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例行检查,我和小卫一块过去,你不用陪。”
他皱了下眉头,觉得她今天真的有点异常。手机响了,是导播的。转播车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他吻了吻她,下楼。
她听着关门的回音在屋中回荡,直至消失,她拿起碗筷,老牛拖车慢腾腾地走着,抬头看见床上堆着的被子,发现自己居然走进了卧室。
自嘲地倾倾嘴,好象提前老年痴呆了,她打了个呵欠,不知怎么,困意如春草,遇风肆意疯长。
前些日子,她跑电台,跑央视,忙得象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精神却很好,这一闲下来,怎么就萎靡了?
难道她天生是个劳碌命?
碗筷扔在了水池中,她捂着嘴巴,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她懒洋洋地又爬上了床。
应该没睡多久,至少不是自然醒,她烦躁地眨眨眼,无奈地下床接电话。
是她的手机。之前有四个来电未接。
那个号码让她有一刻的恍惚,“不要告诉我,你回国了?”说起来,和这人都有两年多没见了。
“到阳台上,往下看。”嗓音仍是记忆中的清冷,不过,现在多了几份热度。
她疑惑地拉开阳台的门,三月暖暖的午阳下,他抬手向她挥臂。
她怕他等着急,草草洗了个脸,素着面就下楼了,只在衬衫外面罩了件绿色的长毛衣。
北京今年的春天很乖,象叛逆的少女过了青春期,变得温婉、端庄了,没有沙尘暴,放晴几天,就会下一场小雨,草木青翠欲滴,空气也非常清鲜。
“脸色怎么这样差?”他替她拉开牟门,还是那辆君威。
她摸摸脸,“有吗?可能睡太多了。快说说,为什么突然回国?”
他笑了,“图书室准备扩大,作为法人,我必须要回来处理一些事。还有,没几天是清明,我给我爸妈扫扫坟。”
“没有其他事情要告诉我吗?”他的眉宇间一扫从前的阴霾,笑起来的时候,非常的愉悦。
“有一件,我现在进了新西兰的国家电视台,不是做新闻主播,是晨间节目的总编导。”
“边城…”她激动得红了眼眶,“你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啦!”他是天生的媒体人,在这方面有超人的天赋,只是家庭的变故让他远离这个行业越来越远,还好,他现在回来了。
“你和夏奕阳要多一个竞争对手了,别懈怠哦,当心被我超过,我可是个很厉害的对手。”
“嗯,嗯,加油!”她举起拳头,甚至比《叶子的星空》改版更开心。
他们去了一家越南餐厅,这里的装修布置,是东南亚味道和法国风格的混合,表面浓烈而奔放,其实到处都是不经意的精致和奢华。
结婚纪念日,也是新年啦,夏奕阳带她来这里吃饭。她当时觉得简直像闯进了电影里的场景,太浪漫了。
夏奕阳送给她一条法国限量版的围巾,手感柔软,画色素净。吃完饭,他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莱昂纳多的《盗梦空间》,看得她出了一身的汗,仿佛是提着一口气直到最后才吐出。但那个结局让她仍觉着诡异,好象人仍在梦中,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虚拟的。
“这电影看得让人悲观。”
“也是你想看的,我建议你去看《飞屋环游记》。”他笑着,“幸福,不是长生不老,不是大鱼大肉,不是权倾朝野。幸福是每一个微小的生活愿望达成。当你想吃的时候有得吃,想被爱的时候有人来爱你。”
这是她在圣诞节那天节目里引用的《飞屋环游记》中的台词。他只要有空,还是坚持收听她的节目。而他播新闻时,通常她都在去电台的路上。
边城看了会菜单,点了一个甘蔗虾,一个白咖喱牛肉,一个蔬菜杂煮,一个越式点心拼盘,没有要酒。他下午要出去办事,而她自从新婚之夜醉过之后,夏奕阳是严令她与任何有酒精成份的液体保持距离。
他和她说在奥克兰的求学时光,也是她熟悉的城市,共同的话语很多。
“为什么不让我回国参加婚礼?”他有一点小意见。
她给的理由让他哭笑不得,“机票很贵的,何况还得是来回。”
“你那天一定很美!”他没办法计较,心里面轻轻柔柔地发酸,但这种酸却又是甜美的。
“天寒地冻,我穿得象个狗熊,所以连张照片都没敢拍。”
他震愕。
大三那年的五月,课程不太紧,他们也有了去电台、电视台的实习机会,呆在学院的时间不多。有天晚上,两人从旅游卫视出来,在路边吃了碗面。他准备考研,而她就象读书读厌了,一提考研,头就摇得象个拨浪鼓。
他又说起了。
“不考!我的最高志愿就是做你的贤妻。”她也不怕丑,音量高得其他吃面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捏了下地的鼻子,拿她没有办法,“就这么想嫁给我?”他以额头顶着她的额头。
“是!”她非常坦白和肯定。她多大?还没十九周岁呢,要是结婚,都不够法定年龄。
有时,看着她,他都有种和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所以,私下里,独处时,夜阑人静中,他抱着她,吻到不能自已,手指控制不住地滑进地的衣衫,在她粉嫩的肌肤上轻抚,总在那最后一刻,哪怕他血脉贲张,身体紧绷如铁,他都能生生地忍下。
“那你想要什么婚礼?”
“与众不同的,别具一格的。”
“听着难度很高呀!”
