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恨我以前不知珍惜你,我接受她的批评与指责。”

“多管闲事!”叶少宁脸沉了。

童悦笑

:“只能讲世界上的‘小偷’太多、‘诱惑’太多,做到自律就够好了,其他方面,何必去在意呢?总不能逃到荒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吧!”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已经懂得感念,感念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有孕妇在,提前下班是可以原谅的。

下雨了,光线有点暗。路上经过公安局,童悦看着户籍办大厅的门,说:“有时候,我真的想去改下名,把悦改成月亮的月。”

“童悦挺好的,干吗要改?”

“发神经吧!”

童悦自嘲地弯弯嘴角,有许多事是不需要这么刻意的,改了名,那些发生过的事还是会发生。

几天前,她去商场买婴儿服。从四楼坐电梯下来,乐静芬与车欢欢从三楼上电梯。目光遇上的时候,她们看到了她的肚子,她笑了笑,然后目光就转开了。她的心情很平静,她与车欢欢之间不是一场拔河,也就没有输赢。守护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单凭一个人,是不行的。这些道理她也是现在才懂,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与乐静芬母女之间,两代人的纠缠终于结束了。

雨慢慢大了起来,正是下班高峰,车堵得像条长龙。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地叫着饿,声音大得身边的叶少宁都忍俊不禁:“就在外面吃吧!”

“好!”

他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记得对面有家广式茶餐厅,点心非常好,还有各式的煲汤。一手撑伞,一手牵她

的手,过斑马线。

她重心不稳,走得特别小心,他配合她,侧身,放慢节奏。远远看,像步履蹒跚的老头和老太。

童悦自嘲地弯弯嘴角,笑着对他说:“我们倒像一对老夫老妻。”

他扭头温柔一笑:“不好吗?”

童悦眯起眼睛,打量着被雨打湿的街景,她想起很久很久前,她在读大学,宿舍里有个女生参加朗诵比赛,她选的是一首顾城的诗。她说她之所以选择这首诗,是不明白顾城那样极端的性格,怎么会向往这么平淡的生活?

她清了下嗓子,轻轻念道: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有门,不用开开

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正文完)

15:番外:1.安安

01我心安然

安安有个巨大的发现,有许多人都是两张脸。

比如奶奶罗佳英。哦,她不让安安叫奶奶,她说听起来一点也不亲切,叫婆婆比较好。安安只得改口,于是顺应着,也不叫叶一川爷爷,而叫公公。

婆婆与妈妈的关系非常微妙,她们很少搭话。有时她们一同在厨房做饭,她站在门外悄悄地看。两个人就像在演哑剧,除了眼神交流,嘴巴是闭着的。其实妈妈都有主动讲话,可是婆婆不是哼就是嗯,仿佛不会讲其他话。不是这样的,安安有跟婆婆去邻居家串门。跟好几个像婆婆这么老的奶奶在一起,婆婆就像是在开新闻发布会,只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周日,妈妈学校有时有事,来不了婆婆家,她和爸爸一同过来。婆婆特别失落,不住地嘀咕,加个班能有几个钱,比家人团聚重要吗?一个星期才见一次。爸爸笑着解释,没办法,要考试了呀,总得给学生们集训几天。

这顿饭,婆婆吃得很沉默,都忘了给她夹菜。她看出来,桌上有婆婆特地为妈妈做的熏鱼。后来,那盘鱼,婆婆没让人动,装在饭盒里,让爸爸带回了家。

她有点不懂了,婆婆这么关心妈妈,应该是喜欢妈妈的。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有讲不完的话吗?

