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晔怅然地闭上眼,“我这就下去。”
“我回屋等候了。”
“我陪你回屋。”他执起她的手,陪着她一路走回寝室,“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也不带你回洛阳。”
“呵,世事无常,也不会真的相见无期,哪天我要是过来,你可仍要当我是小妹,可以在楼外楼里横行霸道。”
“我期待那一天,不要收拾多少东西,能留就留下吧,这样回来时也方便,你四季的衣衫,沈先生还会送过来的。”说不出口让她为他留下,衣物在,人有一天也会回来的吧!
她应了声,走进寝室,回头看他状似沉思,却还站在原地。她轻轻关上门,没多久,才听见细碎的脚步离去。
第二十七章,小别鉴心 下
“千姿!”
她猛地张开眼,直觉防备地望着房内。那是大哥的声音,几乎近在耳侧。她小心环视黑漆抹乌的室内,确定无人,又跌回床中。
窗外月光隐隐,竹叶瑟瑟,这是稽宅,不是楼外楼的寝室。兄长睡在另一间,整个院落内只有他和她。阮大哥把稽宅料理得很好,就连被褥都没有潮湿之地,她为何睡得不香呢?
她满头大汗,梦里大哥伸出手一直向她招着,而她怎么也跑不上前,下床喝了一杯凉水,推开窗子,不见一处灯火,山涧习习的凉风令她感到轻松。
当着哥哥的面,和大哥疏离礼貌地道别,他虽然依旧声音清冷,可她却明明感觉到他眼中强烈的不舍。
大哥习惯她,如她习惯大哥一般。
她不想待在房里,遂出门四处走走。稽宅的一草一木,有她许多美丽的回忆,行走其中,不由地感觉到有两双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她仰望星空,他们在上面吗?
走着走着,她来到竹林边。这里面有一座很大的竹亭,曾经的竹林七贤便是在此聚会。她想了一下,走上绿苔遍布的小径。竹亭静幽幽的,除了一两只飞虫掠过,她沉思着,没有注意竹杆倾向一边。
忽然,一阵寒光闪过,她直觉颈前多了把冷冰冰的长剑,那感觉犹如与石磊在破庙中第一次相见。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移到了她面前,借着月色,她看见说话的人戴着一面象玩偶似的面具。
这人没有石磊的友善,周身透出一股杀气。
她以为是强盗,但随后便摇头,稽宅一个陋院,强盗不会费什么心思的。
“不准发出声音,转过身去。”那声音,似是刻意变换过,但确定是不洛阳人无误,口音是骗不了人的。
她顺从地转过身去,那人把剑横在她颈间,人走到她身后,“稽绍在哪屋?”
她一惊,她人小身微,不可能有仇敌,这人是冲兄长来的。她想惊叫,但又怕哥哥尚在梦中,她命不值钱,但哥哥呢,稽家唯一的男人?
月光把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慢慢走着。青苔很滑,身后的人身子笨重,不时打着滑,不时低声咒骂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很生硬地说。“我这句话或许问得太多余了。”
“是的,太多余了,小姐,”他回答,“你只需记得明年此时是你的祭日。”
“真要谢谢你的提醒。”她冷冷地一笑,“勇士运气真好,早一日,我们还不住在这呢?”
“哈,”那人低低地笑道,“这运气可不是老天赐的,而是我们千辛万苦买来的。”
“洛阳还有这买卖?”她随口问着。
“看你这俏生生的模样,原来不聪明呀,洛阳不仅有这买卖,还有人头买卖,唉,你这样杀了好可惜,如果卖到江南,想必价钱不会太少。”
“说起江南,到真想去看看。”她非常愉快地说。
那人闻言,眼里抹光,上前,“既然如此。。。。。。”
她摸了摸袖笼,柔声道:“我一向倾佩有勇能谋的侠士,像现在,竹前月下,突然这样相遇,我不禁想看看勇士的面容。”她笑着,脚步并不停滞。
那人一怔,她听见他呼吸不太稳,而且越来越近,显得就要吻下,她右手一亮,割破对方的衣帛、皮肉。
这次她没有失手,鲜血喷了出来。
对方还没醒神,错愕地瞪着她,她毫无情份,又快又准地又是一刀,直接没入对方的胸膛。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立即扑前想要扣住她的身手。
“哥哥,有刺客,有刺客。”她放开嗓子,拼命叫着,一边扶着竹枝,向外跑着。
“你这诡计多端的坏女人。”那人捂着胸,挥着剑直奔她的后心而来。
她一个趔趄,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剑扑了个空,返身重来。“当”,稽绍只着单衣,飞出室内,看见竹林剑光一闪,直觉地持刀一挡,那人受伤过重,承受不住这样的力度,口吐鲜血,踉跄后退几步,暗觉不对,“算你狠,这次先饶过你们。”说完,纵身一跃,钻进竹林之中。
稽绍不清楚情形,不敢乱追,回身奔向千姿,“千姿,你怎样了?”
黑暗中,她疼得有些抽气,“还好,估计腿叩破了,其他都没大碍。”
稽绍皱眉抱起她,进屋点上烛火,只见她满头衣衫尽湿,脸色苍白,小腿处红肿着,皮肉有些外翻。
真的算还好!稽绍后怕地抱紧妹妹,“怎么跑外面去了?”
“睡不着,在外转悠,那人突然就跑出来了,”她挣开他的怀抱,“那人是冲你而来的,说千辛万苦才等到的,大哥,你最近有得罪人,还是有什么事妨碍别人了?”
稽绍纳闷地摇头,“我就是朝庭的侍中,专管洛阳城内的侍卫,确保皇上的安危,皇上。。。。。。。”他脸色突地大变,“难道。。。。。。。”
“哥哥,你小心些哦,那人象势在必得,有预谋的。唉,好可惜马先生送的那把袖刀,特意打造的,小巧玲珑,我一直不离身,这下没啦!”她叹气,不在意那个皇上如何如何,重要的是她和哥哥又逃过一劫,这一定是爹娘在天保佑的,不然,此刻她和哥哥就与他们在上面团聚啦。
大哥受伤,赫连王子遇困,今夜又遇刺,似乎日日都有状况发生。说不定哪天真的就被爹娘召去了呢。
“千姿,那马先生有些复杂,你有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稽绍沉思一会,严厉地看着她。
“哥哥,”她微诧地抬起头,“我只知他是个生意人,非常照顾我,待我极好。他认识的官员很多,甚至与太子也有来往,哥哥,他要是想打谁的主意,也犯不着打我身上,如你所讲,你只是一个侍中,我又算什么呢?他是真的诚心对我好。”
稽绍瞧妹妹口气不对,知道话问重了,思来想去也有些道理,但又有些不放心,“千姿,那天那个石浚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