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我不同意。”
方向北抬手,在何田田视线触不到的地方做了个数钱的动作,挑眉:“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含光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好吧,你可以来蹭饭。”
何田田追问到底是什么把柄,俩人都默契地避而不答。
她一头雾水。这才一天的功夫,他们已经成为共享小秘密的好基友了?
有点难以接受这个设定啊…
…
星期一,何田田怀着一种对未知的忐忑感,来到总公司。
谢竹心下楼接她,领着她去了设计部。
“不要紧张。”在电梯里,他握了握她的手。
“嗯。”她点了下头。
谢竹心微微一笑,道:“我会全程陪着你。”
何田田心里一暖。
接待何田田的是一个设计部的主管,叫徐旭,不到四十岁,人称“嘘嘘哥”。嘘嘘哥的工作能力一般,但人缘很好,特别健谈。设计部对外谈事情都是他来对接。
嘘嘘哥看到何田田,伸过手来跟她握了握,随即开了个玩笑:“田田上帝,久仰久仰。”
何田田本来还有些紧张,听到这话,笑了笑,不自觉放松了些。
嘘嘘哥说:“今天把你请来设计部,主要是想谈一谈机器人的外形授权。不知道你有没有接触过这方面。”
“诶?”何田田好奇地一瞪眼睛。
嘘嘘哥笑道:“你也知道咱们机器人的外形库目前有男女各一百个模型,明年还会增加一些。这些模型都是有业内知名的设计师主持设计的。”
他一边说,何田田一边点头:“嗯嗯。”
“我们发现,你的机器人设计得很好,无论是结构还是真实度,都可以媲美一线设计师的作品,完全不输于咱模型库里的任何一款经典模型。田田,我很佩服你。设计这个事儿啊,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何田田被他夸得一阵脸红,来之前的忐忑早已抛向九霄云外。她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只是运气好而已。”
谢竹心坐在一旁喝水,安静地看着他们交谈。
“所以说高手在民间啊!”嘘嘘哥感叹道。
何田田被他夸得有点飘飘然。
谢竹心放下杯子,说:“老徐,说正事儿。”
“对对对,说正事儿,”嘘嘘哥拍了一下脑袋,“是这样的啊田田,设计部正在探索一种新的模式。有些顾客自己设计出很棒的机器人,这样的机器人全世界只有一个,这在我们眼里呢,也算一种浪费。好东西要拿出来分享嘛。”
何田田听明白了:“你们,是想要含光的外形数据吗?”
“不是要,是买。有偿转让。”嘘嘘哥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容我提前恭喜你一下哦,田田。你要发财了。”
何田田吞了一下口水:“多、多少钱呀?”
“这个,根据我们的评估,给出的价格是五百万。你觉得怎么样?”
天啦五百万!
何田田心跳都加快了。五百万不仅可以还完含光的贷款,还能剩下几十万,那样她的日子肯定过得更加逍遥轻松,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像个老乞丐…
而且,这样合作一下,算是对公司做了贡献,也能够消除她之前因为退货事件造成的不良影响。毕竟那件事之后全公司的人都在传她是骗子…
何田田几乎被这天降的好事砸晕了。她感觉自己面前仿佛摆了一盘大餐,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勾得她蠢蠢欲动。
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又仿佛有一种抵抗情绪,丝丝缕缕,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使得她没有立刻答应嘘嘘哥。
“咳,”何田田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目光微微收敛,对嘘嘘哥说:“这个,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也不是小事,能理解的。如果你对价格有什么想法,咱们可以再详聊。”
“嗯。”她点了点头。
嘘嘘哥拿出一份纸质的合同递给她:“这是法务部拟的合同模板,你先看一下,对哪些条款有疑问,随时和我沟通,嗯,也可以告诉谢总监。”说完故意看了一眼谢竹心。
谢竹心只是抿嘴笑。
何田田假装没听懂嘘嘘哥的暗示,接过合同答:“好,谢谢。”
嘘嘘哥又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他讲话很风趣,把何田田逗得一直在笑。
何田田离开总部时,谢竹心把她送出来。走到外面,他笑着对何田田说:“田田,你很聪明。”
“嗯?”她奇怪,抬眼看他。
“确实没必要立刻答应。价格可以往上谈。”
“真的吗?能谈到多少呀?”
