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宋墨喊了陈核进来:“你帮我注意着宋翰。”
陈核曾经做过他的贴身随从,他的亲朋好友都认识,陈核成亲之后,他就让他去了回事处当差,陈核又因为与各府都熟,差事办得极了。
“是!”陈核恭敬地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回了颐志堂的内室。
窦昭正和几个丫鬟开了箱笼挑先尺头。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他,笑道:“可算回来了!我看见你每次见到陈嘉都板着个脸,就替你累得慌——常接了琰妹妹回家做客是你的主意,你又忍不住给陈嘉脸色看。你看琰妹妹。几乎要代你给陈嘉道歉了。”
“他敢!”宋墨冷喝着,心里却不得不同意窦昭的话有道理。他心里顿时有些乱糟糟的。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顺手就拉了窦昭手中的布料:“这是要做什么?颜色有点沉。”
那是件丁香色绣宝瓶纹妆花。
窦昭笑道:“过几天元哥儿不是要做周岁了吗?我带着元哥儿去看看老安人,顺道带几匹好料子过去给老安人做秋衣。”
她前几天和宋墨商量,元哥儿做周岁的时候不请祖母出席,第二天再去看望她老人家。
宋墨笑道:“再顺道挑几件好皮子,秋天一起,就可以做皮抹额和皮比甲了。”
老年人都喜欢这两件东西。
窦昭笑盈盈地应“是”。两人又在灯下商量了半天要请哪些客人,这才歇下。
等到六月二十六的那天,宋家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皇上,太后,皇后,太子,太子妃还有远在辽东的辽王,开了府的几位皇子都送来了贺礼,周岁礼显得热闹又体面。
窦德昌做为窦昭的嗣兄,西窦的继承人陪着窦世英来喝喜酒。
宋墨很郑重地将窦德昌介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窦世英见宋墨的朋友都很客气地起身给窦德昌敬酒,放下心来,朝着花厅扫了一眼,看见魏廷瑜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喝酒,待到散了席,众人移到庑廊下看观,他喊住了走在最后的魏廷瑜:“明姐儿可来了?”
魏廷瑜的蔫蔫的,像没有睡好似的,有些无精打采。
他闻言道:“没有——我怕她来了闹事,没告诉她今天元哥儿做满月礼,等会回去了再跟她说。”
窦世英皱眉。
他虽然觉得窦明蛮横不讲理,可窦明是他的女儿,他总觉得窦明走到这一步,魏廷瑜人品不端,才是罪魁祸首,窦明不过是受了其影响和祸害。这么大的事,魏廷瑜接到了请帖不告诉窦明,那就是魏廷瑜的不是了。
“她和寿姑毕竟是两姐妹。”他淡淡地道,“两姐妹,哪有那么大的气?这种场面,你就应该劝她出来走动走动才是,她这个样子,英国公府的亲戚朋友们会怎么说她?她要是坏了名声,你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
魏廷瑜心里不以为然,当着窦世英面前却唯唯应诺。
这个场合,窦世英不好多说什么,翁婿两个去了庑廊下听戏。
回到家里,窦世英不免对窦德昌感叹:“明姐儿,真是嫁错了人!”
就算是嫁错了,那也是她自找的。
窦德昌腹诽,笑着安慰窦世英:“儿孙自有儿孙的福。五妹妹有丰厚的陪嫁,你不必担心她。”然后笑道,“明天四妹妹和四妹夫会抱着元哥儿去看望老安人,我也准备过去凑个热闹,您明天早点下衙,去那边用晚膳吧!”
他牢牢着记得自己搬到静安寺胡同之前纪氏对他说的话:“不管怎样,明姐儿毕竟是你嗣父的亲骨肉,你千万不要沾明姐儿的事。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推五伯母那里去。寿姑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是嗣子,你五伯母无奈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去。”
窦世英点头,一夜的长嗟短叹,第二天早早就去了寺后胡同。
窦昭正站在正房前的西府海棠前和窦德昌说着话,两人都是一脸的笑。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窦世英看很是欣慰,悄声走过去突然问道:“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两人笑着和窦世英见礼,窦昭道:“正说着十二哥的举业呢!”
