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殿下。”宋元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宋婴神情难掩欢喜,道:“很好,听四大师教诲,真是受益匪浅,孤很期待下一次见四大师。”

看起来相谈甚欢,陈盛王烈阳等人立刻俯身道贺喜殿下。

宋元跟着道贺,然后道:“手书大师给了吧?”

宋婴道:“没有。”

“给了就哎?”宋元一怔。

在场的官员们神情亦是微微惊讶,还是没有给?

“大师在教我,我开始学习。”宋婴道,“手书是在学成后才给的,不急。”

那是有皇帝在世,有其他皇子相争的时候慢慢学慢慢等,现在急需登基要手书为证啊,再说谁来皇寺来见四大师不是为了手书,还真为了学习啊,宋元有些急切,忍不住上前陈盛制止他,对宋婴施礼道:“殿下圣明。”

宋元也回过神看了眼一旁的王烈阳。

王烈阳却没有看他,反而跟着陈盛在点头也道:“殿下说得对,学习最重要,四大师就在京城附近,每次见都很方便,殿下可以好好跟着大师学习了。”

寺庙外人马远去渐渐安静,夜色渐渐笼罩,寺庙里陷入一片昏暗,四大师站在佛殿外廊下,在身后一排佛像映衬下显得瘦小。

“学了还是治不好国,保不住命要是那小兔崽子来回答,会说什么?”他忽的说道。

话音落,又响起细细的声音:“那还学个鸟啊”

这很明显是自己捏着鼻子自言自语,又嘿嘿笑起来。

“想让我跟你学,拿出点诚意啊要不你给钱?”

“别整那虚的,别灌我鸡汤,闲的你,大家有话直说”

细声细气拉长的声调在寺庙里不断响起,恍若夜鸟怪叫,渐渐的声音沉寂,片刻又一声轻叹。

“连自己要学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叫学习呢”

“其实原本也不是为了学。”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父皇的错,此事无关对错,只关本心。”

叹息声随着人影融入夜色中消散。

夜色下的皇城大殿还亮着灯。

朝事商议到现在,君臣都没有吃饭,陈盛看着坐在龙案后的神情专注没有丝毫倦意的宋婴,少年天子,如果有长辈在,此时此刻会让太监来劝诫,勤与国事是好事,但也要爱惜龙体。

然而没有皇后这样的长辈了,这也算是一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这应该就是大师说的人生皆苦。”宋婴说道,看着在坐的官员们一笑,“做天子这碗饭不好吃,做大臣的这碗饭也不好吃。”放下手里的奏章,“不管好吃不好吃,孤今日都不管你们的饭了,大家且回家吃。”

官员们都笑起来,起身施礼告退。

“关于登基典礼的事殿下放心,我等会安排周全。”王烈阳说道。

宋婴含笑点头道:“辛苦爱卿们了。”

众官再次施礼道臣之本分然后告退。

“宋大人和陈大人且留步。”宋婴道。

宋元和陈盛应声是,宋元看了眼王烈阳,王烈阳没有丝毫的反对,面带笑意与众人退了出去。

“竟然没有追问手书的事,且同意准备登基大典。”宋元道,“这老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他没有谋反之心,所谓的不安好心也不过是为自己权欲,不用在意。”宋婴道,看向宋元,“薛青她如何?”

这件事宋元早就要说,但宋婴要专心拜见四大师没有让回禀,宋元忙将事情详细说来,听完讲述明亮的宫灯下宋婴神情依旧平静。

“孤知道了。”她说道,又笑了笑,“看来她是不相信孤了。”

“殿下就是太相信她了。”宋元恨恨道。

陈盛上前道:“那些官兵也还没见到她真人,或许有什么苦衷”

宋元打断他,道:“陈相爷,你相信她是那种因为苦衷然后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陈盛默然,那个少女做事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欺骗自己是没有意义的事。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这是逆贼,这是叛乱。”宋元道,“殿下不可再轻待。”

宫灯下宋婴站起身。

“那就平叛杀了吧。”她道,“她既然想要这样,就如她所愿。”

宋元应声是,陈盛要说什么最终垂目沉默。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皇权不容玷污,事已至此,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个薛青果然来真的。”

宫城外,王烈阳被几个官员拥簇着走向马车,一面笑道。

官员们点头:“现在消息被掩盖,但散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又有人不解道:“相爷,我们真不阻止登基典礼吗?”

王烈阳道:“为什么要阻止,手书没拿到,民间还有一个自称真帝姬的,真是从未有过的登基大典啊。”

背负这样的声名登基是一辈子的污点,在臣子面前抬不起头啊。

有官员低声道:“如果那薛青是真的,将来”

如果薛青是真的,此时不管不问,将来胜了,他们是否会被追责?

