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炎凉幽魂一般迈着千斤重的双腿离开酒店。

此时已是清晨,乌云满布的天空却吝啬的不给于半点阳光,路灯依旧亮着,她身后的明庭酒店的外饰灯景晕亮了炎凉的身后,却令她的前路变得一片黑暗。

炎凉没有再往黑暗深处走去,她停下脚步,她触摸着钻戒的棱角,只觉得又冷又硬,没给她留半点的转圜余地…

终于,炎凉在这时记起了她还能做些什么以挽救自己。

她慌忙拿出手机,拨给周程。

对方已关机。

莫非已经登机了?炎凉看一眼时间,估算一下从市区到机场的路途,兀自摇了摇头,又迅速转拨给周程的另一部手机。

可就在她点下最后一个数字时,突然有人打电话进来。

来电显示是周叔的手机号。炎凉想都没想立刻接听╠╠

“炎凉!”

这么一声简短但包含了世间所有担忧和慌乱的呼喊。

原本就十分紧绷的神经瞬间就勒住了炎凉的呼吸:“怎么了,周叔?”

“…”

“…”

“周程他、说是…我开车送他来机场的,本来…本来,结果有人举报,说…说他跟一起商业犯罪牵扯上了,进机场没多久就被**扣了出来…什么、什么**出境!!!”

是谁,在最后那么一点希望刚要死灰复燃的时刻,给了她这样的最后一记狠击?

炎凉耳边充斥着可怜的长辈那支离破碎的声音,鬼使神差般回头望向身后的明庭酒店。

某一个楼层、某一扇落地窗边,谁正在欣赏着底下的蝼蚁们的苟延残喘?——

第57章 世纪婚礼

炎凉赶到警局,周叔在走廊上焦急地踱着步,略有些佝偻的背脊与频频望向审讯室那紧闭的门扉的目光,看在炎凉这个小辈眼里,是阵阵心酸。

听见炎凉的脚步声,周叔回过头来,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找到了一展银行等般,他看向炎凉的目光中升起一丝希望。炎凉却在这般的被注视下越发无地自容:她到底能帮上什么忙?周程现在的处境,都是被她和徐子青连累的…

她艰难的将一切情绪隐藏,走上前去,扶周叔在长椅上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清寂的长廊中流过,炎凉提了几次:“要不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周程。”周叔都摆摆手拒绝。

炎凉陪着周叔在这儿等,却片刻不得休息,强尼韦尔那边她得另派人手去接洽,但除了她和周程,公司里再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情况。而周程连夜被带回来审讯,一直到现在还没能从审讯室里出来,不知不觉中,外头的天已经微亮,炎凉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早上7点。她派去的人还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而两个多小时后大盘就要开市了…

一旁的周叔,不知是因为熬夜抑或是因为太过忧心,双目布满了血丝。炎凉实在担心他,“您这一夜不归,伯母还不知道情况,她肯定会担心的,我让人送您回去。”

无视周叔的拒绝,炎凉已经开始打电话叫司机来警局接人。

很快司机赶到,周叔犹豫片刻之后,终是决定暂时离开。周程的妈妈本就身体不好,一急就更容易急出病来,夜里发生的这一切,周叔都瞒着妻子,如今再不回去,怕是要露出马脚。

临走时不忘交代炎凉:“有情况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临近8点警方终于放人,炎凉正在打电话,听见开门的动静,立即中断了对话,起身冲过去。自打开的那扇门中走出的,却不是周程。

炎凉因震惊而下意识地收住脚步,听着面前的**对徐子青说:“徐小姐,我们随时会再请你回来接受调查。”

徐子青满脸不耐,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这时目光随意的朝旁边一瞥,就是这样,她的目光撞上了炎凉的。

徐子青愣了半秒之后慌忙闪开视线,待**离开,门外就只剩下这两个女人,在炎凉冷冷的目光下,徐子青僵硬着脸艰难一笑:“炎凉…好久不见。”

炎凉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不是应该正陪着你妈妈在国外疗养么?”