公公带她去试验田玩,她看着公公给花儿授粉,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公公说:“

你婆婆做错了很多事,她没脸见你妈妈,只好在脸上戴张面具。”

“什么错事?”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公公摘了朵蒲公英给她玩:“就是她让你妈妈心里难受,让你妈妈流过眼泪。但是她知错就改,还算是好孩子。”

“这样啊!”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似懂非懂。

她有次在别墅院中玩,那时她才四岁,是春天。院子里花花草草,长得很茂盛,引来了蝴蝶和蜜蜂,她追着玩,跑出一头的汗。婆婆拉住她,给她用毛巾擦了擦小脸。公公也走了过来,抱起她。

“唉,长得很俏,又聪明机灵,懂事,可惜是个姑娘。”婆婆叹道。

“姑娘怎么了,我欢喜得很。”公公吻吻她的脸颊,用胡茬刺她,她咯咯地笑。

“你这一辈,就我家生了个儿子,这下好,后继无人。”

公公瞪婆婆:“你倒操心得蛮远的,儿子又怎样,姑娘又怎样?你就知足吧你,这么好的孙女。你若不疼安安,我加倍地疼。安安,婆婆不喜欢你哦,咱们讨厌她,好不好?”

她抿着小嘴,低下了头。

“你都胡说什么,我家的姑娘,我怎会不疼,别听公公的,安安。”婆婆把她抢过来。第一次,她觉得婆婆身上不暖也不香了,她想回家。

以前,婆婆好像是喜欢她的。说保姆婶婶笨手笨脚,说爸妈把她养得很瘦,婆婆天天来她家,给她做饭,带她下去晒太阳,遇到其他小朋

友,婆婆总得意说:“瞧,我家安安最俏了!”

她上幼儿园第一天,婆婆不让爸妈送,婆婆陪她去的。她本来也没觉着什么,可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在哭,她忍不住也哭了。婆婆趴在窗台,哭得比她还可怕。

班上有个男生特别讨厌,和她抢积木,把她的手抓了一道痕。老师已经批评过那个男生,男生也道了歉。晚上婆婆来接她,差点没点一把火把幼儿园给烧了。从那以后,在幼儿园,没人再敢欺负她。

想起这些,安安叹了口气,婆婆并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婆婆没怎么读书,文化水平低,容易表达错误,于是就有两张脸。

可是爸爸读的书多呀,为什么也是两张脸?

安安有一对优秀的父母,她从别人眼中读出来的。

不管是去实中还是去恒宇,她就像是接力用的花球,从一个人的手中传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再回到爸妈身边,她几乎累到睡着。

爸爸特别爱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揽着妈妈的腰,他们一起去外面吃饭,一起逛街,去游乐场玩。走到哪儿,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妈妈说爸爸爱显摆。爸爸理直气壮地说:“天下能有几个男人有这样的艳福,怀里小美女,手中大美女。”妈妈嗔道:“你就这么点出息。”爸爸眉飞色舞:“我最大的出息是娶到你,又让你给我生了个宝贝。”

是呀,她是爸妈的宝贝,她一点也不怀疑。

她睡觉

前,妈妈爱给她讲个故事。有次,妈妈说到生她的事,说她没有按约定好的日期出生,提前近一周,爸爸恰好在外面出差,接到电话时,连夜坐飞机回来。爸爸到达医院时,她已经在妈妈怀里睡得呼噜呼噜。

爸爸坐在床边,人呆呆的,许多人向他道贺,他也不理人家。然后,他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在外面,他流泪了。

她问妈妈:“爸爸那叫喜极而泣吗?”

妈妈摇头说:“爸爸在埋怨妈妈和安安。妈妈怀安安时,有六个月爸爸缺席了,这次,安安出生,又将他拒之门外。他觉得自己像被人抛弃了,非常受伤。”

她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说:“没关系,我们现在在一起呀!”

她以为他们真的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妈妈温柔,爸爸温和,她乖巧。可是有一天,她觉得爸爸突然像被人偷换了。

他在吼妈妈,妈妈讲什么,他铁青着脸,充耳不闻。天刚放亮,保姆婶婶没有来,她还在睡觉。爸爸就冲进来,用一块毛毯包起她,紧紧地抱着,掉头往大门走去。

“少宁,你听我说。”妈妈无力地拦在前面,“这次竞赛非常重要,我只陪学生封闭训练一个月,我会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爸爸那样子真可怕,眼睛血红,表情阴沉,声音冷得像冰,她在爸爸怀里直抖。“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和安安不会拖你后腿。”

“我已经请安安外婆和婆婆

照顾安安了。”妈妈像是有点怕爸爸,心虚地直吸气。她听到爸爸说:“安安是我生的,我可以自己带,不麻烦别人。”她不懂了,外婆和婆婆怎会是别人呢?

