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她便沉默下来。某种气息在两人之间氤氲发酵,微妙而不真实地存在着,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他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手掌单薄却绵软。
她轻轻地挣扎,他抓得紧紧的,侧过身子看她。她直视着前方,嘴唇在微微发抖,一缕黑发落下来遮住她的右脸。暗暗的灯光下,她的轮廓显得纤弱,几乎可以说是细巧精致的。
隔着几公分的距离,隔着衣物和空气,他都能够感觉到来自那边柔软身体的温热和战栗,好象整个长椅都跟着一起颤抖了。
他一阵心乱,侧过脸,吻住了她的唇。
她瞪大眼,两只手臂僵直地举在空中。嘴唇一开始有点僵,有点发干发涩。随即就变得湿润起来,并且无限柔软。他一再尝试进入内里,并且以舌尖感知到了她洁净光滑的细瓷一般的牙。她是那么的羞涩,那么的甜美,那么的清新。
他用手捧定她的脸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哑声说:“陶涛,我不想过得很痛苦,也不能很快就把从前抹得一干二净。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只是和你在一起时,就好象能自如地呼吸了,你能喜欢我吗?”
“只是我吗?”她很矛盾地问他。
“是的。”
“你呢,喜欢我吗?”
“我会珍惜,用一辈子。”他郑重地回答。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怕我会让你失望,你以前的朋友很优秀,你对她感情又那么深,也许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出众的,也象你们那个环境里的人做朋友,你的伤愈合得会更快。”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傻瓜。”他放开她,坐直身子。“我的伤,只有你这味药能治。”
“不是在哄我吗?”
他点头,嘴边挂着一个微笑。
他看到她大大的眼里慢慢泛红,一团湿雾弥漫在其中,他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亲吻着她的发心,闭上眼,喃喃地说:“这才是真实的。”
“我喜欢你。”她把头埋在他怀里,羞涩地说道,“在去野餐的船上,你看着我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怕你对我没有这种感觉,我就掩饰着,不要让你知道。现在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的,我会认真地喜欢你、爱你,不会再让你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你的心里以后只会有一个我。”
“我等着。”他将头搁在她柔弱的肩上。
一个月后,她带他回家见陶江海夫妇。
两个月后,季萌茵淡淡地对他们说,去买套房子,准备结婚吧!
她是三月的新娘。都说三月里桃花开放,不宜结婚。他和她都不唯心,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了他。
他事实也没什么机会去想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事务所的事多,现在又多了个孩子要照顾,忙忙碌碌的,半年就过去了。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无波地向前流淌着,没想到沐歌突然回来了。
他以为有许多东西已被岁月掩埋了,没想到一阵风刮来,一切都还清晰如昨。
但再清晰,还是昨天了,他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什么都已不同。
心躲藏在身体内,别人无法窥视,可理智还在。
华烨,你要清醒点。他对自己说。
他要用一辈子去珍惜陶涛,说到就要做到。他知道被喜欢的人抛弃是什么滋味,他不能让这种滋味让陶涛再尝一次。
陶涛爱他,如他爱许沐歌,他很清楚。
身后座椅劈劈啪啪地响起,他抬起头,法官已经宣布休庭,下周四再审。小邹把资料装好,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他下台阶时,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开了机。有两条垃圾短信,还有两个来电未接提示。
正翻看着,手机突然地掌心内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号码是陌生的。
开始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有接,铃声响了好一会,他这才接了。
“烨,是我。”许沐歌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的电话真难打!”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道:“有事吗?”
“向你道声谢呀,经艺带我看了公寓,真的很漂亮,一点都不用动手,我只要把衣服带进来就可以居住了。”
“你喜欢就好。”他呆了呆。
“经艺他们几个嚷着要来向我贺乔迁之喜,周六这天过来吃饭,你也来吧,和你太太一块来。”
“我…我不知那天有没有空,到时再说吧!”
“烨,”许沐歌苦涩地一笑,“至少也给我一个向你表示感谢的机会,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你如果这般疏离,我哪敢接受你的帮忙?”
他用力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咪了咪眼,轻轻嗯了声。
“那你忙,我要去和物业签个合同,周六见。”
他把手机捏在手中,直到出汗才缓缓松开手。小邹看他脸色疲惫的样子,主动接过他手中的车钥匙,上了驾驶座。
车窗关得很严,气氛很静谧,窗外的风景匀速地向后倒退,高楼大厦,过往行人,以及路边仿佛连成了一条光线。
他陡地有一种错觉,好象坐在时光机器上,岁月在哗哗地往后倒流,他想看到的不想看到的,都象万花筒一样在他眼前闪现。
他狠命摇了摇头,打开手机,拨了一号键。
等了一会,另一端传来一声悠长幽远的叹息,“不理你了,臭老公。”
他拧拧眉,“怎么了?”
“都是你啦,早晨起床也不喊我,还把闹钟按掉,害我睡过头,我迟到啦,这个月的全勤奖泡汤了,你赔给我。”陶涛怨嗔着。
他闭上眼,揉着额头,“好,好,我赔。”
“还有…。”陶涛的音量突然低了下头,他要贴着话筒才听到,“昨晚我没穿睡衣睡觉,今天肚子…好疼,坏老公…。”
他捂着话筒,悄悄地瞟了眼小邹,俊脸悄然红了,“知道了,不要紧吧?”
