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阑你是女人吗?”
“可能比你像男人。”
三句对话一过,太史阑已经站在里间门口,朦胧绰约纱帐内,容楚倚被而躺。
太史阑心中瞬间流过一句诗。
一句美妙的诗。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坨红杏出墙来。
锦帐纱幄,丝被如雪,那人长发却比丝缎更滑更亮,没有束入金玉之冠,斜斜披在只穿了单衣的肩头,像一束乌黑的光,流淌在雪色天幕中。
而他微敛眉,略俯首,从太史阑的角度,只看见一色黛青眉如苍空色,其下鼻挺如管,衬眼角斜飞,再然后就是敞开的领口,露一抹平直锁骨,让人想起雪后微微隆起的山脉,如玉琢成。
或者那不叫锁骨,叫诱惑。
其实病美人都是很有看头的,哪怕那是装病。
“消食丸呢?”装病的病美人问。
太史阑走到他床前,微微俯身,竖起手指在两眉之间。
容楚一怔,看向她的眸子。
太史阑两只眼睛对准自己手指,骨碌碌转了一圈。
“丸子在这里。”她道。
…
容楚傻了。
这世上,没什么比冰山女人忽然卖萌更叫人如被雷劈的了。
“噗”容楚忽然向前一倾,猛然大笑,“天哪”
他一掌拍在被褥上,震得床板都跳了跳,大笑声远远传出去,惊得赵十三带人一溜烟跑过来,探头看看没事才放心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摸头啥事这么开心?和那冰山一起能这么开心?这辈子就没见主子这么笑过。
赵十三很忧虑和那女疯子呆久了,主子是不是也变疯了?那个蔫坏蔫坏的国公呢?到哪里去了?
“好…好…当真消食…”好一阵子,容楚才收了笑声,拿过一旁汗巾来拭了拭笑出的汗,身子往后舒畅地一摊,“好药,以后多来几次。”
太史阑面无表情收回手指做梦。
她顺手抽出那本书,往容楚被子上一扔,“你有全本吧?”
容楚似笑非笑看那书,不置可否,“哦?”
“消食丸换全本。我不欠人情。”
容楚又笑了,“你的药可真值钱。”
“当然。”太史阑淡然道,“你这辈子看不见第二次。”
“那可难说。”容楚看她一眼,“终有一日,要你为我哭,为我笑,为我七情六欲上脸,天天给我吃消食丸。”
太史阑连“做梦”两字都懒得讲,“换不换?”
“你怎么知道我有全本?”容楚懒懒向后一靠,挪出一人位置,“来,坐下说。”
太史阑站得笔直,“亲自潜伏东堂偷书的是你吧?我不信你偷不到全本,南齐没有全本,是因为你不想拿出来而已。”
“南齐是我的国家,我为什么要私藏全本?”容楚饶有兴致地看她。
“或者为挟制朝廷,或者为私下培植势力。或者另有打算。”太史阑漠然道,“总归都是那些狗咬狗的事,我没兴趣。”
“你说的难听,但你在这种狗咬狗的事情上,很有天赋。”容楚不生气,闲闲挑眉,“太史阑,要全本可以,跟随我。”
太史阑转身就走。
肩膀一紧,已经被容楚搭住,熟悉的气息又在吹她的耳廓,“你这女人,有时候真是倔强得讨厌。”
太史阑不答。
“其实你可以拿景泰蓝威胁我的。”容楚笑,“你只需说一声,要拐走了景泰蓝,我就得乖乖奉上全本。”
“我永远不会拿景泰蓝威胁你。”
“为什么?”
“你见过拿自己孩子威胁别人的母亲?”她答得很淡,理所当然。
身后一阵沉默,随即是容楚不知喜怒的语声,“他不是你的孩子,也永远不会是,如果你想保命,你最好收起你这想法。”
“东昌城外破庙,我抱起他那一刻,就认了他。”太史阑道,“谁也不能阻止。”
容楚的声音忽然有点阴沉,“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太史阑沉默,在容楚以为她不会回答,正打算进一步劝说时,她开口了。
“包括。”
斩钉截铁。
这回容楚沉默了,良久道:“你想过他的身份没有?”
“我不管。”太史阑道,“我只知道,不管他是谁,他首先是个孩子。”
容楚微微苦笑,“你真是…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