾不得骂窦明了,忙道:“您怎样了?”
“我没事。”田氏见屋里只有两个小丫鬟立在屏风后面,悄声道,“等会大夫来了,我继续装病,你让人把我抬回家去就行了——窦家也就不好找我们的麻烦,这件事就可以这样揭过了。”
魏廷珍还嘴硬:“娘,窦家不敢和我们打官司的…”
田氏摆了摆的,神色有些疲倦地道:“我不是怕和窦家打官司,我是怕你婆婆又说你多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娘!”魏廷珍只要一想到窦明害得魏家用珍珠换了鱼目,吃了她的心都有,“这件事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你听我说,”田氏打断了魏廷珍的话,“这件事本是我不对,能揭过再好不过了。但窦明这丫头也太狡猾了,不管教是不对的。我再也不会放任她了。”
魏廷珍略一思忖,很快就有了主意:“这样也好!她气焰这么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陪嫁丰厚。您把她的嫁妆拿到手里,她名下产业的进项一分不差地给她积攒起,让窦家的人做见证,既可以让她老老实实地做魏家的媳妇,您也不用背上霸占媳妇陪嫁的名声。”
反正窦明百年之后,这些嫁妆都是魏家的了,暂时先存着,也不打紧。
田氏思考了片刻,道:“你说得很有道理。等我们回去以后,把亲家老爷请过来商量这件事,如果窦家怕我吞了她的嫁妆,那就让亲家老爷帮着代管好了,我相信亲家老爷不是那奸诈贪婪之辈,到时候会把窦明的陪嫁还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