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生,我给你拿早餐去!”冠世杰侧首一记冷泞的目光,让小护士一惊,找了个理由,跑开了。
容妍的眼不时的瞟向桌上的水杯,一脸痛苦地咽着口水。
冠世杰坐到容妍床边的陪护椅上,倒了杯茶,托着她的身子,小心地递到她嘴边,她喝了两口,嘴巴疼得张不开,轻轻推开,一张脸苦瓜似的。
“呵,这么大个人,还得个小儿病。”冠世杰宠溺地慢慢把她放平。“还有二天就是五月了,要去屏东吗?”
容妍抬眼看他,窗外的阳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轮廓格外明显。她轻轻摇头,她现在是病毒传染体,哪里都去不了的。
冠世杰笑笑。
容妍手软头重地窝在病床上,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看在冠世杰眼中,以为她是在遗憾,“你还在惋惜?”他有点不悦地嘲讽。
她听到他异常不客气的语气,思维停顿了一下,然后居然很难过。自已不过是怜惜自已象只流浪的猫似的睡在这里,头晕痛难耐。去屏东又不是罪过,他怎么可以这么讽刺自已?
大陆生注定就低人一等吗?
容妍忍不住哭了,倔强地把被子拉过盖住了头,咬着牙不让哭声发出来。
“还要不要喝水?”
冠世杰把被子扯开,妄想转移其注意力。容妍勉强喝下几口,润了润嗓子继续擦眼泪。
“我要去屏东!”她下了决心。
冠世杰微微眨了下眼,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好,下周我去屏东有事,跟我去吧!”
“才不要,你那么忙。”生气只是一会,容妍想起了四十二楼的忙碌,而冠世杰此刻,在这么宝贵的早晨,没有和他的特助们一起,反而是坐在她的病房中,觉得特别的被珍视和过意不去。
“忙是天天的,偶尔休息一下,也算给自已喘息的机会。”他帮她拭去眼角未干的泪,“去屏东很方便,真的想去,就抽一天吧!”
只要不是和别的人去,她小小的梦想,他能满足。
容妍抬眼看向他,有点惊讶。这是代表他的歉意吗?可是他好象又没和她过不去呀,而是自已不知为何,到对他任性了。
“我哪里都不想去的,就在台大吧!我还有许多书要看的,这一生病,课又拉下了。”秀气的眼睫一眨,看到桌上的花,“冠总,是你送的吗?”
“嗯!”冠世杰看她不看花,“你还小,玫瑰不适合你。”
容妍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她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冠总对她似乎很关心很关心。
成功的总裁都这样对员工吗?
三天,腮腺炎完全发出来了,嘴巴鼓得很高。赵医生说熬过了今夜便会迅速恢复。
小护士话很多,围绕着冠世杰的问题最多,容妍没有办法回答她,所以全是小护士一个人自说自话。容妍晕沉沉的,加上药物的缘故,她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冠世杰来时,房内一片黑暗,只有容妍浅浅的呼吸。窗外银冷月光穿过半掩的窗帘,洒落在病床上。
他轻轻地走过去,弯身靠近她,感到一种柔软情绪。是不是任谁在她身边待久了,都会不知不觉希望能每天见到她的笑脸,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流动,他凝望那张小脸上安详的表情,胸口一阵莫名发烫,在意识到之前,他轻轻将唇贴上她的,印下一个几乎不能算是吻的吻。
好浓的药味!
下一秒反应过来,他吓了一跳,但随即莞尔一笑。
他,堂堂的冠氏总裁,亲吻一个小女生,还要乘人不备,说出去会让别人笑掉大牙的。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又让作贼心虚的人吓了一跳,幸好她沉睡未醒全然无知,当然也不会察觉此刻正有人在她身前面红耳赤心乱如麻。
趁她没有察觉之前,他轻脚准备离开,唉,做一次也是坏人,二次也是。他再次欠下身,印下一个算是冠世杰真正的吻记。然后,不舍地离开。
二十三,一点伤心
容妍出院了,没有行李,空着两手,局促不安地站在车道边等冠世杰。他有个合约要敲定,还要一会才能过来。她说不要,可以自已打车回学院。冠世杰一句“不准”,她无奈地看着时光慢慢流逝。
冠世杰习惯命令别人,她不知不觉也习惯了服从。这样的服从,却让她从心底生出一丝感动,象爸爸严厉的目光背后是宠溺的慈爱。
车道边泊的都是些她叫不上车名的豪车。住了两次院,她才知这家医院在台北是什么样的声名,不禁汗颜,一个小小的腮腺炎,也占着一张病床一周。至于住院费用,她不敢过问的,小护士含蓄地提过一切费用都是冠总支付的。想必也是个惊人的天价,对她来说。
一个对冠氏集团毫无贡献的人,是不是麻烦人家总裁太多了?
“容妍,等很久了吗?”冠世杰一上车道,急急地掉头,打开车门,让她坐进来。
“冠总,”容妍两手不自在地搓着,“又耽搁你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想表达下谢意吗?”看到她恢复一身的清新活力,冠世杰嘴角不由噙上一缕笑意。
“我只是个学生,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下我的谢意,可是我是真心的想谢谢你。”一双秀眸很真诚地看着他。
似乎是很自然的,冠世杰捧着她瘦削的小脸,“那么,给我泡咖啡时,不要加糖好了,我喜欢喝苦咖啡!”
