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爹爹,稽大哥有两日没有回府啦!”山月坐在窗台,托着腮,眺望着天上明晃晃的朗月。

“嗯,他有事在忙吧,不然那么大的节日怎么会不回来呢?”山涛埋首书中,头抬都未抬。

“他为什么总在忙呢?”山月轻声嘀咕着。

“人在朝庭,身不由已。你们再有一月就成亲了,你要学会体谅绍儿,不要想他时时陪着你。”

山月浮出一丝落莫的笑意,“我哪里敢想他时时陪着,我只是想清楚地知道他现身在何外,到底忙些什么?”

山涛抬起头,疼爱地看着女儿,笑了,“今天怎么也象你娘一般唠叨,绍儿忙的事有时不方便讲的。干吗疑神疑鬼似的?”

“爹,”山月跳下窗台,伏在桌案上,“我不知为何,心里慌慌的,象要有什么事发生。”

山涛轻笑着拍下她的头,“人小鬼大,还不安呢,能有什么事发生,绍儿这个人,我最放心了,任何人会犯错,他不会的。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做你的新娘吧!”

山月红了脸,“但愿如爹爹所讲。”话虽这么说,心中患得患失的感觉却越来越浓,一站起身,背过脸,又是满脸深忧。

稽大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她对着天上的明月轻问。

第四十章,月满溢泪 (五)

稽绍很少慌乱,更少流泪,但此刻,他骑着马,无措地在洛阳街头从东行到西,从南到北,已不知有几个来回了,俊容上泪水奔流,他想吼想大声地嚎哭,但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怀中的千姿已把嘴唇咬得腥红一片,手臂上掐出的血印瞠目惊人,额上汗湿秀发。他明白妹妹一直在坚强地忍着,可是几家大药房都已打烊,他熟悉的大夫,又不能去问,莫名地服了这种药,如何启口呢?

马又奔上洛河上的一座拱桥,他心痛地闭上眼,如果再没有办法,他就抱着千姿一起从桥上跳进洛河。

“哥。。。。。。哥,”夜风夹着河中的湿气吹上面容,千姿张开已通红的双眸,又有一些清醒,但身子却越抖越剧烈,“去。。。。。。楼外楼。”

“楼外楼?”稽绍惊喜地问道。

她轻轻颔首。积云山上的师太曾说过有一种草叫催情草,被一些没有医德的大夫制成各种媚药,专门供应给一些恶少、无赖为害良家女子,师父们为自保,常期服用百上草,对这种药就能抵抗一时半会,她似乎记得在楼外楼的后园,她也曾种了些百上草,但愿还来得及。

稽绍抱好妹妹,欠下身,拼命抽打着座下的马,风一般向楼外楼驶去。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如水,含情脉脉地为洛阳城披上一层白纱,街道上空无一人,静静的,只马蹄奔跑的声音。

楼外楼前楼所有的灯都熄去了,后楼还有两三个房间亮着。

千姿轻咬已破皮不堪的下唇,指点着哥哥真奔后院小门。门外一个伙计倚墙站着,突然看到一匹马,不由一惊。

“谁?”伙计厉声发问,手悄悄伸向后侧。

“快开门。”稽绍跳下马,急忙抱住妹妹,“是稽绍。”

“稽大人?”伙计显然认识他,惊疑地瞪着,一发觉他怀中是季千姿时,“小姐她怎么啦?”

“快呀,快开门。”怀中的千姿已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伙计愕然地打开院门,一听声响,楼中立刻亮起几盏明灯,“咚咚!”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通往后楼的门“吱”一声开了,院中多了好几个人。

千姿挣扎着下地,几乎是爬着奔向药圃,一看到空空如也的药圃,突地忆起她走的前夜,自已亲手拨了所有的药材,她闭上眼,泪水狂流,就在那一刻,她断然做出决定,奋力爬向井边,不等众人回神,无悔地纵身一跃。

“千姿!”稽绍惊恐地扑上前,却有人抢先一步,抓住她正在下坠的一只脚,慢慢把她从井中拖了上来,轻轻抱在手中。

马晔白着一张脸,不能置信地看着她氩氩美眸闪过的绝然,“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他怒吼地叫道。

若不是他身手快,只怕一会就已与千姿天人相隔,他后怕地控制不住身子轻颤。

千姿情不自禁地倚进马晔的怀里,轻喘着,她为心头那无名的熊熊烈火而生气,更为自已不害羞地直住大哥身子贴去深感汗颜。她求救地看向稽绍,求道:“哥哥,杀了我!快!”

稽绍痛心地摇头,泪如雨下,缓缓向马晔伸出手,“哥哥陪你一起死。”

“说,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不懂他兄妹间的默契,马晔避开稽绍的手,厉声问。

“不要问,把千姿给我。”稽绍不退让,再次上前去抢。

“给我拉住他。”马晔冷冷地瞪眼,钱卫和几个伙计上前缚住稽绍的双臂。稽绍急得直跺脚。

体内的躁热与狂炽欲情,来势汹涌,衣衫像加热的烙铁,猛烈地烧灼着她,汗水淋漓的脸庞有着强忍痛苦的坚毅,令马晔心疼不已,“千姿,你到底怎么啦?”

“大哥,求。。。。。。求你,让我死吧!”她窘热地合上眼,嘴唇复又被咬出新一轮血印。

“你只要理由正当,大哥就答应你。”马晔柔声宽慰她,感觉到怀中身子滚烫不已。

她捂住心口,晕沉沉地苦笑,凑近他的耳,咕哝地低语,“我中了媚香,这个理由够吗?”

马晔惊愕地呆住了,不敢重复,怕别人听到。他冰冷地盯着稽绍,“是在哪里中的?”

稽绍低下头,“皇宫!”

“你混帐!”马晔腾空飞起一脚,把稽绍踢倒在地,“你无耻到把自已的妹妹当你官路飞黄腾达的工具了吗?”

稽绍没有辩解,自责地点头,“你打吧,打死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把千姿救回。”

顾不得生气,神色陡然紧绷,“快,唤大夫过来,其他人全部下去休息,孔先生,找间房让稽大人住下来。”吩咐完,他疼惜地拥紧怀中的身子,飞速上楼。

“你行吗?”稽绍追问。

马晔没有停留,也没有回答。

窒人的火焰又在燃烧着她了,她闭上眼,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我要。。。。。我要。。。。。。”她也不知想要什么,无助地哭泣着。

房间的窗帘密实地封着,不让任何人窥视,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用冷布巾擦拭着额上的密汗。他呆在皇宫时,虽年少,但对于媚香还是知晓一点,其实媚香不止是让女子心神迷乱,对男子也一样,只不过男子预先服下煎好的一种药汤,就不碍事了。

千姿才十六岁,刚刚长大,未经人事,这种媚香对她药性最强。马晔爱怜地抚摸着她艳红的双颊,不知是宫中哪位禽兽不如的之辈下此毒手?

她极力维持清醒,漠然地看着他,眼中流淌着无助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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