王烈阳啧了声,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他们蒙蔽的,不知者不罪,要我们做些什么,也得先让我们多少看清一下将来啊”

现在么,杀一些黑甲卫喊一些口号逃匿如狗,将来如何可看的不太清楚呢。

官员们笑着应声是,到了马车前,有人掀起车帘,有人搀扶,将王烈阳送上马车,又热热闹闹的拥簇着沿着御街驶入京城的夜色中。

京城的夜色中不复往日的繁闹,街上遍布的官兵让夜色里行走的人们都加快了脚步。

脚步匆匆,身影快速的穿过几条街,敲响了一间宅门,敲门急促,仔细听又有节奏,随着声音落门咯吱打开。

“还是好冷啊,快来壶热酒,冻得我就要拉肚子了。”那人跺脚搓手夸张的说道,一面急急忙忙的冲进去。

开门的小厮呸声笑:“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让你出去办事总要这样那样”

伴着笑骂门被关上,悬挂的灯笼照耀匾额上知知堂三字。

拉肚子的人被直接带到一间房内。

“春阳少爷让我告诉大家,得到的最消息她杀了黑甲卫又写了”他急急说道,话没说完,室内有人冲他嘘声,打断了。

“知道了。”那人说道。

知道了?来人眨眨眼,旁边一人转过头对他眨眨眼,来人便恍然,这人是裴焉子的小厮,那没办法了,焉子少爷又快了一步,他耸耸肩看向室内,只点着一盏灯,坐着站着十几个年轻人,此时围拢张莲塘。

灯前张莲塘手里握着一薄窄纸条凝神看,似乎上面写了晦涩的天书。

有一个面容激动又带着羞涩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正在说话。

“钱袋是晚上盘账才发现的。”他手里捏着一个粗布做的小钱袋,扔在街上毫不起眼那种,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绣着一个红色的篆书知字,“书铺里的掌柜知道轻重,立刻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亲自送来,唯恐其他人说不清,我,我也怕其他人说不清,我亲自来”

“常树,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好几遍了。”张双桐拍着他的肩头,越过他肩头看向张莲塘,“这三次娘终于说话,说的什么?”

一眼看到窄条上其实只有两个字。

张莲塘道:“干吗。”

干吗,是问他们到处铺散知知堂标记的书册文具找她干吗吗?楚明辉嘿嘿笑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字念出来,娘们气气的。”他说道,搭着一个年轻人的肩头,粗腰一晃,嘤咛一声,“干吗?”

年轻人们笑起来,有人拍打楚明辉有人摇头,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激动欢喜。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总是让人开心的事。

“能干吗啊,担心她嘛。”有人道。

“怎么回话?”还有人几分紧张,“写什么?”

大家以前书信来往多的很,但这次总还是跟以往不同了,年轻人们低低的议论起来,昏暗的室内变得嘈杂。

张莲塘的视线终于从窄条上移开了,抬手道:“笔。”

张双桐笑道:“莲塘哥终于看懂这两个字的信了。”

张莲塘道:“是的,看懂了。”看向大家,“她不是在问我们要做什么,而是问我们,做不做,干不干。”

哎?什么?做不做?干不干?

干吗?干吗?

是干吗!室内顿时热涨,浓墨重重滴落在纸上。

干!

第九十章 告示

三月春暖,雨后马蹄纷乱踏破泥泞,路上的行人忙避让,但还是被溅了一身泥水,惊呼声低声咒骂混乱,抬头看这队人马直向前方的城门。

这是一行四十多人的骑兵,手中有刀剑,背上绑缚弓弩,斑驳的铠甲在春日里没有黯淡,反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像镰刀一样劈开了大路也劈开了城门,长驱直入无人敢阻。

“是追捕秦贼余党的。”

“他们有尚方宝剑呢,可不敢阻拦。”

“什么尚方宝剑,不懂不要瞎说,那叫军令。”

“反正就是他们想杀谁就杀谁这么说,黑甲卫到我们这里了?太吓人了。”

城门前急着进城的民众引发些许纷乱,但核查依旧严苛。

“大人放心。”官府里,三个官员面对厅堂里站立的将官说道,“我们这里城门一直核查很严,但凡有生面孔全部都登记在册。”

府衙通判还拿出厚厚的册子。

将官道:“只查城门不行,还要全府范围搜查,挨家挨户每个村落都不放过。”

三个官员对视一眼。

“可是,黑甲卫不是已经被清除了吗?”知府迟疑,“最近我们境内没有再发现,这大肆的搜捕扰民啊。”

同知和通判大人也纷纷点头,尤其是现在到了春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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