婆婆告诉她,外婆并不是她的亲外婆。她知道,亲外婆睡在地下,每年清明,爸爸和妈妈都带她去看亲外婆,买许多许多的花。外公有时也悄悄去,瞒着外婆。

外婆很牵挂一个叫彦杰的人。

她问妈妈彦杰是谁?妈妈说是舅舅,说时,妈妈眼睛就会发红,还会哭。爸爸走过来,把妈妈拥进怀里,像哄她睡觉般,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凑在妈妈耳边嘀嘀咕咕,声音太小,她听不清楚。

“你哪会带安安?”妈妈急了。

爸爸没再看妈妈,拉开门就下了楼。她还没洗脸、扎小辫,身上的衣服就那样皱皱的。他们没有去婆婆家,也没去爸爸办公室,直接去了机场。

安检排队,她察觉每个人看着她和爸爸都带有同情。上了飞机后,她悄悄问爸爸:“我们是不是在逃跑?”爸爸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们又没做错事,不需要逃。该逃的人是你妈妈,等我们回来,我要追杀她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爸爸讲得咬牙切齿,她听着直哆嗦,很想问“你真的叫叶少宁吗?”可她没敢。

原来爸爸是去一个叫武汉的地方出差。

唉,没有妈妈的孩子真的像根草呀。她所有的衣服都是爸爸请酒店的

阿姨买的,不知什么眼光,前面挂着一大堆叮叮咚咚的东西,她们说可爱,她觉得好丑。阿姨扎辫子时,揪得她头发好疼,不像妈妈那样轻柔。爸爸怕她吸二手烟,开会时让她一个人在走廊上玩。走廊上有什么好玩的,她跑到露台上看风景。

天空中,云很多,太阳像在云朵里捉迷藏,她身上的阳光一会儿有,一会儿无,于是,她就一会儿暖,一会儿凉。这样子玩,有点白痴,她应该让爸爸给她买本书的。她特别喜欢和星星有关的书。

幸好,第二天晚上,妈妈就来了,带来了书,还带着她漂亮的衣服。

爸爸看着妈妈,呵呵地笑。妈妈瞪爸爸,像仇人。爸爸想亲妈妈,妈妈推他、打他,他一点都不怕疼,仍然凑过来,将妈妈和她一起抱起,笑得更欢了。

你看,不过几个小时,爸爸就又换回原先那张脸。

晚上,爸爸带她和妈妈去吃武汉特色小吃。妈妈不愿和爸爸坐一起,恨恨地说:“算你狠!”

“不是我狠,是我们说好了,不管如何,我们最多不能分开超过一周,这是我的底线,可是你却要离开我和安安一个月,你让我们怎么过?”

爸爸讲得好凄凉。妈妈没有说话。

夜里,妈妈和她睡一张床。半夜时,她感觉爸爸走过来抱妈妈,妈妈打他的手,但后来又乖乖地让爸爸抱走了。

爸爸带她们在武汉玩了三天,最后一天去武大看樱

花树,那时是秋季,没有樱花,只能看看树。

妈妈没去竞赛组,把理由推在她身上,说她小。好冤,其实是因为爸爸太凶了,是不是?

郑治爷爷说爸爸没良心,如果那些学生是安安,他也会这般自私吗?爸爸笑着说:“我们家安安才不做妈妈学生。”呃,她高中不去实中读?郑治爷爷眼睛瞪得圆圆的:“实中可是青台最好的高中!”爸爸微笑不语,大概是词穷、理亏。

不过从那以后,爸爸那张铁青的脸,她就很少见过了。可能爸爸是婆婆生的,有点遗传吧。

不对呀,那那个人呢?

那个人和爸爸、婆婆都没一点关系的,都不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喝的水也不一样。

婆婆常感叹岁月不饶人,时光唰地一下就过去很多年。她却觉着时光如蜗牛,走得太慢。她想长大,快快上大学,学习所有和星星有关的知识。

她是六岁上小学的。老师说她可以跳级,爸妈不同意,说按部就班来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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