“这个我也说不好,看你想要多少了。对了,如果你对含光的外形有足够自信,也可以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分成。每卖掉一台这种外形的机器人,你就从中抽一定比例的版权费。”
何田田眼前豁然开朗。她笑嘻嘻地看着他,打趣道:“你帮我算计怎么赚公司的钱,不怕被老板知道啊?”
谢竹心也不知想到什么,低头笑了笑,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回去吧。合同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好哦。”
…
一想到要把含光的外形交出去,何田田就挺心虚的。
她没敢把合同带回家,怕含光看到。
下班路上何田田买了一大捧冷烟花,拿回家想讨好含光。
含光买了一些打折的猪骨头,想留着煮高汤。骨头太大了,需要自己破开。何田田一进门,看到他在厨房,举着菜刀面色凶狠,砰砰砰,一阵狠剁。
看起来好可怕。QAQ
方向北正坐在餐桌边玩手机,见何田田回来,他扬声朝含光说:“含光,田田回来了,该开饭了!”倒是蹭饭蹭得特别自然不做作。
何田田走进厨房,想把饭端出来,含光轻轻拍开她的手:“别碰,烫到你。”
“呜。”
他诧异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了?”
“没事。”
“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没有没有!”她神色有些惊慌。
他眯了眯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她:“嗯?”
“含光,我买了冷烟花。”
“无事献殷勤?还说没干坏事!”
“…QAQ”
方向北用手机磕了磕桌子:“你们,又要演偶像剧了吗?!爸爸快饿死了!”
吃饭的时候方向北开了手机外放,何田田被迫听着他跟某个著名女明星互发语音消息,其语气之肉麻,其内容之尺度,听得她吃饭都有点困难了。
何田田:“你干嘛开公放呀。”
方向北:“只有你们能演偶像剧吗?我也要演。”
含光:“你演的是三-级片。”
方向北一怒之下,朝含光比了个中指。
何田田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就这样心怀鬼胎地吃了顿乱七八糟的饭。饭后何田田带着含光在小区池塘边放烟花,方向北给他们拍照。机器人小风拿着个瓶子在池塘里装水,要拿回去分析成分,一不小心,捞起一只乌龟。含光接管了这只乌龟,要拿回家给田田炖汤吃。
呜呜呜,含光遇到小动物还记得怎么给她做好吃的,她却要把他的外形数据交出去…她觉得自己太不仗义了。
可是,那个金钱的诱-惑太大了…
人生啊,总是在面临这种两难的抉择。
何田田还不敢跟含光说实话。含光说过,他不喜欢这世界上有第二个他的存在。
夜里睡觉时何田田又做梦了。梦里她走在大街上,满大街都是机器人,每个机器人都长着含光的脸。可是他们都不是含光。她在人群里找,一个一个地找,没有找到她的含光。她不甘心地找了一次又一次,梦境就陷入这种焦虑和迷茫的轮回里。
直到她被人摇醒。
含光扶着她的肩膀,抱怨的声音悬于她的面庞上方:“又做乱七八糟的梦?你怎么不做春-梦?”
何田田情绪惝恍,呆呆地看着黑暗。
含光摸了一把她的脸,感觉到一片湿意,他有点奇怪:“还哭了?”
她突然侧了一下-身体,钻进他怀里,小小地蜷成一团,一手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
含光愣了愣:“你到底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没什么。”
她终于明白,她的焦虑的根源并非是对他的愧疚。
含光不能接受这世界上有另一个他,她也不能。
…
第二天何田田给谢竹心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的决定。
谢竹心沉默了很久。
何田田以为他要指责她,她已经想好了说词,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说:“田田,有一件事情,我困惑很久了。”
“什么?”
“见面谈。”
他来找她,他们去了咖啡厅。何田田感觉她可能要陷入网上那种狗血的剧情里了。谢竹心因为吃机器人的醋而要求她做出选择:人和机器人只能留一个…之类的。
她心情有点低落。
然而出乎意料地,谢竹心并没有提这样的要求,他也没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提出质疑。
但是他说的话让她绷紧了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