容妍脸突地一下涨得通红,“对不起,冠总,我不知道,下次一定会记住。”可是,可是,每次他不是都喝光光吗?
“哈哈,”冠世杰难得开怀大笑,“那我以后就不要再委屈我的味蕾了,谢谢容妍!”
他说谢?容妍不仅脸红了,连耳朵也红了。
车仍停在学院对面的路边。冠世杰下车为容妍打开车门,微笑着。他的微笑里,充满了欣慰和满足。容妍有点诧异,然而,这一刻,她有点想让那缕微笑永恒地留下。
“要恶补功课了,不过,学不好也没关系,如果你想转专业,我帮你。”
“不,就企管吧,一学期都快结束了。我多少也有点应付考试的小经验。”至于喜爱的文学,容妍只想回到大陆去念产。
“好,那不要太累!明天去公司吧,记得不要错过班车,不然我会担心的。”他摸了摸她的头。
“嗯!”容妍害羞地低下头,觉得这样的讲话好象不是总裁对员工。
“再见啦!”冠世杰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冠总,再…。”容妍朝他扬起手,突然看到路晓从对面跑了过来。
“世杰,真的是你!”路晓一头俐落的头发被发吹起,露出白洁的额头。
这是他们那次在冠氏不愉快的对话后首次见面,冠世杰皱下眉头,又恢复了冷漠生硬的神情,礼貌地点下头。“今天没有课吗?”
路晓两眼一弯,笑得很娇柔,象默契十足的情侣,“刚下课。正准备回家,一抬头看到你的车,有点奇怪。是接容妍出院的?”容妍的假请到今天,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是冠世杰会亲自送人,心里的裂痕一下又撕大了。
“嗯!我还有个会,不多聊了。”冠世杰默默扫了一眼容妍,上了车。
路晓低头凑近车窗,“世杰,谢谢你送容妍回校。对了,你还欠我一个情份,我要求不高,请我吃顿好吃的西餐吧!老地方?”
冠世杰讶异地抬了下眉,淡淡点点头,车驶出了她们的视线。
路晓挽着容妍的手臂,温柔地说,“现在,我们回公寓吧!”
“导师,你和冠总很熟呀!”容妍不太能适应导师的热情,没话找话说。
“嗯嗯,我们是大学同学,近十年的交情了,无话不说,无事不谈。世杰是个商人,做什么都有用意的,唯独对我,没有,很真诚。”路晓骄傲地说。
“冠总是个很绅士的总裁。”
路晓怪怪地转头看了容妍一眼,轻笑如风,“绅士?台湾的商界称他是冷面杀手,他对于生意上的同行和敌手,可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了。容妍,你是我的学生,导师提醒你,可不要被冠总的周到和体贴所感动,他不是你理解的那么单纯。”
容妍停下了脚步,“导师,我能有什么让冠总利用的?”
路晓状似好为难,但迟疑了一会,低声说,“容妍,导师今天讲的,你不可以对第三个人说哦!”
容妍手一颤,轻轻点头。
路晓把她拉进学院里的一条小径上,“你是大陆生,冠氏名下的华语电视台对你进行跟踪报道,什么叫跟踪,就是在你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摄影师躲在一边拍下你真实的一切。”
容妍的脸突地就惨白一片。
“那个报道在《时事在线》播报了后,大陆反响很大,这让台湾当局紧张起来,要求华语挽回影响。世杰没有办法,托我让你去他们公司实习,重新跟踪报道,然后再播报,而且世杰的大陆分公司刚上马,他也想借你来作宣传,在大陆打开市场。”
是不是她初到台大被人冷落、被人恶作剧,被推下水、被关在人体标本室都被拍下来了?容妍蓦地想起曾在雷鑫给的那张盘中,电视里是在播放她独自走在风中的画面。
这是真的!
她可以在台湾忍受任何委屈,但是不要被家人、同学看到她在这边的样子,妈妈、爸爸会如何想,又如何无力地为她哭泣。
原来她成了只动物园的猴子。
别人当她是假想敌,冠世杰把她当成了工具,她还庆幸台湾人不都是一样呢!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记嘲笑。
心象被谁割成了一片一片,然后无情地丢到了风中。
“导师,那是不是我可以不必要写那个实习论文?”容妍掩饰住眼中的神情,倔强地抿着唇。
路晓微闭下眼,很不喜欢自已。容妍受伤了,她看得出,可是一看到世杰对容妍那种呵护样,妒忌已让她失去了理智。
“论文还是要写的。你坚持到这个暑假开始,导师帮你重找一家公司。”
“多谢导师,我去上课了。”谦恭地欠下身,容妍不等路晓回话,就跑开了。
容妍恨路晓,明知是这样的情形,还故意这样安排,然后再告诉她。台湾人真的让她很厌恶很厌恶。满眶的泪水就要流下,但是她不会当着路晓的面流的。
教学楼的楼梯口,陆浩两手交插,看着容妍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