窦德昌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
前世,他会一鼓作气地去参加了次年会试,并和邬善一起金榜提名,考上了庶吉士。
然后端午节的时候,纪令则有和他私奔。
窦家虽然极力为他奔走,但窦德昌的品行已有损,虽然没有被革职,但余生也就只能在翰林院里混吃混喝等死了。
前世。窦德昌是东窦的子弟,和窦昭没有关系。这一世,窦德昌是她的嗣兄,纪氏更是和她情同母女,她又怎能睛睁睁地看着窦德昌就这样自毁了前程?
在心里琢磨了好几天,窦昭问宋墨:“如果你有个好兄弟,他看中了一大户人家的寡妇,甚至宁愿为此丢了前程也要娶她。你会怎么做?”
宋墨多聪明,脑筋一转,就想到了窦德政的身上:“你不会说的是大舅兄吧?他看中了谁家的寡妇?不如纳来做小妾?”又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千万可别告诉岳父,让大舅兄记恨你一辈子。”
窦昭瞪目。
宋墨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身边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如果段公义他们,寡妇再醮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断然不会如此的纠结,至于顾玉,他肯定会先斩后奏,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大舅兄了。”
“你真是的!”窦昭嗔道,“一点惊喜也不给别人。”
宋墨哈哈大笑,道:“大舅兄看中了谁?我想办法悄悄地让她婆家知道这件事,这桩婚事也就黄了!”
可前世,窦德昌和纪令则过得很好。
有一年元宵节灯会,她在街上遇到窦德昌和纪令则在看花灯,纪令则还买了两串糖葫芦给葳哥儿和蕤哥儿。
她现在回忆起来,还记得纪令则脸上幸福的笑容。
窦昭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宋墨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温声道:“照我说,这日子是自己过。只要大舅兄愿意,别人最好别插手。”
窦昭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宋墨正色地道:“我看到父亲,就时常想起母亲。父亲和母亲的婚姻也是天作之合,可你看,最终又怎样?我和你,如果不是魏廷瑜背信弃义,父亲要拿捏我,我们又怎么可能在一起。”他紧紧地把窦昭抱在了怀里,那力道,让窦昭都觉得有些点喘不过气来了,“我觉得我很幸运!”他亲吻着她的额头、鬓角,“以后我们孩子的婚姻,也不能一味地讲门第出身才是。”
莫名的,窦昭心中激起万丈的柔情。
这个人,尊重她,敬慕她,珍爱她。
得夫如此,还有何求?
窦昭使尽力身的力气回抱着宋墨。
窦德昌的事顿时觉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既然爱慕纪令则,那就去争取好了。
大不了事发之后想办法提早为他掩饰,让他不至于身败名裂。
第四百八十三章 告状
窦昭打定了主意,决定顺其自然,不再为窦德昌事的烦恼,毕竟这日子是他自己过,是好是坏,别人都无论权置疑。
她开始准备过秋的事宜。
宋宜春却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续房继室了——他屋里没个正经的女眷,总不是个事。
可和谁结亲好呢?
一想到这里,宋宜春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如果不是宋墨那逆子,他又怎么会连儿子都管不住,成为京都勋贵圈子里的笑话呢?