“那是!”她歪着头笑,一双眸子如墨玉浸水,里面波光盈盈闪动。
看来她的愿望实现了,他在心里面叹了一声。
两人走出餐馆,她抬头看到不远处就是体检的医院,想想明天不要特地跑一趟了,体检单刚好带在身边。
“你先走吧,我去查个身体。改天我和奕阳再约你。”她说道。
他看了看手表,“我陪你过去。”
“干吗?是普通体检,我又没生病。”她抗议。
他笑笑,“要是生病了,那是夏奕阳的责任,我才不会乱抢。走吧!”
她又OUT了,做肝功能必须空腹,明天还得来一趟。既然来了,她就先做了别的几项。
做好B超,她急急地去洗手间,医生把站在外面的边城喊了进去。
“一会你陪她去妇产科一趟。”
边城一怔,“有什么不正常的症状吗?”
“我想你们家中要添一位小成员了。”
边城瞳孔突然放大了。
“你们…是不是还没计划要孩子?”
“呃?不是!”他的心疯跳象受惊的野马,撞得他的胸口胀痛。
“你怎么好象不高兴?”
“没有,我是…太惊喜了!”他僵硬地转过身,脑中不能正常的思考。思绪很复杂,有讶然,有失落,有酸涩,有怅然,有羡慕,但是…最后还是欢喜的。
那个一嘴钢牙的小丫头要做妈妈了!!
叶枫正在接电话,语气娇嗔,显然,对方是夏奕阳。
“有认真吃饭…知道啦,过马路会看着红绿灯的,我对生命非常宝贵。你呢,采访顺利吗?有没看到爸妈?真是的,到了北京也不来看我,我鄙视他们的薄情…呃?”叶枫不解地看着边城,他把她的手机抢了过去。
“我和他打个招呼,你去那边坐一会。”他平静地对她说道。
番外6-在这美妙的时刻
户外的风还是有点大。
夏奕阳的头发给化妆师抹了不少摩丝,还是挡不住春风的威力,不一会就有发丝跑到前额来,他只得换了个角度。
代表们陆陆续续走出会堂,他握着话筒迎上前,准备即兴采访。
不是所有的代表都善言词,有些很怕镜头的,看到他过来,匆匆加快脚步躲开了。有些会落落大方停下,谈谈自己的提案以及对政府报告的看法。
省部级领导是最后一批出来的,苏晓岑是唯一的女性。
夏奕阳迎上前去,后面扛着摄像机的同事忙紧跟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山东省的书记,他谦逊地往旁边让了下,对苏晓岑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女士优先!”
其他的领导一致附合。
苏晓岑点头,“行,那我就打前锋。”
这时,夏奕阳突然朝后面的同事示意了下,让他先关掉镜头。他上了一个台阶,伸手把苏晓岑被风刮到后面的围巾拉到前面来,笑了笑,“现在我们开始吧!”
几位领导都是高深莫测的风云人物,神色间很少有明显的情绪变化,此对,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脸讶异。
夏奕阳一一采访,结束后,辽宁省的书记打趣地指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发型,“夏主播,你厚此薄彼。你就让我这形像上了电视,可是苏书记一条围巾没系好,你都特殊照顾。为什么?”
夏奕阳收了话筒,笑着看了看苏晓岑,接过她手中装着文件的包。
苏晓岑咂了下嘴,“因为我是他妈妈呀!奕阳,来,见见几位世伯。”
“怎讲?”领导们面面相觑,懵了,记得苏晓岑生的是千金呀!
“小女叶枫的爱人啊,结婚两年了。”苏晓岑说道。
“苏书记,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恭喜!恭喜!”领导们了然了,和苏晓岑开起玩笑来。中午用餐时,硬拉着夏奕阳同桌。夏奕阳以茶代酒,一一敬各位领导。
下午各省分组讨论,他跑两个厅,其中一个就是青台。中途,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想起家中的某个人不知有没认真吃饭,抽空打了个电话。
电波里出现了停滞,他皱起眉头,听到了边城的声音。
“奕阳,还有多久采访能结束?”
“一个小时左右。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不经意地听,是察觉不到他语调颤了下,事实,有那么一秒,思绪好象脱了缰,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三天前。我和叶枫刚吃过饭,她刚在医院做了下B超…”
他的头皮发麻,“查出什么了吗?”
边城沉默了下,象是在斟酌语句,“恭喜奕阳,你做父亲啦!”
“是吗?是吗?是吗?”手心里一下子紧张得都是汗,他急促地四下张望,第一个念头是门在哪,他要去找叶枫。
他想起叶枫说的那只鸟、那个梦,是冥冥中的预示吗?
身边象有千朵万朵烟花在“噼哩啪啦”地绽放,美得简直无法形容。
在跨世纪的那个夏天,一群大学新新人中,她朝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嘴钢牙。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恋爱、结婚、生子…
“我会把叶枫好好地送回家,手机有幅射,不让她接电话啦!哦,她暂时还不知道,因为她那个性子不能放事,我担心她会喜得不加控制。”
“边城,等下!”他闭上眼,定了定神,“我马上就到。医院里空气不好,你带她去外面的咖啡厅坐会,不要让她喝咖啡,只能点果汁,别让她吃奇怪的东西,她容易吐…还有,我想不起来了,拜托你了。”
“没有关系。”
他是怎么回到会议厅的,都不记得了。苏晓岑发言刚毕,一抬眼,发觉他神色有点异常。他走过去附在同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同事频频点头,他转身看向苏晓岑,叶一州也在座。
苏晓岑一惊,就是他去青台向她和叶一州请求能和叶枫恋爱时,都没这样慌乱过,也不只是慌乱,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