徐子青的脸部表情几乎是扭曲了一下,终究对此不置可否,避开炎凉的目光,看向再度紧闭的审讯室门:“周程应该也快出来了…”

炎凉不说话。

她目光中的不屑、鄙夷,一刀一刀刮在徐子青身上,也一点一点拨开了那歉疚的假面,徐子青倒是委屈:“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江世军,是他骗了我,如果我再继续和他对立下去,照样救不了徐氏,相反我还会死得更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你不能怪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多么实在而不容人辩驳的理由。

如果她有悔意,那她就不是徐子青了,和这种人说再多都无济于事,炎凉现在唯一能做的,只剩下为周程争取这最后一次:“徐子青,我只说一句,周程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这次如果还敢让他替你背黑锅,我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再恨,也敌不过如今的无能为力,炎凉的威胁听起来是何等的微弱,而显然,徐子青也在试图避开这个话题,对周程再也只字不提,反倒突然劝说炎凉:“我本来已经打算一辈子不再回来的,可国内的代理人突然告诉我,在不动产的处理上出了点问题,我才不得不偷偷回来一趟,结果我刚到酒店**就上门了。这里面肯定有江世军在搞鬼,他太狠,太绝,炎凉,你斗不过他的,趁还没有满盘皆输,赶紧抽`身吧。”

徐子青换话题换得如此生硬,炎凉觉得自己已经明白她在周程这个问题上的态度…

炎凉无意再多说,反正她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能令她惧怕?徐子青,却是无意之中的一语,即刻戳中了她的要害:“还有那个蒋南,炎凉,我也劝你,能离赶紧离。”

“…”

“除非你打算跟他们死磕一辈子,否则根本斗不赢。换做我是你,宁愿破产也不愿下半辈子夜夜跟仇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脑子里还要想着如何让对方生不如死。”

心里的那道口子就这样被徐子青轻描淡写地撕开。

夜夜跟仇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脑中想着如何让对方生不如死…这样的生活,会有多痛苦?

可她的一切都被他毁了,要她这么轻松的放过他,看着他去过好日子?

她不甘心…

“江世军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去谋划怎么报仇,蒋南更是从小就生活在仇恨中,他们有多痛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成功了,很、成、功。”炎凉咬牙切齿地讲述着敌人的成功,终是换来最后一抹惨淡微笑,“凭什么我不行?”

等到周程被放出来,徐子青早已走了。当周程走出审讯室,见炎凉独自一人倚着对面墙壁等着她,周程眼中最后一丝光都被堙没了…

你以为徐子青会等你出来?――

炎凉想了想,终究没有把那么伤人的话说出口,只轻描淡写地说:“走吧。”

此时9点已过,炎凉和周程结伴走出警局。站在阶梯旁,抬眼看天边那抹乌云压境。

这是这个城市最漫长的一个冬天。

炎凉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来电显示,接听电话,心境始终没有半点起伏,死水一般的平静。

对方的声音也是不带一点波澜的:“时间到了。”

“…”

“你的答案。”

***

无需炎凉做任何事情,一天之内,她的婚讯已传遍整个圈子。

徐晋夫下葬不到三个月,女儿就打算风风光光的举办婚礼?而且事先在媒体上刮出的风声,都可以让人料想到,这俨然会办成一场豪华的世纪婚礼。

这样的一桩婚事,不轰动全城都难。又会有多少人背地里笑她这么做绝对是疯了?套用一句老话,自己的父亲那还是尸骨未寒…

即使知道于事无补,梁姨还是忍不住要劝她:“二小姐,对外取消婚约吧。那个混蛋不值得你嫁。”

“嫁!为什么不嫁?他虽然用卑鄙手段夺了我家业,可我毕竟马上就要成为蒋太太了,他的财产不就是我的财产么?”