不过,还好皇后娘娘开恩,帮宋翰安排了一个差事,挽回了自己的一些颜面。
这样想来,他应该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谢个恩才是。
宋宜春吩咐曾五开了库房。
宋翰带了姚记炒货的糖炒花生过来看望宋宜春。
宋宜春很是高兴,从箱笼里拿出一副前朝的古画,道:“等过几天,我们一起进宫去给皇后娘娘磕个头,谢谢她老人家对你的关照。”
这也是宋翰此行的目的。
父亲不靠谱,宋墨靠不着,他唯有想办法紧紧地抱住皇后娘娘这根粗腿,不然他在锦衣卫也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
宋翰高高兴兴地应了,回去做了好几件新衣裳,等到进宫那天,又拉着苗若素和柳红,季红几个左挑右选的,穿了件宝蓝色团花杭绸直裰去了宫里。
皇后见宋翰高大英俊,文质彬彬,不住地颔首,笑着对宋宜春道:“国公爷的两位公子都是一表人才,真是难得。”
宋宜春却是见不得有人夸宋墨好。闻言立刻道:“这是您抬举这两个孩子。天恩还好,老实本份,忠厚宽和,天赐那却是个刺头,撞不得。惹不起,不信您派个人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英国公出了个混世魔王。”
皇后哈哈地笑,道:“可见这做父母的都是一样,看别人的孩子都是好的,看自己的孩子却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心。照我说,你们家砚堂已经够不错了。你看这满朝文武。有谁比砚堂的年纪还小?你就知足了吧!”
宋宜春隐隐觉得皇后并不反感自己非议宋墨。
难道是因为宋墨拒绝了辽王求娶蒋琰之事让皇后娘娘觉得没有面子?
他正好也想找个机会在皇上和皇后面前狠狠地告宋墨一状,因而笑道:“您是不知道,他从小被他母亲给惯坏了,任性的很,什么事都说一不二。可这世间的,不如意的十之八九,哪能什么都顺他的意,他的这脾气啊…哎!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天恩的大舅兄有个朋友想进五城兵马司。跟他去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正烦着。不仅没帮忙,还训斥天恩,说他目无兄长,不知道规矩,天恩当时臊得满脸通红,到今天也不敢见他大舅兄的面。还有前几天…”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宋墨很多的不是。
皇后开始还笑盈盈地听着,后来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道:“我平时看着砚堂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如此。可见蒋夫人去世之后,他变了很多。”
如果能让皇后出来面收拾宋墨。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宜春想到皇后的手段,笑意就忍不住从眼底溢了出来。
“可不是。”他叹道,“他母亲在世的时候谁见着他不夸一声‘好孩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偏偏他如今又大长,不仅娶了媳妇,连儿子都有了,我总不能当着他媳妇、儿子的面训斥他吗?可他要是长此以往,以后只怕脾气会越来越暴躁,我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后微微一笑,语气中就带了几分试探,道:“要不,我找机会说说他?”
宋宜春心中大喜,脸上却流露出几分无奈摇着头道:“他现在位高权重,只怕等闲人的话他也听不进去。要给他个教训就好。”
这下轮到皇后心中大喜了。
她笑道:“这件事我记下了,哪天抽空我教训他一顿。”
宋宜春感激地道谢,和宋翰退了下去。
两人一路无语地出了宫。
宋翰忙道:“父亲,皇后娘娘那里…”
宋宜春狠狠地瞪了宋翰一眼,道:“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不该问的事就别问。你只要记往了,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是宫中贵人的天下。”
宋翰点头,直到回到家中,眉宇间还难掩兴奋。
晚上,他和柳红,季红胡天胡地一番后,懒洋洋地使柳红和季红服侍他梳洗。
苗安素坐在东厢房的大炕上,不由暗暗后悔。
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应该赌气跑到东厢房来过夜的。现在好了,宋翰竟公然地带着柳红和季红歇在了内室。还好自己分了府出来,这院子里又都是自己的心腹,若是还在英国公府,恐怕只要是个有头有脸的管事都能啐自己一脸的唾沫。
念头闪过,她心中一动。
季红和柳红不过中人之姿,宋翰如果只是喜欢美人,不何不买几个俏丽的丫鬟进来服侍他,非要季红和柳红侍寝不可?
或许,他只是为了羞辱她而已!
想到这些,她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