“要紧怎么办,我都跑了两趟洗手间了。那个车间的洗手间好远,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你不知有多羞人。车间里的工人都是男人哎,那个…那个老师也是男的,一个劲问我是不是想参加冬季运动会。”
“好了,你多喝点热开水,我下班去接你。”
“真的?那你给我带好吃的,然后陪我去买内衣,我要买情趣内衣…”
“咳…咳…咳…”他不自在地猛烈咳嗽,看到小邹抿着嘴轻笑。
“老公,你也没穿衣服睡,一定冻感冒了?你也要多喝水…喂,你别碰我电脑…。”
陶涛突然高声叫了起来,他听到一个男人凉凉地不紧不慢地问道:“干吗这么紧张,你是不是在看什么儿童不宜的东西?”
“不是,不是,不是…。你给我站住…”
“嘟嘟嘟…。”陶涛那边把手机给挂了。
他看着闪烁个不停的屏幕,愣愣的。
第十八章 脆弱
电脑显示屏是二十二英寸的,再宽的两只手张得大大的,也遮不了一半,何况陶涛是站在电脑的背面,左修然站在电脑的正面,稍微一瞄,就看到地址栏上显示的几个网页名称。
“伟哥服用须知…”
“阳萎有哪些症状…”
“男人秋季进补的药膳大全…”
左修然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用力地睁开,毫无形像地把嘴张成半圆,“你…”
陶涛脸胀得象烤熟的虾子,连耳朵都红通能的,死的心都有了,低下眼帘,探过身,“啪”地一下把电源给拨了,屏幕一片漆黑。
“走开,走开,我要做事啦!”
“你…干吗看那些?”左修然可怜的脑袋都有点无法正常工作了。这个傻丫头脑子没毛病吧!
“我点错网页了。”陶涛鼓起勇气抬起头。
“你点错的频率挺高的。”左修然眼中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有两簇橙黄的火苗在隐隐跳动。
“我…好奇不犯法吧?”这人就不能装作没看到,干吗一直揪着不放,陶涛气鼓鼓地瞪着他。
“这事和法律是无关,但是这个…。”左修然咂咂嘴,“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我和你讲,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你可以好奇男人与女人有哪些不同,我知道国外一些网站有这方面的视频…”
“你们在讲什么?”龙啸拿着一张纸从外面走了进来,诧异地看着两人。
“我在给她讲…。唔…”
陶涛突地伸手捂住了左修然的嘴巴,扭过身冲龙啸呵呵一笑,“我…那个培训材料写得不太好,左老师正帮我指正呢!是不是,左老师?”
她转过身冲左修然又是挤眼又是呶嘴,见他歪着头,一脸严肃,嘴可怜巴巴地嘟起。
许久,左修然才一挑眉,慢悠悠地把她的手从嘴边拿开,“撒娇也没用,错了就是错了,别指望蒙混过关。”
“是,是!”她咬着唇,连连答应。
“材料写得很差吗?”龙啸走过来探身一看,屏幕黑着,呃?
“我不小心关了电源,材料没存档,一会…一会我再重写…”陶涛急得额头都冒汗了。怪不得别人讲不能撒谎,一个谎必须要用一百句话来圆。
“陶涛,因为你平时工作稳重、细心,我才特地调你来做左老师的助手,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材料及时存档这种小事都做不了吗?”龙啸的吴侬软语训起人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我下次会注意的。”陶涛低下头,绞着十指。
“下次,下次,你还敢说,幸好这是材料,还能重新来写,如果是设计图纸,那种灵感稍纵即逝,你一不小心给删了,那怎么办呢?”龙啸音量越提越高,还嫌不带劲,边讲边拍着桌子。
重新再设计呗,不然去死呀,陶涛心里面直嘀咕。
“咳…龙部长,你找我有事?”左修然肩膀微颤,眼睛里都是闪亮的笑意。
“呵,左老师,这是总公司发来的传真,是设备的清单,你看看。”龙啸换上一张笑脸,把手中的纸递给左修然。
“嗯,麻烦龙部长了。”左修然接过,放到办公桌上,扭头对陶涛说,“不要太紧张,你上次给我看时,我有把材料复制了一份。”
“还不快谢谢左老师。唉!”龙啸一脸羞愧,好像自己管教无方
陶涛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从牙缝中间挤了一句,“谢谢!”
她和左修然从车间刚转回来,左修然趴在桌上看图纸,她悄悄上网浏览网页,手机响了,一看是“一头猪”,她捂着手机跑到外面去接,正说着,眼睛一转,突地看到左修然站起身走向她的办公桌,晃晃鼠票,欠下身,她急得差点没晕过去。
这人真在国外呆过那么长时间吗,不是讲外国人都很懂尊重他人的隐私,他怎么可以那样随便呢?
“不客气。”左修然笑得虚怀若谷。
龙啸又与左修然寒喧了几句,走了。