炎凉说得字字咬牙切齿,嘴上却仍有微笑。

“把自己的婚姻拿来做牵制他的筹码,值得吗?炎凉,别为了家里的事情把自己的幸福赔掉。”

徐子青之前早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面对看着她从小长大的梁姨,炎凉只是微笑,不说话。

带着满眼的恨意,笑容灿烂到眼眶发红。

第58章 不配

风云变幻的早上。

原定于10点整开始的股东大会,因故推迟。

原本该坐在徐氏大楼的会议室中迎接胜利果实的江世军,如今却在丽铂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

江世军手里拿着的,则是蒋彧南刚刚带来的合同。

江世军忍着满腔不可思议,终于看完了合同,可还是忍不住把合同狠狠一甩。

合同“啪”地落在桌面上的同时,江世军嚯的撑着桌边站起,颤抖地指向最后一页上的落款处——蒋彧南和炎凉二人的签名和印章,无一不在江世军的怒意上火上浇油:“你怎么会在这份合同上签字?”

真是荒唐得可笑,可江世军半点都笑不出来:“难怪昨天你突然停止股市上的攻击,媒体上也突然爆出婚礼的消息。我当时就该想到的…当时就该想到的…”

坐在办公桌另一边的会客椅中的蒋彧南,在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的暴怒氛围之下,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环抱着双臂,微微斜倚着椅背,只淡然地抬眼看了看江世军:“我只是来通知你我签了这份合同,仅此而已。”

显然,蒋彧南认为自己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

此番见解听得江世军直摇头:“我们原定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

蒋彧南只扯了扯嘴角算是回答。

江世军竟也有这么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苦口婆心,别无他法:“我之前放出假消息,让她以为我会把目标转移到中小股东手里的投票委托书上,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她个假目标让她去追,好把她的资金套牢,削弱她跟我们在股票上的竞争力,也省得她碍了我们收买大股东的进程。我明明已经有把握联合大股东把她一举踢出董事会,现在倒好,你跟她签的这是什么合同?”

“…”

“连董事会的那些老骨头、她那些所谓的世伯们都已经向我们倒戈,今天的股东大会一结束,她们徐家就彻底完蛋了,你这么做,不明摆着等于放了她一马?”

“那是你的计划,”蒋彧南语气尚算轻松,显然已经无意于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低头习惯性地理一理西装领口,继而抬头,模棱地一笑,“从今天起,按我的计划进行。”

说完就走。

“你这算是什么计划?拿这份合同换一时的婚姻美满?彧南,当初我把决策权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像现在这样胡来的!”

蒋彧南对此置若罔闻,脚下的步伐一刻不停,江世军站在那里眼睁睁看他越行越远,恍惚明白过了些什么,“你现在这么做,是不是因为怪我让你知道她和路征的丑事?”

蒋彧南脚下微微一顿。

这细微的犹豫令江世军捕捉到了希望:“还是你以为,你对她施舍最后的这么一点仁慈,就能挽回得了什么?虽然我利用徐子青放出假消息和之后做的那些事,你都被蒙在鼓里,这些怪不到你头上,不过你别忘了…这段时间对股市的操作,那可都是你的杰作。”

“…”

“你以为你这样逼她向你投降,而不是要逼死她,她就会因此而感激你?”

蒋彧南依旧背对着他,背脊挺直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垂在裤边处的双手,隐隐的僵硬。

江世军在这个年轻却心思深沉的男人那表面的平静之上,加上最后一根稻草:“看来你还不了解女人狠起来会有多可怕,只要你爱她们,她们就可以想到一千种折磨你的方法。”

爱…

这最后一根稻草叠加上去,瞬间倾颓了整座城池,那一瞬间蒋彧南耳边响起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可自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冷静、淡然,就像在述说一个再怎样自欺欺人、最终都不得不败露的事实:“关于她和路征的事,我不怪你,相反我要感激你。是你再次提醒我,我这种人…”

“…”

他似乎笑了一下,目光流转中,最后一丝希望,一点一滴的堙没:“…不配拥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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